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翻過十二月,就連地處南方的洛杉磯也開始比較冷了。wWw、QuanBeN-XiaoShuo、Com和北方不同,至少這裏樹木還是沉沉的綠色。把最後一批藥劑試驗體處理完畢,李鷺將最後獲得的戒毒替代劑生物堿晶體封入一枚試管中,覺得肩頭上的擔子總算鬆了些。

和楊、z他們認識經曆了五年,他們的目標一致,就是阻止墨西哥附近毒品產區的擴張。合法的手段也好,非法的手段也行,隻要能夠達到目的就再所不惜。

布拉德全球性地接殺人營生,楊隻是一個小酒吧的酒保,至於組織裏其他的埃裏斯、卡爾、朵拉……有的是華爾街的資產評估師、有的是政府公務員。李鷺不知道其他人為什麽參與入這個組織,也沒興趣知道,那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有意義的是,hell drop的原始試劑——這個使她經受了長達一年戒毒期的毒品,如今似乎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白蘭度·阿基斯這個人,逐漸從多維貢的幕後走到了台前。

李鷺醒來,睜開眼睛是白色的天花板。她一時之間還感到有些恍惚,而後就被冷空氣凍得越發清醒。往窗台看過去,外麵黑蒙蒙一片,還沒有天亮的樣子。按掉了預設的鬧鍾,起床。

這幾天事情太多,頭一夜也沒有睡好,淩晨三點才上床。音箱還沒關,電腦屏幕也在閃爍,正在播放在線新聞,電台評論員在播報環球一周時事。

羅可的大嗓門顯得很精神,正在講述墨西哥邊境兩大家族的恩怨史。阿基斯家族與杜羅斯家族,羅可很幸災樂禍地說,我們應該感謝這兩個毒梟世家獨特的世界觀,在過去百年中,他們反目成仇,即使家族內部也一直都在內訌。而沒有將全副精力都投入到毒品生產上。

李鷺沒工夫理會主持人惱人的嗓門,穿上黑色中袖高領毛衣,到書櫃前挑了一瓶薄荷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在窗台上等待天亮的到來。這棟被夾在高層建築物之間的六層小樓租金還算便宜,她簽了長期租賃合同,租借下一整棟樓。六層樓上是兩間臥房和一間書房。她靠坐在主臥的飄窗台上,一動也不想動。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李鷺心煩意亂地放下酒杯,從書櫃上的座架拿下手機接通訊號。

“早安,”那邊是楊,“埃裏斯從多維貢回來了,他的腿被打傷了,不過帶回了不得了的消息。”

“什麽時候的事,需要我的幫忙嗎?”

“前天晚上,隻是皮外傷,你上次給的外傷藥還有很多,他自己都處理好了,”楊說,“不過有很驚悚的消息,我過一會兒發給你,你注意查收。”

“我知道了,謝謝。”手機那邊的訊號迅速中斷,隻剩下嘟嘟的掛斷聲。

李鷺來到電腦前,郵箱早就是打開狀態。她坐在電腦前又在發呆,沒過幾分鍾,終於有了新郵件進來。

李鷺點開來看,是一封生日快樂電子賀卡,伴奏是一段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有點嘈雜的電子音樂……她皺起眉,聯上待機在一旁的筆記本,運行其中的一個錄音軟件,錄好後立即將台式電腦關了機。這是楊幫弄到的筆記本,運行速度不錯,不過片刻,音符被替換成一段莫爾斯密碼。二次翻譯後,變成了如下一段文字:

白蘭度·阿基斯將與杜羅斯家族聯姻,私人武裝部隊合並逾八萬人。

hell drop取得重大進展,來春將進入量產階段,銷售渠道亦已打通。

——from young

李鷺默默看完譯文,按下粉碎鍵。

阿基斯與杜羅斯是墨西哥邊境三不管地界裏的兩大家族。各國官方基本不敢公布它們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信的,每年新出產的各種毒品,百分之六十出自於這兩大家族的農場。

說是農場,不如說是國度。他們不需要警察維持治安,不需要政府進行社會管理,他們自有私設武裝部隊。幸運的是,由於生意上的傾軋,阿基斯與杜羅斯兩家在過去百年裏一直如同天敵般相互仇視,這也給墨西哥和美國的緝毒事業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然而現在兩家卻聯係在一起。結合點就是白蘭度·阿基斯這個人。

書櫃的一隅有一張班級照。其中有一個黑頭發白皮膚的年輕講師。微曲的頭發很濃厚,遮蓋了大部分的前額,黑絲邊框的眼鏡後麵,是琥珀色的眸子。

她咽了一口酒,嘴角掛上一絲嘲諷的冷笑——琥珀色的眼睛?那幾年白蘭度騙得她夠狠,就連眸色都是假的。白蘭度·阿基斯,那雙如同猛毒一般的濃綠眼眸,就算過了這一輩子,她也不可能忘記。

手機突然又響了,李鷺心情不太好,放在一邊沒有理會。但是楊奸笑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回放,不厭其煩。李鷺很是懊悔,那該死的酒保以前擺弄她的手機時沒有進行阻止,以為這不過是個沒什麽大不了的通訊設備。然而一旦手機鈴聲被替換成最讓人厭煩的人的聲音後,事情就不同了。

她不耐煩地接通訊號,沒好聲氣地問:“又怎麽了?”

