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劣質高跟鞋

跳下虎跳崖之後居然大難不死,我像是徹底的變了一個人。

我沒辦法不改變自己,沒有了王筱雪的生活我還得繼續,因為人間還有著楊梓楊楠,她們是師父師母托付給我的。

在水裏浸泡了三天,我雖然奇跡生還,但是法力盡失,我不僅做不了端公了,就連做端公掙來的兩萬塊錢也消失了。

那兩張存折不知道掉到什麽地方去了,我在虎跳崖附近找了三天也沒找著。去銀行掛失的時候才發現,我身份證上的名字原來還是叫閔得權。

原來派出所沒有給我改名字,說端公的法名不能作為身份證和戶口本上的名字。

當初存錢的時候,信用社的人為什麽不告訴我呢,隨便填寫天一個名字就把錢存了。

現在沒有存折,我就無法取出那兩萬塊錢了。

從此背井離鄉,再也沒有回過馬鞍山,沒去嚐試跨越我和父親之間的那條鴻溝。

直到1997年,父親突然去世,我回去跪了七天。

1990年至1993年,整整三年時間,我到礦山挖過煤炭,到煙廠扛過煙包子。

法力沒有了,力氣還在,什麽能掙錢就幹什麽。

即使這樣,我還是有吃不上飯找不到睡處的時候。

這三年,寶哥成了我的臨時銀行,累計向他借了八百多塊錢,大部分都是為了給楊梓楊楠交學費,這筆錢直到我當上了記者才還清。

我隻是一個流浪漢,我家住在哪裏他都不知道,寶哥居然就把那麽多錢借給了我。

那時候的八百塊,寶哥幾乎要存兩年時間。

就這樣,三年下來,我不僅把大妹送進了大學校園,把小妹送進了高中,而且還順利考完了漢語言文學專科自考的所有科目。

楊梓語重心長地說:“哥哥,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上班,現在在哪裏去找年薪十萬的工作啊,你這個已經算是高薪的白領了。”

“我沒有說不上班啊,我寫小說隻是業餘愛好嘛。”

我做賊心虛地強調。

當然,當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一炮走紅的時候,我是曾經動搖過,也幻想著一夜成名,成為百萬富翁乃至千萬富翁的作家。但是這十多年來,我得過最高的稿費就是500塊錢,而我熬一個晚上幫財政局寫個匯報材料,稿費就是三千。

我很現實的。況且,我怎麽舍得丟掉記者這份工作呢?這份工作是何等的來之不易啊。

……

1993年,我取得了中文專業專科文憑,應聘到一家公司當文員。

正在讀大學一年級的楊梓突然來找我,說《都市報》正在找招聘記者,叫我趕緊去報名。

我才是一個專科生,能在公司當文員,拿到三百元的工資,我已經很知足了,怎麽還有膽子去應聘報社的記者?

記者,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無冕之王,我有那個命嗎?

“可以的,哥哥的文筆那麽好,當記者都大材小用了,你應該去當作家。”

那時候的楊梓,一如既往的小巧動人,溫柔婉約。

我還是搖著頭,心裏充滿著虛無的向往,但是我必須麵對現實。

“要不,你把身份證和畢業證交給我,我先去給你報個名。”

楊梓仰起如花的笑臉,我似乎看到了春天。

五天後我去考試。

三天後,我卻不敢去看公布的結果。

我考試的時候就發現,這次招聘隻要六個名額,卻有兩百多人參加了考試,很多都是名牌大學的應屆畢業生。

而我才是一個大專生,供職的這家公司,其實就是一個洗燙店,所謂的文員,其實就是每天在門麵開具收衣服的單據,按照慣例在單據上注明“領袖藏黑難洗盡,XX處有黃黑斑點,毛球難除”,以及什麽地方有個破洞,那件衣服少了扣子之類,避免顧客取衣服的時候發生糾紛。

我這樣一個打工仔,居然也想去當記者?

現在要我去看公布結果,不是自取其辱嗎?

“哥哥,哥哥……”

快要下班的時候,楊梓遠遠的從河東路朝門麵跑了過來,手裏舉著兩瓶罐頭汽水,一身花裙子迎風舒展,像一隻會說話的蝴蝶。

我把票據丟給一邊的小周,叫他注意填寫,反正也快下班了,沒幾個顧客來。

走出門,楊梓一臉的汗水,打濕的劉海緊貼著額頭。

我輕輕梳弄著她的頭發,責怪道:“什麽事情這麽慌張?看把你累得……”

楊梓彎腰喘氣,卻抬著頭一臉燦爛地對我說:“九十八分,第一名。”

“什麽九十八分啊?你的成績?”

楊梓哈哈大笑:“你的成績……哥哥你不知道,今天報社公布招聘結果了,我就知道你不當回事,所以就去看了,錄取六個,你九十八分,第一名。名單就在報社的門口貼著,你的名字就在第一個。”

我怎麽不知道?我是不敢去看。

楊梓一臉的驕傲,舉起手裏的兩罐汽水:“幹杯!”

“啊……”

我欣喜若狂,一把拉住楊梓的手狂奔。

“哎呦!”

才跑出幾步,楊梓突然慘叫一身彎下了身子。

“怎麽了?”

我也蹲下了身子。

楊梓蹲下身子,將手裏的兩個罐頭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脫開了鞋子。

啊?

她的腳後跟居然磨破了,絲襪粘著血跡凝在肉上。

“怎麽回事?咋會這樣?”

我彎下腰捧起她的腳,放在嘴邊吹。

楊梓扶著我的肩膀,羞怯地說:“不要,滿大街都是人呢。”

我側頭一看,果然有很多人在看我們。

我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將楊梓背在背上,大聲說:“大妹,哥哥背你回家。”

楊梓掙紮了一下,最終屈服了。

來到我的出租房,我將楊梓放在**坐著,找來創可貼給她貼創口。

絲襪已經凝結在肉上,扯下來的時候,楊梓疼得呲牙,卻沒有叫喚一聲。

我靜靜地看著她,心裏多了異樣的感覺。

“怎麽會傷成這樣?”

我心疼不已。

楊梓怕我責怪,怯怯地說:“我想著今天要去報社看結果,就到市西路買了一雙新的皮鞋,沒料到卻是劣質的,不過十五塊錢也買不到真皮的哈。看到你得了第一名,跑來的時候就心急了,腳後跟也就磨破了,之前太興奮了居然沒感覺到痛,就想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

“你沒有鞋子了嗎?”

我蹲下身子,又把楊梓的腳捧在了手裏。

楊梓怯怯地說:“有啊,不過都……想著去報社嘛,就買了一雙新的,但是……嘿嘿……買到劣質的了。也不是鞋子的問題哈,是我想著你是第一名……所以,跑得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