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皺著黛眉,有些擔憂的說:“唔,看來我們要硬抗一次四龍齊鳴了,王。”

路明非卻是鬆了一口氣,大笑道:“依孤之見,那倒未必。汝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哦?”漂亮的眸子眨動,挺俏的睫毛一上一下,零好奇的看著他。

“汝難道還沒有發現麽?吾等周圍的環境……”奇怪的看著她,他說,循循善誘。

“哦,對不起嘍,”俏皮的吐了吐香舌,零嬌聲說,“剛才不曾留意,現在發現了呦。赫斯他們終於完成了,這威力一定很可觀吧!”

此刻的她,已不複剛才麵對嚴峻形勢的嚴肅。

“孤隻能說,拭目以待。”

剛才的凝重就像是被拋到了九霄雲外,路明非像是卸下了重擔,威嚴的語氣頓時就輕鬆了下來,十分難得。

他們緣何會變得如此從容?

這倒是還得感謝安德魯和滄漠了。他們的合擊絕技一完成,對抗八歧大蛇所帶給如今的路明非和零的壓力瞬間就被分擔了一半以上。

且看,一向文質彬彬的滄漠麵露寒光,目透殺意,威風凜凜的立在安德魯的背脊上,雙手捧著一塊純紅的龍晶體。而承載著他的安德魯,龐大如山嶽的龍軀神奇的懸浮在空中,暗紅的雙翼使勁向著兩邊伸展,冷光四溢的爪子合在胸前,緊緊貼著鎧甲上的龍晶體。

“吾以不死王爵赫斯之名,命令……”

“吾以不死騎士滄漠之名,命令……”

“龍晶體,力量解放!”

以著相同的語調和語速,兩人低聲說著。看似自己管自己,兩不相顧,實際上卻是十分有默契。

每一個字音流出唇間,龍晶體總會以閃爍一次的方式作為回應。而隨著話語漸漸步入尾聲,其綻放的紅光也越發的耀眼。

“合擊絕技·不滅的蒼蓮地獄!”

閃耀的紅光霎時間便點亮了整片陰沉的天空。在這一刻,不論是誰都暫時性的失去了行動能力,一陣天旋地轉之感溜入大腦深處。

……

當雙方都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身處的地域早已不是剛才交鋒的戰場了。

這是一個陰暗的世界,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寒意逼人。但這個世界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光明的,一望無際的漆黑之中隱約還跳動著微弱的淡藍色光暈,這至少還是令人倍感欣慰的。但也正是這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光暈,成為了無數人的夢魘!它們在無邊的黑暗之中肆意的飄動,盡情的展現著其美妙的炫藍舞姿,黯淡的尾焰拖動,宛若一條藍絲帶,蜿蜒連綿好幾十裏。它們是一種本應該隻存在於懸疑小說中的東西——鬼火!

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讓它們奇跡般的出現在這裏,這個失去了光明又不知道有多麽遼闊的地域。但至少樂觀者會認為,這鬼東西在帶來恐懼的同時,也帶來了光明,即便隻是沒有溫暖的光明。

陰森的鬼火聚集在一起,幽藍的微光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明燈,波瀾不驚的水麵上倒映著鬼魅般的影子。沒有錯,這裏的立腳點並不是幹燥的空間平台,而是漫及腰際的水,冰涼刺骨。

八歧大蛇落在水中,水勢突然暴漲,眨眼的功夫便漫過了它的身軀。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它立即就想要掙脫,但平靜的水麵卻突然扭轉成漩渦,將其牢牢的固定在那裏。無奈之下,它也隻好憑借著那六顆頭顱興風作浪。

合擊絕技的威力它很清楚,那種觸目驚心的慘狀至今都令它心有餘悸。如今深陷其中,它又怎會坐以待斃?這不,剛才被強製中斷的四龍齊鳴卷土重來了!

