第十六章(1)靜謐戰場

早上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鍾頭,夏小雨輕輕按下icu大門的密碼,電腦控製的大門徐徐打開,夏小雨忙碌的一天又將從清晨開始。

此時的icu門外,不時有患者家屬探頭探腦,甚至想“突破”護士衝進來看看昏『迷』不醒的家人。這時,護士長隻得輕言細語地勸解,讓他們放心地把家人交給醫護人員。

凡是被送進icu的病人,可以說已經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這裏配備了監護儀、呼吸治療機、麻醉機等先進複雜的醫療設備,在這裏的病人,隻有經過術後康複治療,病情穩定後的病人才可以轉到普通病房接受進一步的康複治療。

有人稱icu這裏是病人最艱難的一站,是意誌、關愛和醫學對抗病魔的靜謐戰場。

監護室實行輪班製和其他臨床科室不一樣。其他臨床科室上班的班次很多:早班,上午7:00——下午3點,中午有一個小時吃飯的時間;辦公班,又叫做白班,上午7:30——11:30,下午2:30—5:30;中長班,中午11:30——下午3:00,5:30——晚上7:00;小夜班,晚上7:00——次日淩晨2:00;大夜班:淩晨2:00——8:30;還有一個責任班和巡回班次,上下班時間和辦公班時間一樣。

而在icu就不一樣了,班次簡單。早上從8點至下午3點一班,下午3點至晚上9點半一班,晚上9點半到次日8點為夜班,每一班銜接都很緊密。

重症監護病房實行封閉式管理,照顧病人生活起居的重擔就落在護士們的身上,每一天,夏小雨和其她的護士們都要為病人擦拭身體、護理口腔、喂食、翻身、接大小便,還要從他們細微的情緒變化中了解他們的心情,鼓勵、安撫、勸慰他們。進入重症監護室治療的病人,幾乎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危重症患者和大手術之後的病人,病情重且十分複雜,每班由5至6名護士為病人提供特級護理服務。身處特殊環境的夏小雨,更是深知“責任”二字的沉重。隻要在工作崗位上,每一刻,夏小雨都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每隔15—20分鍾就觀察病人一次,及時捕捉和判斷患者生命體征的細微變化,從容應對可能出現的突**況。

處於重症中的病人沒有親人陪伴,精神十分脆弱,有時候,誤打、誤罵護士也在所難免。從走進icu重症監護室的第一天,夏小雨就知道自己肩負的責任比工作在其他科室的護士們要重得多。

每一天,夏小雨要對病人每隔兩小時翻一次身,做八次血糖檢測,定時量血壓、靜脈注『射』,還要經常拍背、吸痰,工作量很大的。剛進來的一個星期時,一個班下來常常讓叫夏小雨累得全身酸痛,回到家什麽都不想幹。特別是幾個夜班熬下來,臉都青了。

但,相比於心理壓力,身體的勞累對夏小雨來說要輕微得多。夏小雨最害怕病人突然出現意外,坐在監視器前,每時每刻都很緊張。

記得兩個星期前剛從兒科轉科到icu時,護士長就告戒夏小雨說,“住在這裏的病人,病情都比較嚴重,如果稍不注意他們生命體征的變化,不及時處理,可能一條生命就無法挽回了。”

但,盡管icu室的醫生和護士們總是盡全力救助這些危重病人,但生命的脆弱也常常讓她們感到心酸和無奈。

上一周,一位20多歲的女孩從六樓處跳下來,手術後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當時,頭部受到了嚴重損傷,慘不忍睹。那天下午接班時,夏小雨看見女孩躺在病**奄奄一息,脈搏和血壓幾乎為零,全室醫護人員都為她年輕的生命感到惋惜的同時,都希望竭盡全力護理,讓她活下去。

可是,十幾天過去了,女孩由於傷勢太重,治療絲毫沒有使其好轉,躺在病**的年輕女孩的身體甚至發出惡臭,那時,她已經大腦死亡了,但心跳沒有結束,所以全室醫護人員就不能放棄對她進行護理。幾天後,這名女孩最終離開了人世,生命對於每個人隻有一次。讓病人健康出院,心情愉快地生活,其實就是icu全體醫護士人員的最大心願。

icu的護士們長時間、近距離地照顧掙紮在死亡線上的病人,心理壓力之大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奔走在icu重症監護室長達十年的護士長對夏小雨說,她也曾後悔過,她說是病人康複後的微笑,給了她繼續前行的動力。

在這個上千平方米的監護室內,靜謐得似乎能聽見輸『液』瓶『液』體滴答的聲音。夏小雨和當班的其她護士在病床間來回穿梭,觀察每個病人床邊監護儀器上顯示的生命體征,或給病人換輸『液』瓶,或給病人擦洗換『藥』……悉心看護著脆弱的生命。

這兩天來,進到icu有四個病人。

一位是風濕『性』心髒病術後的小女孩葉小蓮,今年剛十歲。此時,夏小雨正準備給她打吊針。見到夏小雨推著打針的車子過來,她哭感著,“阿姨,我不要打針,我要找媽媽……”

剛蘇醒過來的病人小蓮向正在為她換輸『液』瓶的夏小雨哭求。夏小雨彎下腰,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小蓮的額頭:“不哭,不打針,等病好了就能看見媽媽了,阿姨在這裏陪你!”

