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鷹尚未走畢礫石原,已被放哨的自家兄弟發現,歡喜得瘋了般去通風報信。龍鷹加速奔上丘頂,一陣清晨的長風吹至,送來湖水和綠野的氣味,仿如一幅畫卷的瑪納斯湖景在眼前無限擴展,龍鷹深吸一口氣,大有重返人間的動人感覺。吸的那口氣,就是將美麗湖原的精粹,盡納於胸臆之間。

大局已定,獨解支說得出做得到,**平了占據著湖原區的格倫部人,斷去突厥人從拿達斯探往西方諸國的魔爪。

龍鷹發出宣泄內心豪情壯誌的尖嘯,遠傳開去。

在瑪納斯湖東岸結營的精兵旅**起來,首先奔出來的是雪兒,四蹄如飛,邊走邊嘶叫,以最快的速度來迎接主人。

龍鷹掠下丘坡,雪兒像一道閃電般飆至,龍鷹使個身法翻上仍在疾馳的雪兒馬背上,雪兒不用吩咐,已轉身奔回去。

風過庭、覓難天、荒原舞、皇甫常遇、博真、桑槐、林壯、丁伏民、虎義、管軼夫等一眾兄弟,還有班蒿、白瑤、津希等三十多人,全跑出營地來迎接他的突然來相會。

勝渡和方雄廷亦雜在龐大的歡迎隊伍裏,其他兄弟紛紛從帳幕鑽出來,該是被吵醒的。

人人用難以相信的目光打量他。

龍鷹躍下馬背。

眾人倏地靜下來。

風過庭皺眉道:“大小姐呢?她不是和你一道的嗎?”

覓難天道:“你扛在肩上的是什麽東西?”

勝渡抓頭道:“你怎會從沙陀磧走出來的?”

圍著他的人愈來愈多,除了放哨的兄弟,能走路的全來了,個個屏息靜氣,聽他的解釋。

龍鷹的目光落在班蒿等人身上,以突厥語笑道:“你們肯定有得寶運,曉得在這裏等分贓。”

連呼氣吸氣的聲音都消失了,過千人呆瞪著他。

龍鷹像說著無關痛癢的事般,向眼睛睜得最大的博真道:“你老哥那張圖原來確是真的。”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然後爆起震耳欲聾的怪叫、尖嘯和狂喊,非如此不足宣泄心內激動的情緒。

龍鷹舉起空著的手,如臂使指的令所有人靜下來。

風過庭道:“仍要賣關子。”

龍鷹恭敬地道:“小弟怎敢!可以告訴各位大哥,這裏的人即使多上一倍也個個可分到盆滿缽滿。哈哈!”

覓難天難以置信地道:“你到過寶墓內去了嗎?”

龍鷹神氣地道:“到了該答小弟扛著的是什麽寶貝的時候哩!皇甫兄!”

皇甫常遇雄軀猛震,顫聲道:“難道是……唉!勿要哄我高興。”

龍鷹故作不耐煩地道:“還不過來!”

將以羊皮袋裝載、長達八尺的物件,改為雙手捧著,遞往走近來的皇甫常遇。

偌大的草原,靜至落葉可覺,惟隻南麵隱隱傳來健馬的蹄音。

皇甫常遇以抖顫著的兩手接著。

龍鷹道:“拿穩了!我為你解開扣子。”

皇甫常遇大口地喘息著,可知他多麽緊張,完全失控。

在場看著的所有人,均生出不真實的感覺,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事情雖然在光天化日下眼睜睜的發生,仍有如在夢中的奇異滋味。

龍鷹打開袋子的一端,著皇甫常遇伸手入袋子裏拿著,後者變成了個呆子,手足笨拙的將手伸入袋子裏,立即“嘩”的一聲哭了出來,雙膝跪落草地上,滿臉熱淚。

二十多騎正從南麵朝他們馳至,聞哭叫其中一位騎士嬌呼一聲,從馬背騰身而起,橫過六丈的距離淩空而來,落到龍鷹和皇甫常遇之旁,赫然是千嬌百媚的皇甫嬋善。

龍鷹貪婪地上下狠盯她兩眼,不慌不忙地道:“皇甫姑娘快來助令兄一臂之力!”

令人更意想不到的,是一道人影從人叢裏搶出來,移到皇甫常遇身後,默不作聲的攙著他站直雄軀,竟然是不知溜到哪裏去的符太。

此時羊皮袋已被龍鷹拉開少許,露出尺許長的一截,緊握在皇甫常遇兩手間,眾人不自覺地齊齊發出讚歎之聲,隻見異寶露出的小截粗如勇士的壯臂、光滑似美女的柔膚,黃晶晶的,光華流轉,奪人眼目。

二十二個同來的柔然族高手從眾兄弟讓開的路滾著進來,當目光落在皇甫常遇拿著一端的異寶,無不歡欣如狂,更有人失聲嚎哭,又或仰天喊叫,跪滿皇甫常遇和符太兩人身後,場麵感人至極,精兵旅不少兄弟陪他們淌下熱淚。