比起上一次,這一回,它也算是學乖了,至少它知道提前布置防禦了不是?銀白的金屬光澤沉寂在黑暗中,一層堅固的鎧甲覆蓋著龐大的軀體,晶瑩的不知是什麽質地的盾牌,緊緊的挨在一起,密切的圍攏成一個完美的圈,確保360度無死角。

這就是它的防禦!偽言靈·鏡瞳之鋼鐵長城!偽言靈·鏡瞳之聖盾!

四顆猙獰的蛇顱盤在一塊,高高仰起,八隻銅鈴巨目中烈焰灼燒,腥臭撲鼻,咧著血盆大口,吸納著各色元素。

言靈·燭龍!言靈·沙葬!言靈·冰嵐!言靈·湮滅!正在預備中!

另外兩顆頭顱也並沒有閑著,它們沒有進行四龍齊鳴的工作,但卻有著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守護。一張一合之中,一道又一道晶體劍錐脫口而出,直線彈射。劍錐與水麵相接,猶如頑石入大海,“噗通”一聲,濺起浪花朵朵。

它竟然還複製了路明非最拿手的言靈·聖劍!

“它折騰得倒是挺歡的啊。”不遠處的黑暗之中,路明非踏著水麵,輕蔑的說。

黑暗便是他的本源,在這到處充斥著黑暗的世界中,無需用那雙高貴的眼睛穿透黑暗,他便能知曉一切。身為發動者的安德魯和滄漠亦是如此。

“這種程度的防禦,赫斯,你有把握滅掉它幾顆頭?”他又問。

安德魯惶恐的說:“請陛下恕罪,臣等無法將其徹底抹殺。據保守估計,臣等可以拿下至少四顆頭顱。但是礙於偽言靈·救贖的效果……”

劍眉輕挑,路明非沉聲說:“這倒確實是個麻煩,不過……伊邪那美之骨,畢竟是屬於零的東西!沒有白王本源的守護,其中蘊含的能量經過萬年的流逝,再加上它貪婪的掠奪,已經變得少之又少。現在怕是至多也隻能供給它兩次完全複活的機會了吧!而今,隻餘下一次了……”

“陛下是要發動那一招來賜予它最後的終結麽?”滄漠不可置否的問。

“隻有這樣才能夠完美的殺死它啊!也算是孤賜予它一場隆重的葬禮吧!”

其實,如果不是他至今都無法發揮出全部的戰力的話,這件事情大可不必這麽麻煩。在八歧大蛇破封的那個瞬間,憑借著記憶碎片中承載著的殘破不全的戰鬥本能,再加之那舉世無雙的力量,不費吹灰之力,他便能夠令其神魂俱滅。

可惜造化弄人,上天似乎並不希望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因此,麵對眼前的昔日夥伴、今日仇敵,他也不得不祭出這最後一張底牌了!

“時間也不多了,孤也要去準備一下了。汝等就替孤好好的招待一下客人吧!”良久,他才慢悠悠的開口。

“您的意誌!”

銀色的十字光芒閃爍,他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抓緊時間,我們也開始吧!”安德魯說。

“明白了!”滄漠咧嘴淡然一笑。

瘋狂的攻擊無果,八歧大蛇也累了,六顆頭顱狼狽的浮在水麵上,苟延殘喘著。

“逆臣,準備好接受審判了嗎?”

渾濁的雙眼眨動,八歧大蛇灰暗的視野中出現了兩道身影。他們神色肅穆,踏著水,悠然向它靠近。隨著他們的步伐,大地一般深沉、海洋一般浩瀚、天空一般無盡的龍威推進。

“吼——”凶相畢露,八歧大蛇仰頭怒吼:“就憑你們這等螻蟻,也妄圖殺死我?可笑!”

對於安德魯和滄漠神聖高傲的姿態,它顯然是不屑一顧的。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便知,”滄漠淡然說道,“究竟孰為螻蟻,一戰便知!”

