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癌症（下）
何誼飛輕輕地為她揩去臉龐上要滑落的淚水。
“你別『亂』想了，我錯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我離不開你。”
“那，那你相信我的清白嗎？……”
“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這就對了。我真的沒看錯人，這輩子我選對了你。我真的幸福。”夏小雨洋溢著幸福的笑臉。
夏小雨一把拉過何誼飛，緊緊地抱住。
五官科喬音主任查房來了。他身後跟著主管朱醫師，都是夏小雨熟悉的麵孔。但，喬主任身後另外幾個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夏小雨覺得很麵生，等那幾個走近，從他們白大褂胸前的幾個紅字才知道他們四個是甘海醫科大學的實習生。
“喬主任，早上好。”
“小雨，沒事，沒事……你放心養病吧。”
“你現在是我們醫院特護病人。你知道嗎？自從你昨天你入院來，我們新上任的秦院長就到我們科來看望你了。他還特別強調我，要我親自主管你呢。”
“謝謝秦院長的關心！”
“小雨，這你就可見外，你是我們醫院的傑出的護士的代表，你是我們市五四青年紅旗手。這些都是你努力工作的結果，不是別人強加給你的……。我們新來的秦院長，看重你這樣優秀職工。”
夏小雨看著喬主任，便隨意地問了聲：“喬主任，我怎麽了？”
喬主任愣了一下，說：“哦，沒……沒什麽，隻不過是鼻中隔缺損引起的出血，手術修補一下就行了。”
從喬主任和答話聲中，夏小雨分明感到喬主任的聲音在顫抖，夏小雨好像明白了些什麽，正想往下問喬主任，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夏小雨一看，隻見外二科的管護士長，還有科主任，同學、同事陳思思、朱樺、柳菲菲、宋青青等一幫人正走進病房來。夏小雨的病房裏一下子進來十幾個醫護士人員。但，夏小雨分明看出彷護士長今天的心情異常地沉重。在喬主任和對話時，夏小雨還特別注意到，當年一同進院當聘用護士至今還沒轉正的陳思思扭過頭在擦眼淚！
一滴滴鮮血在輸『液』管內不緊不慢地滴著，床旁的心電監護儀不時發出嘀嘀的呼叫聲，夏小雨感覺到房間的空氣非常緊張，突然，她的頭腦迅速清醒。職業的敏感『性』讓她不由自主聯想到四個字：上頜竇癌！
這是真的嗎？我還年輕，幸福的生活才剛開始，我真的不想……，夏小雨越想越感到害怕。
明媚背後掩飾的恐懼毒素一般蔓延開來。眼淚禁不住一下子嘩嘩的流下來了，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絲的光明。
“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夏小雨無助地凝視著白『色』的病房，一如對著一隻深邃的眼睛。
“不會有事的，等到你出院了，你就可以如願以償地帶著我給你買的戒指。所以你要放輕鬆點。”
“恩？”夏小雨遲疑了一下，不顧病房裏還有喬主任和她的同事，突然伸出手臂攬上他的脖頸，輕輕地把頭倚在他的肩上。
何誼飛於是環住她，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突然，頸上一點灼熱，他驚訝地抬起頭，去看清，那是一滴淚水，他知道，隻有在他麵前，她才會把脆弱的一麵完完本本地展示出來。
何誼飛輕輕地為她揩去眼淚，略帶責備，卻不失溫柔地說：“好好地怎麽又哭了，我說你不會有事的。”“恩。”
夏小雨用力地說，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用笑容掩飾自己心中的恐懼，“那麽，我一定等到要戴戒指的那天天。”
“當然了。”
“喬主任，我真的不會有事嗎？”
“小雨啊，我的話還能有假嗎？在誼飛在這兒陪伴著你，你就安心好好治療吧。”
“不過，小雨，你的鼻子隨時都有再次出血的危險，我們準備明天為你手術。不過你已經出了不少血，身體又太虛弱，為了手術的安全，我們決定給你上全麻。”喬主任此時的聲音很低沉。
平時對下屬管得特嚴厲的管護士長聲音哽咽了：“小雨，你明天一定要挺住啊！”
曾經與夏小雨朝夕相處的朱樺、柳菲菲、宋青青等一走床前，緊緊握住夏小雨的手：“小雨，你不會有事的。”
如果說夏小雨剛才還是半信半疑地猜測的話，可現在喬主任、管護士長、朱樺、柳菲菲、宋青青等人的話已完全證明她的猜測！而且夏小雨還看見陳思思哭了呢！身為在醫院一線當六年臨床的護士的她怎麽不知道：鼻中隔手術隻需局麻而已！但喬主任卻說要全麻，夏小雨已經明白了！喬主任想用他善意的欺騙穩定自己的情緒……
夏小雨不願辜負喬主任的一番良苦用心，隻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可是她的鼻子酸酸的，不自主地流出了眼淚，她才27歲呀，為什麽卻要麵臨死亡的威脅？