皇甫嬋善秀目通紅,淚花在眼眶內翻滾,不忘與乃兄一起提著晶玉。

龍鷹好整以暇、小心翼翼地如為絕色美女寬衣解帶般,逐分逐寸將羊皮袋往下褪扯,密藏在黑暗墓穴內超逾百多年,對柔然人具有無比意義的聖物終於重見天日。

隨著不住地顯露,除了兩兄妹手執的一截光滑如雪外,晶玉靈杖通體鏤滿花紋浮雕,細致精工,隻從工藝的價值看已屬無價之寶,何況尾窄頭寬的玉杖渾圓通透,過了中段後晶質漸轉為螢白色,更是異芒閃閃,如此稀世奇玉,價值連城。

龍鷹終脫掉羊皮袋套,原來徑圓三寸的杖頭尚以黃金鑲嵌著一顆拇指頭般大、藍芒綻射的寶石,使玉杖更具瑰寶的派勢,在朝陽斜照下,豔美至不可方物。

現在連精兵旅內腦筋最遲鈍的兄弟,也曉得龍鷹千真萬確進入過“大汗寶墓”,皇甫常遇和皇甫嬋善自然而然將夢寐以求,為它而不惜一切的本族聖物舉起豎直,代表的不單是柔然人的夢想成真,還有所有人的發財之夢。

皇甫常遇的目光移向龍鷹。

龍鷹灑然道:“大家是兄弟,不用說話。”

皇甫常遇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說的是常遇好像從沒清楚告訴過你有關晶玉靈杖的事,為何你竟像早知道了般的呢?”

龍鷹老臉一紅,心忖大家都激動興奮至語無倫次,尷尬地幹咳一聲,答道:“可能因皇甫兄的渴望令小弟心有所感,所以在墓內走個大圈的當兒,甫見到靈杖,如有神助般肯定此乃貴族聖物。哈!我是感應到玉杖的靈力。”

皇甫常遇道:“這是供奉在我族聖廟內的聖物,失去前已有兩百多年的曆史,是祭祀最重要的法器,為我族過世先人神魂暫居之所,以靜待另一輪回轉世的好時機,得回聖物後,我們可安心遠徙哩!”

又轉頭向立在一側的符太微一點頭,表示感激。

符太的表情很怪異,像不明白自己剛才做過什麽事。

皇甫嬋善火熱的目光,凝定在龍鷹臉上。

龍鷹將羊皮袋遞給符太,道:“麻煩太少將神聖法器裝載入袋子,否則各位柔然族兄弟恐怕沒人敢站起來。”

眾皆莞爾。

龍鷹環視一匝,悠然道:“趁與各位兄弟又再歡聚一堂。哈!該是會師於瑪納斯湖東岸的一刻,我龍鷹鄭重宣布,戰事已經結束,這場仗是我們打贏了。”

風過庭帶頭喝彩叫好,接著所有人一起附和,歡嘯狂喊之音,激**湖原。

龍鷹又舉起手,示意尚有話說。

聖物重載入袋子裏,皇甫常遇兄妹領著族人移往一旁,符太則退到風過庭旁,讓人人視線無阻地看到昂立人圈中央的龍鷹。

龍鷹做了個向博真打躬作揖的趣怪動作,揚聲道:“首光讓我們多謝真爺,沒有他,我們個個仍是窮光蛋。”

笑聲震天起哄,多謝真爺之聲吵得平原差點崩塌,氣氛被推上沸騰點,博真雖不好意思卻非常受落,不住抱拳回禮。

龍鷹又道:“戰爭雖然結束,但搬運擔抬的粗重工作仍是……嘿!‘任重道遠’,哈哈哈!”

哄笑再起,好一會兒才忍得住,就在轉靜的當兒,一個聲音從人叢中傳出來道:“不如我們現在立即去抬!”

今次沒有人可忍得住笑,包括一直像個旁觀者般含笑不語、風度絕佳的風過庭,個個笑得前俯後仰,痛快至極。

龍鷹啞然笑道:“這是真情流露,對嗎?”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以突厥語抗議道:“鷹爺嗬!津希不明白你們在笑什麽呢?”

今次輪到大部分的兄弟聽不懂。

龍鷹應道:“明白或不明白並不打緊,津希隻要曉得有你一份便足夠了。”

津希歡叫雀躍。

博真老實地道:“我也怕隻顧著在這裏說話,我們的寶藏會被別人搬個精光。嘿!我的擔心是否很多餘呢?”

荒原舞道:“這叫人之常情。”

龍鷹道:“各位放心,就算我明著告訴你寶藏在哪裏,也保證你沒法進入寶墓。喜慶當前,今晚我們先來個慶功野火宴,順道研究如何分配,除博真老兄得最大的一份外,其他所有兄弟均一視同仁,因沒有一個人不是拚盡全力嗬!”