做完最後的宣告,他與安德魯同時後退一步,隱入黑暗。

就是此時,空間中隨心所欲的到處飄動著的鬼火像是收到了指令一樣,每一朵都像是一位等待接受國家領導人和人民檢閱的士兵,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一條條陰暗的火線由此成型。

動了!它們動了!輕盈的舞動著,黯淡的藍色火線悄無聲息的擦過八歧大蛇的軀體,“噗通”一聲刺入沉重的水麵。黑乎乎的焦炭印在皮膚上,幽藍的火之精靈在上麵起舞,八歧大蛇哀嚎連連。

那可是鬼火!來自於冥界的不滅之火!既能夠造成物理創傷,亦可以對靈魂進行有效殺傷!宿體不死,火焰不滅!

被封印了上萬年,沒有經曆過鮮血與戰火的鍛造,如今的八歧大蛇就像是瓷娃娃,哪容得半點傷痛?遭逢如此創傷,它方才的表現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好在,毅力沒有了,但果敢和狠勁還在。否則就真沒什麽玩的了。

它強忍著那撕心裂肺的痛處,血口大張,劍影閃爍,幾道劍錐彈出,迅速嵌入後頸的皮膚裏,掀起一塊模糊的血肉。藍光暴漲,拋飛的血肉在離體的瞬間便被蒼藍的猛焰吞噬,漆黑的殘渣撒入水中。

猩紅的信子輕柔的舔舐著傷口,暗紅的鮮血漸漸幹涸,透明的晶狀物填補了那裏的空缺。現在的八歧大蛇就是一頭舔著傷口的雄獅,隨時都能夠做出殊死一搏。

但願望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骨感的!這裏自始至終都是安德魯和滄漠的主場!他們永遠都是這片天空之下支配一切的神!

“嘣”的一聲,浪花飛濺。八歧大蛇身前不遠的地方,一條條猙獰的水龍忽然探出巨大的腦袋,十分人性化的咧嘴陰險著。水製成的身體上,包裹著一層無風搖曳的幽藍火焰,若波浪一般連綿起伏。

“唰”“唰”“唰”,水龍軍團從水麵上浮起,朝著各個方向飛掠而去。遠遠的劃過一道優美的圓弧,它們又折身返回,向著某個預定的方向聚集。長長的尾焰拖動,在昏暗中留下一條細長的幻影。如果這個時候從高空俯視,不難發現,這些幻影連接在一起,是一朵盛開的蓮花。

這期間,自然是有水龍掠過八歧大蛇身側。水龍的速度出奇的快,它冷不丁的就被一尾巴抽在後頸上。除了劇痛之外,更令它難以忍受的是鬼火一擁而上,再度占據了它的脖頸。

但不管它是何感想,總之,水龍軍團是即將要聚集了。

就在這時,在它們的終點上,風平浪靜的水麵忽然被分開,一朵含羞待放的蓮花浮出水麵。餘勢不減,它們齊齊的放出一聲整齊的歡吟,蜂擁著撲向粉紅的花苞。

超乎常理,它們的衝擊並沒有讓花苞粉身碎骨,鬼火的蔓延也並沒有讓花苞化為灰燼。正相反,當第一條水龍與之接觸時,花苞上漸漸的燃起了一陣蒼藍的火焰。而後,每一條水龍的融入,都能讓火焰更盛一分。

“卑賤之人,在火焰中,懺悔自我……”

“愚昧之人,在絕望中,迷失自我……”

“綻放吧!盛世蒼蓮!毀滅一切!”

終結之音即為開啟毀滅之路的鑰匙,盛世蒼蓮綻放了!

閉合的花瓣緩緩的展開,熾烈的風暴吹起,掀起漫天星鬥般的幽藍火種。平靜的水麵即刻化為洶湧的波濤,激蕩著拍向四周,連綿不絕的揚起高挺的浪尖。水與火的交融,鬼火浸潤在波濤之中,陰冷的火牆隨波蕩漾。

沉重的水化為堅實的鎖鏈,牢牢的拽住八歧大蛇。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鬼火築成的壁壘在自己眼中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直至將自己吞沒……

“吼——”撕心裂肺的哀嚎,刻骨銘心的疼痛,鬼火遍布它的軀體,熊熊燃燒。

接下來的九十秒內,每一秒都會有一堵火牆如期而至。慘絕人寰的煎熬一直在持續,非人世所堪……

每一秒一個角度,漫長的九十秒最終還是悄悄的從指縫間溜走了,這段毀滅之路也走到了盡頭……

巨大的花瓣展平了!盛世蒼蓮的綻放完成了!毀天滅地的力量爆發了!不滅的蒼蓮地獄降臨了!