伴著夏小雨的輕撫,不一會兒,葉小蓮又甜甜地睡著了。

打完葉小蓮的吊針完後,夏小雨又開始對另一位重症病人進行護理了。

這是一位因為車禍受重傷的病人,昨天下午才進院的,病人上著呼吸機、神誌不清楚。夏小雨和往常一樣拉著病人的手,親切的喚他為大叔,一遍一遍的呼喚著,希望能喚起他的知覺……這種使用呼吸機的重症病人,按護理要求,每15分鍾要做一次體溫、脈搏、呼吸、血壓、飲食、輸『液』等情況的重症監護護理記錄,每天早上7點和晚上11點,還要各做一次交接班護理記錄,詳細記錄病人在這一段時間內各項生命體征,飲食、治療、病症反應等情況。要一天三次地給病人喂流質食物,還要不定時地為病人導『尿』、清洗排泄物。常常到最後換衣服準備下班時,累得雙手都不聽使喚了。

在三號病床的病人,是一位老病人。說他是老病人,其實他年紀並不老,隻是這個病人早在三個月以前就被送進來了。他二十三歲,是一名建築工人,三個月前從20米高處摔下,全身多發骨折,頸椎受傷特別嚴重,當時他被送進醫院時,這名建築工人已沒有了自主呼吸,情況十分緊急。醫院進行手術後,把他送進了重症監護室,一躺就是3個多月。每天早上八點鍾,夏小雨就要為他洗臉、清潔口腔、擦洗全身,等忙完下來,已是上午九點半了。

第四位病年齡最小,是一個男嬰兒,出生才20天躺在暖箱裏被送進了icu。這是一名先天『性』腸梗阻患者,手術後被轉到這裏接受監護。看著這個渾身還長著絨『毛』的小患者,每名醫護人員都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他實在太小了,體重隻有兩公斤多,還是個早產兒,做心電監護扣電極片時都不敢下手。但是,護理工作必須到位,孩子的血管不好找,還好,夏小雨就從兒科轉過來的,她掌握了給小孩特別是嬰兒紮針的技巧,每天,夏小雨都能順利完成對他的打針。除此之外,嬰兒不能吃東西,需要定時地給他注入牛『奶』和水,要及時地為他更換『尿』布,嬰兒皮膚幹燥時還要用維生素e塗抹,哭鬧的時候更是需要護士不停地哄著。

主管醫生說,再過一個星期,病人就可以平安轉入兒科繼續治療了。這意味著孩子正一步一步走向康複。每當夏小雨看到病人在她的護理下慢慢恢複健康,夏小雨心裏特別有成就感。她覺得在icu上班,再累也值了。

快下班的時候,夏小雨突然收到何誼飛打來的電話。何誼飛告訴夏小雨,他和公司領導去長春考察一個項目,他現在剛到長春,可能要一個星期才回甘海。

“什麽不早說呀?”

“我也是臨時得到通知呀,來不及告訴你嘛。”

“小雨,我跟你說一個事,你會同意我嗎?……”何誼飛在電話裏吞吞吐吐。

“你都還沒說呢,快說吧,你!”

“聽說公司工會要一個辦事員,我想申請回公司總部上班。這樣我就不用去工地了,就可以經常見到你……”

“你想從政嗎?不過我覺得你在大學裏學的是路橋專業,回總部上班當然是好事,但卻發揮不了你所學的專業?”夏小雨說。

“從政我倒是沒想過,我隻是想離你近點嘛,你還不能體會我的心情。我現在可是長期在野外工作呀!”

“在工地不是挺好的嗎,隻要你心裏有我就行了,這跟離我遠近又有什麽關係!”

何誼飛並不答夏小雨的話,而是說:“反正,我希望能離你越近越好。”

“反正我覺得你這樣做不好,但我一直又找不出更好理由來說服你。”

聽得出,何誼飛好像有些發愁,又找不到人訴說,他問:“小雨,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什麽怎麽辦?”

“專心幹你的專業。就像我,當護士雖然很累,但一旦離開醫院不當護士了,還真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呢?所以,現在再苦再累,我也願意了,這是我的專業啊!”

“現在就有這個機會,我想,隻要我努力爭取了,我回到總部來上班應該沒問題的。現在發愁是因為好事都來了,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那你說什麽辦?”

何誼飛“”要是讓我說啊,試抓抓鬮吧,抓到什麽就是什麽。”

“哎呀,你什麽這麽不開竅!”夏小雨一聲嬌嗔,“別跟我開玩笑行不行。”

“那你快幫我決策決策!”

“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所以幫不上你的忙。”

“假如你真的遇到這種事,會怎麽辦?”何誼飛迫不及待地需要答案。

夏小雨想了一下,說:“我不主張你回來?”

“why?我很注意你的用詞,為什麽不說不同意呢!”這邊何誼飛眼睛瞪得老大。

“因為我現還管不了你,我憑什麽要用‘不同意’呀!”

何誼飛一聽撇嘴了:“小雨,我說你這是怎麽了?到手的東西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麽?”

夏小雨覺得這話非常刺耳,問:“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何誼飛說,“對了,小雨,我忘了提醒你了,你們那個院長不是什麽好人,你可提防著點?”

“他是不是好人,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嗎?我又想巴結他當什麽官,我隻是當我的護士!我心裏隻有如何護士好我的病人。”

何誼飛被噎,許久說不出話來。夏小雨占了口快,心裏很高興。

“你是長話,我不跟你多說了。但我跟你說明白了,如果你為了我,我就希望你專心幹好你專業的工作,不主張你回來,除非你另有想法,那我就管不著了。另外,你給我聽好了,王小波的好壞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下次你別把我和他扯上,不然……”

“好,好。遵命!”何誼飛心裏很高,就掛了電話。

夏小雨在想,又要一個星期不能相見了。不知不覺中,心中那種特別的思念之情湧上心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