“沒,因為事情涉及白蘭度那個人,所以想確認一下你是否安然無恙地看完了信息,沒有四處發飆。”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即使發飆也絕對不是因為白蘭度,而是因為你的騷擾電話。”

“啊,原來是這樣的嗎,可憐的白蘭度,事到如今居然都不及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你願意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的話,我不介意在你身上捅出一個馬蜂窩。”

“狠心的女人,就不能讓我自我陶醉一會兒嗎。”楊抱怨道。

李鷺輕鬆帶過他的抱怨,轉移話題說:“戒毒替代劑已經做好了,你什麽時候來拿?”

“我在幫布拉德製作安保遠程控製係統,過幾天再去你那裏拿吧。”

“布拉德,那個信奉手動安保係統的人?”

“他這回想要試試看新技術。他順便也要給我介紹一個信用不錯的軍火商,我要去看看有什麽新款自動手槍。”

沒什麽話好說的了,李鷺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是又說:“我想洗澡。”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楊才故作鎮定地回答:“我知道了,你洗你的去,不用連這種事都報告。”

“可是天然氣被停掉了。”

“又?!!”楊的聲音體現出抓狂本質,“銀行不是有自動繳費業務嗎!”

“我忘記往裏麵存錢了,這你可不能怪我,為了你上次交待的戒毒替代劑,我廢寢忘食日夜不停,什麽旁的事都做不了。你難道不覺得有愧於我?

“你現在想怎麽樣。”

“嗯,我想去你那裏洗。”

“……”

“不給去的話就別想拿到成品了,合成路徑我馬上就毀掉。”

她說完,然後聽到話筒裏傳來磨牙聲。

“好吧,你自己去吧。”

“密碼鎖怎麽開?”

那邊傳來的咬牙聲越發響亮,最後楊還是很容忍地說:“你到了就給我打電話,我發送進入許可。”

“謝謝,你最好了!”李鷺興高采烈地親了一口,掛斷電話。

楊是個聒噪的酒保,調酒十分專業,味覺嗅覺極其靈敏,所以也格外受不了別人進入他的領地。他住在犯罪多發區,整整一棟三層小樓都是他名下的物業。

李鷺順利入了門,學楊的痞性子吹了聲口哨。楊這個陰謀家,把自己的樓房搞得跟未來世界似的,開門關門、熱水燒飯,全部遠程遙控。

李鷺連洗浴用品都不用帶,仗著有主人的通行令,在房間裏暢通無阻。手機又響了,她接起來,楊在那邊叫:“不許上二樓!”

“我沒上啊……”李鷺理直氣壯地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室內監控開著呢。”

李鷺抬頭一看,居然還真在牆壁裝飾花束後麵發現了針孔攝像機。

“原來這是二樓啊,”李鷺大言不慚地說,“我還以為是一層呢。”

楊氣得直咬牙:“那你以為剛才進門的一層是什麽?”

“啊,我以為我是從地下室進來的。”

“李鷺!”

李鷺堵著耳朵,把手機拿遠直接關掉。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原來男人龜毛到一定程度,叫聲也是會要人命的。”

抱怨是抱怨,她還是認命地退回一層,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洗浴間。楊的洗澡間十分奢侈,占了半個一層,有直徑兩米的洗澡池,新款的按摩床、黑色牛皮沙發、紅木茶幾,qiζuu甚至還擺著一台二十弦箏。完全是不倫不類不洋不土的裝修風格。

雖然淋浴能保證衛生潔淨,然而能夠有一個浴池,尤其是2x2米的大浴池,感覺會尤其的好。李鷺先用消毒液把池壁清潔了一遍,發現根本沒搓下什麽油泥,證明楊有能力把自己的老窩打理得一塵不染。他容不下別人進來,衛生肯定是自己搞的,真不知道哪裏來的美國時間打理那麽大的範圍。