空間崩碎之後,逆臣的慘叫聲依舊縈繞耳畔,經久不衰……

……

東京灣。

“你們這群充滿罪惡的生物啊!給我從哪裏來的,就滾回到哪裏去吧!”目露凶光,上杉越鷹隼一樣的雙眼死死的盯住海麵上的入侵者,“我,絕對不允許你們,踐踏我的故鄉!”

輕柔的拉開背包的拉鏈,上杉越隨手抓起幾把武士刀,手腕一抖,奮力擲了出去。昏暗的天色下,鋒利的刀身上閃著刺眼的寒光,穿透了水麵,深深的紮進了鬆軟的黃沙之中。緊接著,接連不斷的銀光閃爍間劃破天際,上杉越幾乎是將他所帶來的全部刀具都給拋了出去。

鱗次櫛比的名貴武士刀排列在沙灘上,宛若捍衛邊疆的百戰之師,紋絲不動,氣勢如宏。黑色的流光縈繞在刀身上,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鬱。

“去吧!黑日!”上杉越忽然暴喝一聲,宛若驚雷,震天動地。

一直停留在他身後充當背景的黑日終於不再選擇繼續保持沉默,卸去了那層光鮮亮麗的虛偽外衣,它響應了浩瀚蒼穹對它的呼喚,拖動長長的幻影,騰空而起。邊緣被忽略的那一圈白色,有規律的閃動著。

黑日直奔蒼穹,黑色的流光繞著刀身瘋狂的旋轉著。“噌”的一聲,光可鑒人的刀刃被渾濁的黑暗所侵蝕,清晰的銀白色裂痕盤踞在上麵。又是“噌”的一聲,如此清脆悅耳,刀刃破碎,化為漫天的碎片,聚攏在一起,排著整齊的隊伍,踩著虛無的台階,拾級而上,環繞在黑日周邊。

“呼——”長長的深呼吸,上杉越堅定的雙眼由內而外的透著金色的光芒,“如此,我也要上了!為了守護這片土地,也為了……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所以,受死吧!醜惡的生命啊!”

拔出腰間僅存的那把武士刀,像是在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他深深的注視著它,撫摸著它。然後,布滿皺紋的右手緊緊的握住了它,就像是牢牢的抓住了源源不斷的勇氣和力量,他義無反顧的從斷崖上一躍而下。此時,屍守潮正在前赴後繼的迎麵而來,細小的藍色光斑藏匿於這千軍萬馬之中。

淌著水,在鬆軟的沙灘上踩下一個又一個深深的腳印,上杉越發揮出與他年齡所不相符的速度,飛一樣的疾馳著。迎著屍守和鬼齒龍蝰的混編大軍,迎著無處不在的危險,迎著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他毫不畏懼,勇往直前!為的,僅是心中那堅定不移的執念!

瘦弱單薄的身影在接觸的一瞬間便被潮流一般的大軍淹沒。有了世代相傳的秘法加持,他無需顧忌那些嘴角醜惡的入侵者用鋒利的爪子拍打他,他也不用在意那些嬌小凶殘的行刑者用恐怖的牙齒撕咬他,他可以盡情的揮舞手中的刀刃,瘋狂的收割著敵人的頭顱。

黑日追隨著他的腳步,浮在潮流的上方,緩緩下沉。數不盡的刀刃泛著凜冽的寒光,透著冰冷的殺意,降臨戰場。小得幾乎不可見的刀刃碎片,卻有著難以想象的鋒利,如落葉一般飄零,毫無阻隔的穿透敵人的鱗甲,深深的嵌入它們的血肉。

一人一刀,萬夫莫當。黑日追隨,刀刃起舞。汗水揮舞,鮮血飛濺。暢快淋漓,雖死無憾!

這,就是這片天空之下,最為真實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