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天朝號自廣西北海泊岸,一行人沿滇桂古道北上,沿路丘陵廣布,河穀縱橫。奇峰鱗次,幽穀疊出,幾人雇一葉小舟,泛於漓江之上。奇山秀水,漂碧疊翠。一路指點風物,不覺已行至川滇桂交界之處。

此地人煙稀少,又入萬山叢裏。眼看落日銜山,四圍奇峰雜遝,到處都是叢林密莽,蔽日參天。到了山頂,晚風漸凜,登高俯瞰,萬頃森綠頓從眼前推波疊浪而去——好大一片林海。

無盡古木茫茫芊芊,浩淼無際。老藤巨木中,一道蒼老的河流嵌入林海,巨莽般蜿蜒逶迤,夕照之下,墨色騰騰而上,雲蒸霞蔚,將這片叢林籠上一層陰霾。再往前行,遠古之氣逼人而來,仿如天地開辟以來,這片林海從無人類踏足一般。

卓王孫一行人沿著鳥獸足跡行入林間,夕陽餘光漸收,四周猿啼虎嘯,怪聲時起,雖是晴天,而大片水氣氤氳撲麵,森氣逼人。步小鸞平生從未到過如此山險林惡之處,不覺心驚膽寒,緊緊握住卓王孫的衣袖。

突然一聲淒然長啼,一隻怪鳥不知從何處飛騰而下,烏黑的雙翼展開一丈有餘,擦著幾人頭頂直掠而過,一股腐敗的瘴氣就從鳥翼間撲鼻而來。步小鸞輕哼一聲,抬起衣袖掩住臉麵。而當她抬起頭時,眼前展開一片奇景:

四周參天古木和藤蘿著地拂垂,在不遠處形成一環天然圍牆,宛如這片密林敞開的一道門戶,拱立迎客。數百朵碗口大的寄生蘭星羅棋布,點綴在密藤之間,一群黑色小鳥就在藤牆中築巢,或嚶嗡和鳴,或上下環飛。古藤遒曲蜿蜒,瘤果墜墜,在雨氣中顯出濃粘的色澤,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將幾株巨樹連接成一道弧形門戶,其間隻留下了一線入口,透出一絲幽綠的微光。

步小鸞有些膽怯的躲在卓王孫身後,眾人一起往藤牆入口處走去。腳下敗葉腐草沙沙作響,也不知積了多少年,走上去宛如要陷下去一般。蟲蛇不時被人聲驚起,飛快的往樹上逃去。遮天蔽日的樹林中,隻有幾點幽微的光線,在濃重的濕氣中搖曳著。

突然,眾人眼前一闊,出現了一小片略高的平地,而平地的中間,竟座落著一間竹樓。

說一間也許並不恰當,它並不像苗人居住的吊腳小樓,是四四方方的一間,而是長得怪異,由南向北延伸過去,一眼竟望不到頭,仿佛是潛棲於密林中的一條青色巨蟒。樓門就在眼前,兩扇插滿著竹刀的樓門在晚風中微微開闔著,發出刺耳的聲音,裏麵傳來一種陰沉的氣息。而那門梁上垂下的兩束腥臭而堅硬的白色藥草,讓人產生一種錯覺——自己是站在一條巨蟒的口邊,而那兩束草藥就是巨蟒口中森寒的利齒。

步小鸞有些猶豫,卓王孫已點燃了火折,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長長的走廊在微芒的火光下顯得無窮無盡,那種濕潤的雨林之氣在火把的拷灼下漸漸透出一股腥氣,宛如久已腐敗的血。冰涼的水滴不時從竹樓的縫隙中透過來,仿佛一隻看不見的指抓,緊貼在脊背之上,穿過衣服,輕輕擦刮著每一寸的皮膚,甚至穿過血肉,一層一層的伏入骨髓,慢慢凝結成痂。

步小鸞隻覺渾身發冷,惶然回頭看著楊逸之和小晏等人,他們也和卓王孫一樣,漠然向走廊深處走去。

又轉過了一個彎,走廊突然開闊了,似乎到了一個大廳——說是大廳,也不過比走道略寬了些,一股腥臭的暖意撲麵而來,步小鸞正皺著眉頭,卓王孫已點燃了大廳中央的火塘。

火光驅逐了黑暗。

步小鸞漸漸可以看清屋內的陳設,四麵都是粗得驚人的毛竹紮成的牆壁,光滑而古怪的凸起著,宛如猛獸的腸胃。牆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竹筒,裏麵盛著些清水。屋角四周,掛著一些從未見過的草藥和竹刀獸齒,火塘邊堆著大堆獸皮,多半已經殘破,汙穢不堪。