第二天，夏小雨病房又擠滿了人。除了五官科的喬主任、外二科的管護士長領導外，五管科、外二科的全體醫護人員，醫院分管人事的吳副院長、護理部趙主任也來了，醫院辦公室張通主任、人事科唐科長也都來了。這麽多領導來看望夏小雨，這是夏小雨從來沒想過的。吳副院長還帶來了秦院長的問候，因為秦院長去北京出差了，就讓吳副院長代表他向夏小雨問候，祝願她手術成功。夏小雨的視線模糊了。誰也想不到，前兩天還奔跑來回在病房的人此刻卻成了一個躺在手術**的癌症患者！
夏小雨的同事此時有人在哭出聲來了。
“別這樣，小手術嘛，一會兒就好。”管護士長嘴上責備著其他人，可她的眼淚卻比誰都多。很快，她們都被喬主任“罵”走了。
夏小雨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腦海中開始搜索上頜竇癌根治術的場麵：一把無情的手術刀從頸下，沿下頜骨下緣到耳下再到上頜骨，多麽長的切口啊，定會把人弄得麵目全非，讓人『毛』骨悚然！可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否則等待她的隻有痛苦和死亡！
一想到這些，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但她現在需要的不是眼淚，她要堅強，必須要堅強，為了愛她的所愛，要勇敢地同命運做鬥爭。
她毫不猶豫地張大了嘴，很好地配合麻醉師作氣管『插』管，手術醫生和護士開始準備手術。麻醉師向她的靜脈內注入了麻醉『藥』，她漸漸地睡著了。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了。從喬主任和何誼飛欣喜的眼裏，她看出了他們的焦急，為了這一刻，他們整夜沒有合眼。
喬主任興奮地對我說：“手術很成功，很順利，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的多。
夏小雨想對喬主任說聲謝謝，可是她臉上纏了繃帶，不能講話，她就給何誼飛作了個手勢，讓他拿來紙和筆寫道：“喬主任，我是不是到了晚期了？”
喬主任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不自然地說：“你全知道了？”
夏小雨又吃力地寫道：“是的，你放心，我會堅強地活下去。”
“這就好，這就好，你的情況還挺好的，癌症還沒有擴散，我想手術後再配合化療，效果應該很好的。”
拆繃帶的那天到了。雖然夏小雨早已見過上頜竇癌根治術病人的麵容，雖然那一幕她也有了心理準備，當她從鏡子看到自己的麵容後，她徹底地失望了！她心裏清楚她現在的臉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慘不忍睹”。於是那一刻，連日來所有的人曆盡千辛萬苦才讓她建立的自信心便在瞬間化作泡影。她明白，她完了！她將永遠告別她年輕美麗的青春，告別她純真美好的希望和夢想，告別本該屬於她得絢麗多彩的人生！
接下來的日子，夏小雨整天戴著口罩，躲在家裏，不肯出門，不肯見人。何誼飛苦口婆心地開導勸慰她，耐心細致地鼓勵幫助她，可是她冰冷的心仍舊十分自卑。她害怕鏡子，就像至尊寶害怕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變成『毛』茸茸的猴子臉一樣。
一天，何誼飛讓她去一家整形美容醫院，她沒好氣地說：“去那地方幹啥？何誼飛耐心地勸解她說：“去了你就知道了。”她雖然不想去，可最終還是拗不過何誼飛，隻好帶著大口罩，低著頭，避開路上行人的目光去了。
何誼飛把她帶到一個正為人做麵部美容的小姐身邊，悄悄地說：“你看她的臉。”夏小雨這才注意到她那張疤痕累累的臉：眼睛和嘴巴都變了形，鼻子也塌陷了，完全可以用猙獰來形容。可是，她那張殘缺的臉上始終帶著甜甜的動人的笑容，變了形的眼睛裏洋溢著幸福和自信。夏小雨心想，與她相比，自己的臉好多了。
她對夏小雨說：“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麽會這麽開心吧。我告訴你，因為我的醜陋，所以我更希望自己能帶給別人美麗，這也會使得我可愛。真的。”
夏小雨完全被感動了。她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生命是神聖而珍貴的，活著就是幸福。好好珍惜每一天吧，不要到失去時才知道擁有的珍貴。其實每個人都可以過的很充實，很快樂的。
終於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解開口罩，在人來人往的街上，牽著何誼飛的手幸福地走著。有許多人投來詫異的目光，夏小雨對他們不屑一顧。
最近的天氣總是陰天夕陽西下，晚霞漸漸散去，那天空中最後一抹淒豔，美麗得讓人無法呼吸。所有的愛，所有的恨，所有大雨裏『潮』濕的回憶，所有的眼淚和擁抱，所有的刻骨銘心……盡在無限地思緒，在腦海中……風已經吹起來了，夏小雨堅信陰霾總會散去，夏小雨期待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