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對峙了那麽久,終於還是開了槍。

第一槍。

魚生痛苦的皺起了臉,捂著左臂,看來他本想硬硬撐著,但終於劇烈的痛苦讓他屈身踣地不起。

見中槍的是魚生,大家都放了心,擔了心。

擔心的是;別看哈森是警務人員,他可是說開槍便開槍的。

放心的是;中槍的不是自己,而且,看來哈森還算也有顧忌,他沒有射向魚生的要害。

連駱鈴也吃了一驚。

她沒想到哈森真的會開槍。

開槍之後的哈森,也冷靜了下來。

剛才他太緊張了。

之前的對峙,他完全是以膽搏膽,手裏的槍完全是廢的。

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把真槍,他因承受的壓力太大,有點神經質起來,電話又打不出去,魚生又有恃無恐,他便忍不住給他一槍,並"殺雞敬猴"的說;"我不打死你,打傷你總可以吧——誰叫你們恃械拒捕!"魚生因為疼痛,而無法再跟他抗衡。

實際上,中了一槍的他、鬥誌和剽悍仿佛也同時給一槍打散了——

有誰不怕死?

本來好好的一個人,怕死是常態,不怕死才是變態,隻不過,一些英雄豪傑,麵對大關節、大原則和大是大非時,能夠寧死不屈、寧殉身而不稍易其旨。這才成了了不起的心態!

至於溫文,也給哈森那一槍嚇呆了。

要是現在張福順驟起反抗,一定可以脫身以逃。

隻不過,張福順既沒那個本事,而且他也一樣給嚇傻了,更不敢輕舉妄動。

哈森放了一槍,倒是回複了他警官本色,冷峻(至少裝得很"酷"的樣子)的問:"你們隻有兩個選擇:一,替我撥電話到警局;二,把我們擺在路旁的車子開過來,我們要押著張老板離開這兒。"他畢竟從事警務工作,訓練有素,觀形察勢,更能明辨進退吉凶:他如今陷在這兒,是說什麽都得要硬著頭皮掉到底的人,事到如今,自己若有退縮之心,隻怕就更沒命的希望了。

他知道若自己堅持要報警,隻怕這屋的人決不會束手就擒。警方的人趕來,還要一大段時間,這兒全是張福順和毛氏企業的人,一旦聯手發難,盡管手上有槍,也未必能製得住場麵。

既然召警局的人來大過冒險,他退求其次,隻要押走張福順,自己等人能安全離去,他日再帶警部隊來掃蕩這"魔窟"好了;豈需急在一時!

由於他開了這一槍,他的要求,已沒人敢說"不"不知怎的,這房裏總似有風。

有的是一股怪怪的、陰敘敘的、涼颶颶的風。

哈森提出這個要求,誰也不敢答話,隻張福順一味求饒:"車,給你們準備,你們先放了我,好不好?"哈森緊決的搖著:"放了你,那我們就回不去了!"張福順回心一想:那也不打緊。自己雖人押人警署,但他有的是錢、靠山、人材,不怕要坐一輩子的牢不成!所以他吩咐:"好,大家為這位大哥準備好車子——"說到這兒,又怕自己一旦上了車,給人濫用私刑,不覺又遲疑了起來。

哈森已按捺不下來,槍嘴對著張福順,"快,快,不然,也吃一粒子彈再說!"那形貌像招財貓的大漢"老石頭"說,"好,車子就給你弄妥。你別開槍!"看來,魚生倒了下去,張福順受製,這兒要算這"老石頭"能說幾句話。

不料魚生人雖負傷,雖踣於地仍呼聲說:"老石頭,你真要給這些人載走了張老板。如果他們逼供以致入罪,後果是不是由你自己承擔!"看來,魚生一臉狡獪,性子卻剽悍狠忍。

老石頭一時愣住。

這樣一來,原來要去把車子開過來的保鏢,也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了。

三美自是最同意魚生的話。

"不能給他們回警察局,我們房裏有人,外頭也有人。隻要我們不讓他們走,看他們敢不敢開槍打殺老板!"他當然極不願讓哈森這等人活到警署——他們一旦能活著離開張府,那自己的"前程"也就完了。

這樣一來,局麵就僵持住了。

哈森也真不能向這些人一個一個的開槍——再說,他的槍也沒有幾發子彈,而且,仇一旦結深了,如糟反撲那就凶險其矣!

這房裏似有兩股暗流,七八股陰風,一直在遊蕩、旋轉,狂飆不已!

忽然,門開了。

門開得很慎重。

很輕柔。

它先是開了一道縫隙。然後,再敞開多一點。之後,一個人就雙手高舉、滿臉笑容的步了進來。

由於門開得很審慎,顯示出要進來的人沒有惡意。也因為進入的人一下子表示了沒有惡意,使大家都不敢大緊張,誰也沒意思要開槍。

進來的人,滿臉笑意,帶點詭色,神態謙遜自斂,仿佛是個與世無爭、與人無尤的人。

但他在這兒、此地的輩分和地位都很高,高得可怕。

他就是毛鋒的兒子,同時也是毛氏企業的執行董理:毛念行。

他一出現,大家都舒了口氣——

終於有個"能話事"的人出麵了。

他一開門,房裏的遊風都自敞開的門口泄了出去——

房裏可怕的壓力似乎也減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