千利紫石跪在地上,迅速將火塘邊收拾出一塊幹淨的地方,然後垂首侍立一旁。卓王孫拾起火堆旁的一撮灰燼,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楊逸之默然走到屋角,將草藥挪開。

那堆草藥深處竟然藏著一隻銅鈴。銅鈴大概隻有拇指大小,鈴身裹滿鏽膩,顏色已經發黑,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楊逸之從一旁摘下些草葉,小心的將銅鈴銅鈴塞住。

步小鸞正要問楊逸之是幹什麽,突然她的目光頓住了,徑直盯著掛草藥牆壁的上方的橫梁,似乎在那團濃黑的陰影在她眼中被濾去,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麵目。

突然,天邊傳來一聲轟然雷鳴,竹樓似乎難以承受這突來的天地之威,猛地顫抖了一下,銅鈴中塞住的草葉被震落在地,鏽跡斑駁的銅鈴發出一陣刮骨磨牙般的哀鳴。

四周竟然從遙遠處傳來無數回聲。

這種聲音根本不像風雷回聲,而仿佛是一群野獸在垂死呻吟。

相思大駭,下意識的將步小鸞拉到身後,步小鸞卻用力甩開她的手,癡癡望著房頂,雪白的臉上陰晴不定。

相思驚道道:“小鸞,你怎麽了?”

步小鸞露出一絲奇怪的微笑,喃喃道:“我看到一隻狐狸。”

相思訝然道:“狐狸?這裏怎麽會有狐狸?”

小鸞沒有說話,臉上的笑容漸漸透出幾分癡意。

傳說中,狐的媚能讓所見者深深迷惑,莫非小鸞正是邂逅了一隻荒郊野嶺外的妖狐,而受其蠱惑?

卓王孫輕抬起衣袖,擋住她的雙眼,回頭對楊逸之道:“楊盟主是否也感覺到這裏有些異樣?”

楊逸之轉身看了諸人一眼,正色道:“我們馬上離開。”

正在這時,樓外草木似乎都突然發出一陣淒厲長鳴,一陣淩亂的腳步聲自草叢中猝然而起,四麵八方皆在,卻都一步步由遠而近,向竹樓走來。

楊逸之斷然道:“立刻離開。”

諸人都是一怔,小晏澄靜的眸子中掠過一絲憂慮,他緩緩起身,一道若有若無的幽光已然凝於指尖。

大雨在屋外傾盆而下,屋內悶熱的空氣隻讓人窒息。一陣陰風撲來,竹門突然開了。隨著一聲鈞天雷裂,慘白的電光透過長長的走道,直透而下。

門的那邊是數十張蒼白如紙的臉!

那些臉毫無表情,幹癟瘦削,一具具僵直枯瘦的軀幹宛如輕飄飄的垂掛在那些臉孔下麵。狂風暴雨和茫茫夜色將這些身體撕扯的詭異變形,很難相信這樣枯槁的軀體都還能一個接著一個,向前不住跨步。

那群人無知無覺,人偶般從竹屋的四麵八方湧來,圍在門口,又排著隊魚貫而入。

竹樓在如此多人的踩踏下吱吱作響,他們身上朽破的灰布濕淋淋的拖在地上,仿佛剛從泥土中鑽出,一股濃厚的屍臭伴著雨林特有的腐爛氣息,毛骨悚然的布滿了整個大廳。

閃電和火光透過雨幕,籠罩在這些人臉上。它們矮小幹瘦,突目暴齒,麵目頗似當地居住的土人,然而額前被塗上了一層赤紅的藥汁,斑駁陸離,似乎寫著某種符咒。

那些人有老有少,身材不一,然而眼珠無一例外是一種詭異的銀灰色,寒光森然流轉——卻絕非是人類的神光,仿佛是被嵌入的一種妖異的石頭,反射著夜幕深處的點點磷光。

那些人機械的向走廊這邊走來,沉沉夜色包裹在他們周圍,似乎他們的每一處關節都被空中垂拂的無形絲線牽扯著,毫無一點生命的氣息。

難道剛才的聲鈴響就是地獄開啟的信號,無數行屍已從泥土中複活?