燈具開關就在水池旁邊,李鷺感歎著甚合朕意,抬手把室內所有燈光都關上。

黑暗。

安靜。

浴室裏除了水輕輕晃漾的聲音就再沒有其他動靜。

完成了工作的李鷺心無旁騖地享受劫後餘生的快樂。前一段不斷提純生物堿的日子根本就是災難。需要時時刻刻關注藥樣的變化,控製反應速度;尤其那些試驗動物,由於毒癮發作而弄得地下室全是排泄物,花了不少氣力去打掃。李鷺早就習慣打碎門牙和血吞。隻要能夠完成z交待的任務就萬事大吉。

楊喜歡用橄欖味的浴鹽,池子裏充斥著若有若無的青澀氣味。漸漸的,李鷺放鬆了肩膀,頭枕在池壁上,進入睡眠之中。

奸笑手機鈴聲又突兀地響起來。在蒸汽繚繞的黑暗浴室內,顯得格外淒厲。李鷺渾身一震,幾乎被嚇趴到池底,睡夢中被驚醒過來,看到擺在岸邊的手機閃爍藍色的鬧鈴光。

什麽事這麽著急?

她摸到手機接了起來。

“我是楊。”那邊說。

“我知道。”

“你趕快離開那裏,”楊的聲音顯得很緊張,李鷺也不得不收束了注意力,聽他有什麽說法。

“埃裏斯被白蘭度的人盯梢上了。他從多維貢回來第一站就是到我家,現在已經有不明身份的車輛停在樓外。”

“你從監控器裏看到的?”李鷺問。

“是的,我剛剛發現。啊,已經下車了,一、二……一共八個人,帶司機。他們很重視埃裏斯嘛!”

“埃裏斯是能從多維貢帶回情報的人,夠格讓他們感到重視。”李鷺用肩膀夾著手機,從浴缸裏出來,用極快的速度擦幹身體穿上浴衣。

楊又繼續說:“地下室有通往外麵的通道……暈倒!他們有五個在外圍守著,三個打算從地下室進去,帶了槍,應該是……”

說到這裏,手機似乎被搶過去,緊接著是布拉德的聲音:“李,我是布拉德,你最好趕快出來,他們全部配備swiss arms公司生產的突擊步槍。”

對於這位殺手中的超級專家說的話,李鷺完全相信,隻是有些聽不懂。她說:“不要跟我說什麽公司,說性能!”

布拉德毫不停頓地迅速解釋:“子彈初速大約是九百米每秒的超音速,有效射程大約六百米,而且子彈連發,足夠在十秒內把你打成一百洞的穿孔蜂窩。精確得像瑞士鍾表一樣。”

李鷺感到了事態嚴重,來到浴室百葉窗前,從窗簾間的縫隙往外看。兩輛小型卡車停在房子外麵。幾個人正在想辦法悄悄進入地下室。

“楊,你屋子的安保係統能支撐多久?”李鷺雖然這麽問,其實也知道不能支撐多久。

楊屬於狡兔三窟類型的人,他這個產業並不是很重要,即使有防盜係統,那也僅僅是防範闖空門的持槍盜賊之流。那些盜賊小混混,頂多就是從街邊店買的射程一百米以內的小手槍,與瑞士公司生產的連發突擊步槍相比,根本是小矮人見到了綠巨人的差別。

楊接過電話:“你從三樓樓頂出去,一定有辦法的。”

李鷺往上麵看了看,發現這一麵牆較近的建築物也要在十幾米開外。

“快!他們已經進入地下室了。”

“你房間有什麽武器嗎?”

楊沒有來得及說話,手機訊號突然中斷。聽筒裏傳來叭滋滋的噪音。李鷺關了機,知道那兩輛小型卡車裏放有訊號阻斷器,恐怕網線、電話線什麽的也被剪斷了。

李鷺把手機收好,在四周尋找能夠使用的武器。

來的是白蘭度的人!

她和白蘭度相處的最後一日所見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不知道今日會不會遇上當時的熟人。

時至今日,當時注射進血管的毒品仍在時不時閃爍著危險的訊號,它在召喚著她投入毒癮的懷抱,引誘她繼續接納致幻藥物的注射。心情是難以抑製的興奮,呼吸不由得稍微急促起來,手心出了薄汗。這份痛苦,一定要他償還!

如果能有什麽趁手的武器……不論是警用伯萊塔也好,或者單兵匕首也行,對方手持怪物般的連發步槍,她至少需要足以致命的武器……

她突然想起那架古箏,處於這間不倫不類的浴室中央的琴具。因為之前一直注意於浴室裝潢的不倫不類,所以反而對古箏的出現沒有太大感覺,如今再想起來,簡直就像是為了讓這具琴出現得恰到好處,而將浴室裝修得七零八落。

好樣的,李鷺在這一刻也不由得欽佩楊的奇思妙想。她摸到那具冰涼的樂器,這樣的工具真是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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