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鏘有力的進行曲忽然從四麵八方傳來,那套沉寂了很久的校園播音係統像是打了個盹兒一樣剛剛醒來。

校園西側掛著執行部牌子的建築忽然大門中開,穿著整齊的醫生和護士蜂擁而出,他們沒有攜帶擔架,而是帶著有世界樹徽記的手提箱,四散開照顧每一具屍體。

路明非還沒有想好怎麽解釋自己還活著的問題,一個穿黑色西裝,戴紅圓框金絲眼鏡,腦袋禿得發亮的小老頭兒一邊大聲的歎氣,一邊夾在醫生們中走向路明非。

每次經過那些滿是彈痕的牆壁,他的歎息聲就越發的大,感覺他根本不是在歎息這一戰“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那些損失。

他走到路明非麵前,沒好氣的問:“看你的裝束是新生?還是來參觀校園的?”

“新生。”路明非隨意的回答。

“我是文獻部曼施坦因教授,你要是新生會上我的課的。這裏現在由我負責,你去旁邊休息一下,”曼施坦因教授衝旁邊一努嘴,“現在的學生,入學不把課業放在首位,卻參與到這種無聊的遊戲裏來!很好玩麽?很好玩麽?”

他說著說著就有了怒氣,指著那些建築布滿彈坑的花崗岩外壁,心疼的喊道:“這些都是錢!都是錢啊!”

“果然如同高貴的純血龍族一樣,混血種們也對金錢有著特殊的興趣。不過,這個老頭子,似乎財迷過頭了點吧?就像是……《火影忍者》裏的角都,視金錢如生命……”

“這樣看來,今後的生活也不會太過無趣……”路明非對這裏有了新的認識。

他剛剛坐下,就有人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熟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別介意,那是文獻部的曼施坦因教授,是位很博學的學者,我之後會請他關照你的功課。”

路明非衝著來人淡淡的笑了笑:“呦!還魂啦!恭喜恭喜!”

“哎?你一點都不驚訝?”古德裏安教授驚訝的看著路明非。

路明非一臉淡然:“請您老人家保持淡定。不就是一場真人CS(CounterStrike的簡稱,即反恐精英)嗎?我說我以前玩過更刺激的,你信不信?”

話都說到這份上,古德裏安教授和曼施坦因教授也無話可說了。

剛才槍炮連連的戰場現在已經是運動會前的熱鬧景象了,醫生和護士們挨個給中槍的人注射針劑。

滿地的“死人”一個個爬了起來,摘掉頭上的麵罩之後,都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這些人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四顧戰場,想知道那場戰鬥的勝負。但他們都有些茫然,兩隊的領袖愷撒和楚子航“橫屍”在停車場上,死得很有形象,村雨和狄克推多跌落在一旁。

很顯然,有人在這對傻冒宿敵決鬥的時候,補上了一招,一舉幹掉了這兩條好漢。

“誰幹的?”有人拉扯著嗓子大喊。

聞言,路明非一臉淡然的聳了聳肩,一副我是一個無辜路人的表情。

古德裏安教授去停車場上撿回了那個有核標誌的手提箱,緊緊的抱在胸口,皺著眉頭:“這東西也拿出來了,學生們難道不知道玩鬧是有限度的麽?”

“該死!要匯報給校長!讓裝備部的家夥把這些東西藏好!我們要好好管理學生和煉金器械!那些可都是危險品!”曼施坦因教授看見手提箱臉色就發青,大聲的說。

“沒那麽誇張,這不算什麽,能毀滅世界的玩意兒不都封藏在冰窖裏麽?”古德裏安教授反過來寬慰他。

“毀滅世界?有點意思!看來我也得找個機會去冰窖坐坐,見識見識人族文明最偉大的科技結晶了啊!”

“今年鬧得過分了!”曼施坦因教授衝著醒來的學生們大喊,“你們違反了自由一日的特別校規!我要匯報校長,終止這個活動!有你們好看的!我還會把你們這次的荒唐事記入檔案!”

“三條特別校規是:不得動用冰窖裏的煉金設備;不得造成人員傷亡;不得帶校外陌生人參觀。對麽?”一個冷冷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很好!記得很清楚!數數看有多少人受傷了!”曼施坦因教授怒吼著。

他就像是風紀主任那樣氣衝衝的四下指指點點,最後指向了……那些被子彈打碎的花崗岩。

“看來我的推斷沒有錯,他確實是角都二代,隻不過沒有這麽強的戰鬥力罷了……”

“他是學院的財務監事和風紀委員會主席。”古德裏安教授給路明非解釋。

“難怪呢……”路明非喃喃的說,似乎是想明白了。

“受傷和遊戲無關,是他們不小心自己跌倒了,是不是這樣?”另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可笑!絲毫不合理!”曼施坦因教授怒得光頭發亮。

路明非四顧,才發現說話的兩個學生是愷撒和楚子航。

他們已經醒來了(似乎快了點,不過絕望認為一盆冷水上去也足夠他們清醒的了……)。

這對死敵平靜得像是剛踢完球回來的兩個隊長,一人靠在窄道的一邊,以幾乎同樣的動作雙手抱在胸前,目光一樣的懶洋洋和無所畏懼。

“誰是不小心自己跌倒的?”愷撒聳聳肩。

短暫的沉默之後,所有醒來的“死人”都舉起了手。

曼施坦因教授四顧,那些高舉的手像是一片槍林環繞著他,又是戲弄又是威脅。

學生們互相比著鬼臉,無論是哪一隊的成員,在風紀委員會主席的麵前立場都是一致的。

他們很形象的詮釋了一個道理:學生和風紀委員會是永遠的天敵!