步履鏘然,那些人越來越近。

相思將步小鸞拉在身後,手中緊緊握住一枚暗器,她強行控製著自己心頭的恐懼,隨時準備出手。

然而這些行屍似乎根本沒有看見他們。

它們一進入大廳就分散開來,旁若無人的開始工作。有的取下牆壁上的竹筒用力擦拭著,有的蹲在地上,慢慢清理著汙穢的獸皮,還有一個枯瘦的老頭從懷中掏出火折,一遍遍去點房屋中央的火堆。他似乎不知道火堆已經在燃燒,而隻是不停的做著相同的動作,似乎被人下了魔咒——如果任務不能完成,那麽它將永遠點下去。在熊熊火光下,老頭那張灰堊色的臉清晰可見,平板的麵孔中央是一塊塊深褐色的黴斑——

那隻有可能是屍斑。

相思忍不住作嘔。

突然,步小鸞一聲驚叫,一個全身佝僂的老婦爬在地上擦拭地板,枯瘦的雙手竟然觸到了她的鞋。

卓王孫一揚手,嵌入牆角一隻銅鈴頓時拔起,徑直向那老婦的天靈蓋擊去。

“且慢!”屋內白光一動,那枚銅鈴被一道青光一格,力道已變,噗的一聲,將屋角竹牆穿了一個大洞。小晏輕輕將步小鸞抱到身旁一張竹椅上,轉身對卓王孫拱手道:“卓先生,這些人你不能殺。”

卓王孫淡淡道:“不知何時,殿下的慈悲之心已經施及異類了。”

小晏道:“卓先生息怒,在下出手阻止,隻因為這些人還沒有死。”他麵說著,一麵上前,用一根長針從老婦的眉心直插而下。那老婦猛烈一顫,僵直的身體頓時宛如被無形之物抽空,癱倒在地。小晏伸手在老婦眉心略探片刻:“據在下所知,這些人應該是中了屍蠱之毒,受人控製,本已無辜,卓先生何不放他們一條生路?”

相思顫聲道:“殿下說他們還沒死?”

小晏道:“的確,隻是在下目前還沒想到解救的辦法,不過稍加時日……”

楊逸之沉聲道:“殿下還是讓卓先生動手罷。”

小晏皺眉道:“沒想到楊盟主也這樣說。”

楊逸之默然片刻,道:“這種屍蠱之毒,無藥可解,這些人可謂生不如死,不如給他們一個了斷。”

小晏淡然道:“眾生平等,隻要他們還有生命,則不是你我可以草率決定的。”

卓王孫一揮手,對楊逸之道:“這些東西殺與不殺何足掛齒。隻是,你要我們躲避的難道隻是這區區行屍?”

楊逸之將目光投向房頂,道:“這不過是個開始。行屍一出,曼荼羅之陣也就開啟了。”

小晏皺眉道:“曼荼羅之陣?傳說中,此陣亙古已存,待到機緣巧合則向天罰者開啟,入此陣者,將永墜輪回。”

卓王孫冷冷道:“那些曼荼羅神話我們已經破過一次了。”

楊逸之歎息道:“這次不同。因為這次布下此陣的不是人。”他頓了頓,道:“是神,死亡之神。”

卓王孫冷笑一聲:“神無非是常人心中之迷惑。”他突然向屋頂喝道:“給我出來!”

突然,兩點熒綠的亮光鬼火一般從屋頂一躍而過,卻在大廳另一頭的走道口站住了,濃黑的夜色成為它無盡廣大的身影,而火光之中,它的真麵目卻若隱若現。

一聲獸類的呼叫貫透夜空,數十個行屍突然挺直了身形,向著走道深處那兩點綠光深深跪下去,口裏還低聲嘶吼著,宛如野獸在回應主人的召喚。

他們整齊的伏在在竹樓上,用一種古怪的姿勢不停的起伏膜拜,身上的泥水將他們剛剛清理的地麵又弄得汙穢不堪。

步小鸞被這場詭異的情景驚呆了,她靠在屋角,借著雷電之光,看見那綠色的幽光正來自剛才所見的那隻火狐的雙眼。

火狐並沒有回頭,但那雙眸子宛然就在步小鸞眼前,那雙眼中竟然有一汪春水,在緩緩化凍開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一隻披毛畜生,會有這樣無盡的媚惑。

它似乎對步小鸞輕輕微笑,那汪春水仿佛散做滿天霧氣,又被春風吹得絲絲縷縷,將世間的一切都變得迷茫起來。

步小鸞已經看得癡了,她不知不覺竟然向著那對綠光走去。

卓王孫上前一步,駢指如風,向火狐雙目直戳而去。

這時火狐居然輕輕歎息了一聲。

那悠長的聲音宛如來自天際,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卓王孫的手頓時止住。

火狐微側了一下頭顱,用那雙神魔才有的眸子注視著卓王孫,有幾許譏誚,也有幾許哀怨。

它居然輕輕說出了一句話——一句隻有最自信而誘人的女子才能說出的話:“為什麽你不肯看我的眼睛,難道你怕也成為我的奴隸?”

四周的空氣頓時凝結!

雖然在場諸人俱是閱世無數,但從未親眼見過一隻會人言的火狐!而且它的話語如此的溫柔動聽,仿佛情人的低語,又仿佛魔鬼的引誘。

難道大家所見並非真實,而是置於幻境?