歡叫聲轟天而起,淹沒河原。

※※※

散會後,風過庭、覓難天等一眾兄弟圍攏過來,既因心懷激動,又因滿腹疑問。

皇甫常遇兄妹將聖杖交予族人找營帳安置供奉後,過來湊熱鬧,班蒿等一眾好事男女,也擠到熟悉的荒原舞後方處。

龍鷹從久曆災劫,雖破了三個大洞仍大致完整的外袍裏袋掏出彎匕首,遞給博真道:“入寶藏後第一個想起的正是你老哥,這是我見過最鋒快的匕首,不過即使是鈍鐵亦沒有問題,隻是鑲在匕鞘的七粒紅寶石,變賣後足夠讓一個普通人吃喝一輩子。”

博真珍而重之的接過,喃喃道:“可以令各位兄弟高興滿意,感覺比自己得寶更爽。唉!這把匕首是屬於我了。”

君懷樸笑道:“不是你的,難道屬於我嗎?”

龍鷹另一手又探入袍內,這次取出來是一個黃澄澄的金錠子,成色絕佳,遞予管軼夫道:“今晚拿著金子去馳想,肯定實在多了。”

管軼夫不好意思地接過,感動地道:“鷹爺很有心,記得我說過的話。”

風過庭道:“你究竟偷了多少寶物出來?”

龍鷹毫無愧色地道:“塞滿大小八個袋子,差點想連折疊弓也留在墓內,好騰出載貨的空間。哈!賊性難改嗬!”

說畢雙手同時探進外袍內去,道:“由於時間匆忙,神兵利器和奇珍異寶放滿十八個藏寶室,沒可能精挑細選,隻好可以裝多少金銀便多少金銀,重得要命。現交由我們寶藏大哥親自派發,俾能在進入寶墓前起著望梅止渴的神奇作用。”

龍鷹進入營地,伴著他的是風過庭、荒原舞、覓難天、桑槐和皇甫常遇兄妹,博真仍在進行他派金子的盛舉,百多人圍攏著他,鬧翻了天,沒人明白龍鷹的破袍內,怎能藏這麽多金子。

龍鷹問皇甫嬋善道:“又會這麽巧的,皇甫姑娘抵達的時間妙若大成,對貴族肯定是天大喜兆。”

皇甫嬋善聞言立告雙頰霞燒,喜不自勝地瞥他一眼,然後垂下頭去,輕輕道:“托鷹爺鴻福。”

她的誘人神態令龍鷹暗吃一驚,美女無端端臉紅,是怕給你看穿她的心意。

皇甫常遇代她答道:“他們一直守在瀚海軍等待我的消息,我遂請汗午為我去知會他們,著他們到瑪納斯湖來會合。”

龍鷹道:“皇甫姑娘竟沒參加回紇人的春祭。”

皇甫嬋善答道:“我們心懸大兄安危,沒心情去湊熱鬧。”

龍鷹向皇甫常遇道:“由於再沒有戰事,我建議皇甫兄盡早送聖物回家,此正為我將聖物從墓內取出的原因。”

皇甫常遇停步與他相擁,道:“此地一別,該再沒有後會之期,龍兄珍重。”

風過庭道:“今晚怎都要留下來參加慶功宴,明天才走吧!”

皇甫常遇應道:“一定一定!”

言罷偕妹子去看聖物安置的情況。

桑槐把燃著的卷煙送到龍鷹兩指間,歎道:“我很感動。”

龍鷹狠抽兩口後,遞給風過庭,道:“還有幾多支?”

桑槐道:“剩下九支,須省著來抽。”

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道:“我知桑槐兄不貪財寶,不過墓內隻是神兵利器,足教武人動心,桑槐兄多選幾件,給我送一件給本修阿那,其他的由桑槐兄看著辦,作為紀念亦是美事。”

桑槐爽脆的答應了。

一座方帳豎立前方,距離比其他營帳的分隔多上一倍,另一邊就是風光如畫的瑪納斯湖,覓難天笑道:“這就是特別為鷹爺而設的帥帳,本以為你會攜美而回,豈知竟是孤身一人。”

荒原舞道:“你怎可能比我們快這麽多,既要追殺妖女,又要到瀚海軍找秘女,現在竟是像回家開門入屋取東西般容易,又施施然從沙漠走出來。怎可能呢?”

龍鷹伸個懶腰,打嗬欠道:“我還到過拿達斯要塞去,再從其中一堡逃出來。哈!太過順風順水了,想緩下來也不成。唉!可憐我三天三夜未好好合過眼。”

又喝道:“太少!給我出來!”

符太從營帳裏轉出來,不服氣道:“你累成這樣子,怎可能發現我呢?”

龍鷹道:“伸手出來!”

符太稍作猶豫,方肯伸手。

風過庭等都大惑不解,符太可是對金子不感興趣的人。

龍鷹掏出一個小錦盒,放在符太掌上,道:“這顆清神珠,極可能是寶墓內最神奇和有價值的稀世之珍,少點福份也受不起。”

符太收攏手指,抓著錦盒,道:“今次我真的是感動了。”

說畢自己不先看,交予風過庭道:“大家把玩來看看!”

龍鷹輕捶符太肩胛,欣然道:“這才夠兄弟嘛!”

符太答道:“明白了!”

在場者無不動容,符太肯這麽回應,豈是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