“好!愷撒!你做得好!你等我匯報給校長,你會在畢業答辯的時候從我這裏學會更多東西的!”

曼施坦因教授氣得手都發抖,從懷裏摸出手機撥打了昂熱的電話。

“校長,很抱歉打攪您。可是今天的自由一日太混亂了,獅心會和學生會的成員動用了弗裏嘉子彈,在學院裏玩戰爭遊戲,弄傷了很多人……還毀壞了不少建築,情況非常惡劣!”曼施坦因教授義正辭嚴,他忽的愣了一下,“不!不能姑息!他們顯然對於風紀委員會完全不放在眼裏,愷撒還煽動學生和我作對!”

他再次沉默,臉色難看起來:“真的是煽動!您要保住我這個風紀委員會主席應有的地位和尊嚴!”

他的臉色終於沉到了最低點,高漲的氣焰也跌落下去。

“看樣子,我們敬愛的校長還是偏向他的學生的……”站在一旁的路明非笑了笑。

“那至少也得考慮一下損失的問題……財務委員會可是很辛苦的幫學院省錢呢……這麽一大筆損失……”

“大約多少錢?”昂熱懶洋洋的聲音傳出。

“初步核算維修費大概是24萬美金……這還不包括重新鋪草坪的,他們把您中意的百慕大草坪踩得像是待耕的農田,”曼施坦因教授忽然四周瞅了瞅,壓低了聲音,像個狡詐的小商人,“不準備讓學生會主席承擔這個維修費麽?那樣我們可以省點錢,反正他也不在乎。”

“算啦算啦,就從校董基金裏出這筆錢吧!畢竟每年校慶的自由一日是學生們用努力從我們手裏贏走的,我們這些老家夥可不能出爾反爾啊!”話筒裏傳來昂熱爽朗的笑聲。

“校董會真是有錢呐!”曼施坦因教授歎了口氣,“校長您還在希臘度假麽?”

“是啊,昨晚和幾個老朋友玩了幾把牌,睡到現在才醒來,一會兒我就出去在藍色的大海裏遊泳了,我現在要掛電話了。對了,你能否把免提鍵打開一下?”

接著,曼施坦因教授茫然的打開手機免提,而路明非則是突然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S級新生路明非在麽?你選了我的《龍類家族譜係入門》麽?”

昂熱似乎特別想要公布路明非的身份,把S這個字母加上了重音。

果然,有人不想讓他低調。又或者可以這樣表述,這麽一來,他想低調都不行了。

“沒填呢。我的阿斯卡隆呢?”路明非理直氣壯的質問著昂熱。

他的舉動,令周圍的許多學生都投來了欽佩的目光,不過隻是短短的一瞬間罷了。

“放在你宿舍裏,具體位置古德裏安會告訴你的。我得要先提醒你,漆黑的絕望和阿斯卡隆都是神器,你可不要隨便拿來當玩具了。另外,期待和你在課上見麵,要比以前幹得更漂亮啊!”昂熱笑著說。

話音落下,他就掛斷了電話。

氣溫下降了。路明非四顧一圈,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像是一群愛斯基摩人在廣袤無垠、荒無人煙的冰原上看見了一隻……大熊貓!

……

陽光從飄窗中斜照進來,坐在陰影中的人掛斷了電話,靠在椅背上無聲的呼出一口氣。從不大的飄窗看出去,是一望無際的沙漠,狂風在沙上留下了蛇一般的疊紋。

“把維修費從校董基金會的賬上轉到維修部的賬上。”陰影裏的人低聲說,低沉的聲音和他拿著話筒時的爽朗大笑好像不是來自同一個人。

“明白,諾瑪會在五分鍾內做好的,”門後麵無表情的中年人說,“不過今年的自由一日是維修費最高的一年,不該想些辦法勸導麽?天才學生們很習慣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而他們本該是嚴格遵守紀律的軍人。”

“你是覺得我在放任他們吧?”昂熱問。

“這兩屆的學生確實享受到了十倍於以前的自由。在我入學的時候,卡塞爾學院可是一座神秘軍事堡壘。”

“我刻意這麽做的,你記得我們十年前的那次挫敗嗎?這讓我不得不重新考慮教學方針。也許和純血龍族的戰爭,或者說締造新時代,我們需要的並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我們隻是需要某一個天才,”校長改用了英文,“Somebody。(某個人。)”

“Somebody?”中年人問。

“Theone!(這一個!)一個絕無僅有的天才、一個領袖、一個讓龍王們也畏懼的屠龍者,一個就足夠!就像我的朋友梅涅克!”校長的聲音斬鐵般冷硬。

“他真的行嗎?”

“拭目以待吧!他會帶給我們驚喜的!”

……

“自此,踏入了這個真實的世界了……”

“我親愛的零啊,我已經來了,而你又在哪裏呢?”

夜深人靜,路明非呆坐在宿舍的雙層**上,看著窗外巨大的月輪發呆。

他被安排在學生宿舍1區303,這是一間雙人宿舍,他的室友是芬格爾。

路明非在無數的目光中進入了303舍。那些目光裏是什麽路明非說不清。震驚?疑惑?質疑?但是顯然不是什麽友好的意思,**裸的都是敵意。

入校第一天就“莫名其妙”的成為了自由一日的勝利者,眾人費解。

可是校長的解釋顯然也說得通:“戰鬥結束的那一刻,全場除他一人之外再無他人存活,勝利者不是他,難道還是空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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