就在眾人無知無覺中,火狐的身子緩慢而優雅的向黑暗中退去。

卓王孫突然笑道:“曼陀羅,故人相見又何必弄這些玄虛!”

曼陀羅?佛法成就時,天雨之花。眾人又是一怔,小晏和楊逸之似乎想起了什麽。

黑暗深處竟然有了回應,又是一聲輕柔的歎息,一雙明亮的眸子宛如星辰一般突現在火狐身後。

這雙眸子帶著一絲清冷,卻無疑比火狐更加美麗。

卓王孫一抬手,隔空點亮了她身後牆壁上的火把。

古墓地宮中的一幕宛如穿越了時空,又重現在諸人眼前。淹沒在她身後黑暗中的無數隻火突然星辰般突然亮起,陰沉沉的走道頓時籠罩在一片火光之中。她依舊一身五彩華裳,驕傲的微笑著,站在走道中央,酥胸半坦,高盤的雲髻上斜插著一朵曼陀羅花,而那隻火狐,正安靜的伏在她的肩頭。火狐的顏色和她的衣服一樣紅,就如同在鮮血中染過。

曼陀羅輕輕撫摸著肩頭的火狐,道:“幾位別來無恙。”

卓王孫微笑道:“旅途雖然勞頓,幸而有令師妹蘭葩作伴,也算有趣。”

曼陀羅的臉猛地一沉。她注視了卓王孫片刻,幽幽道:“她死了,你們殺了她。”

卓王孫淡淡道:“那正是她自己的意願。”

曼陀羅輕輕抬頭,道:“這也正是我們再會的原因。”她突然往後退了一步,肩上的火狐突然背毛倒立,發出一聲嘶鳴。

相思搶前一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曼陀羅將火狐抱在胸前,轉身麵向楊逸之,森然璨齒一笑道:“殺人償命,不是麽?”

楊逸之神色一慟:“蘭葩因我而死,與他們無關。”

曼陀羅撫摸著火狐,柔聲道:“你?蘭葩的詛咒將永遠在你身上延續,殺不殺你又有什麽關係呢?”楊逸之臉色更沉,曼陀羅已微笑著轉過身,抬起垂地的廣袖,臉上的神色變換,綻露出女童一般天真的笑容,抬手指著相思道“我要的是她——”

卓王孫冷笑道:“你莫非是瘋了?”

曼陀羅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你不肯,不過我可以用另一個人和你交換。”她指尖一轉,卻正對著步小鸞。

步小鸞驚愕的望著她,不明白這個看起來和自己一樣年齡的女孩要的到底是什麽。

曼陀羅瞥了她一眼,道:“想必你們也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

卓王孫沉聲道:“住口。”

四周頓時漫過一種寂靜的殺意。

曼陀羅漫不經心的低頭逗弄火狐,纖指時而彈撥著火狐的鼻子,時而故意放入火狐口中,又皺眉縮回,一臉嬌嗔的撲打它的耳朵。

而房間中的空氣卻似乎越來越凝重,連風嘯雷裂之聲也被隔絕其外。

步小鸞呆呆的望著兩人,突然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氣道:“蘭葩已經告訴我了,我不怕。”

她此話一出,籠罩在曼陀羅身上的沉沉殺意立刻冰釋而去。曼陀羅抬起頭,微笑著看了她一眼,轉而對卓王孫道:“她的病非人力可為,強如華音閣主你,想必也是束手無策。”

卓王孫沒有答話。

曼陀羅悠然道:“能救他她的隻有我,因為我是神,執掌生死之神。”她輕輕抬手:“把相思交給我,我換給你小鸞的永生。”她此言一出,四周頓時寂然。

卓王孫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我看還是你留下來好些。”

曼陀羅微笑道:“你留不住的,人力終究無法和神魔相抗。”

“未必。”話音未落,一道淩厲的勁風從他袖中席卷而出,直襲向曼陀羅所在之處,曼陀羅並未抬頭,她懷中的火狐厲聲嘶鳴,一道閃電劃破天幕將竹樓照得四壁如雪,就在這時,所有的火把一瞬間熄滅了。

轟然一聲巨響,伴著雷鳴暴雨,眾人腳下的大地宛如沉陷一般劇烈顫動。那座頎長的竹樓竟在狂風中瞬時碎裂,宛如碎屑一般四散開去。

卓王孫似乎絲毫不為所動,指風徑直向曼荼羅所在的暗處襲去,他這一擊雖未盡全力,但天下已經很少有人能躲得過。

就在那道勁風觸到曼陀羅眉心的一瞬,她的身體突然從眉心處碎開,化為萬億緋紅的塵芥,和竹樓的碎片一起在風雨中四處飄散,化為烏有。隻有遠處雷鳴的回聲中隱約傳來她的聲音:“到曼荼羅陣中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