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鷹對他們是絕對地信任。

不論是心高氣傲的穆飛,或是開朗樂觀的商豫,均品性善良純潔,仿如兩塊未經雕琢的美玉,經龍鷹的妙手施為下,立顯異彩。

他們對牧場的忠誠是無庸置疑的,根深蒂固。

當曉得為龍鷹辦事是場主首肯,疑慮盡去,怎還不為得到可翱翔於牧場之外、千載一時之機而雀躍興奮。

更重要的是在為大唐效力,此為飛馬牧場近百年來的傳統,秉承寇仲和徐子陵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遂義無反顧。

龍鷹亦需要他們。

當日女帝請他接收十八鐵衛,他仍未想到如何安置他們,直至來牧場途上,被台勒虛雲全力截擊,加上到牧場後又被楊清仁牽頭行刺,怵然驚覺政治暗殺實最厲害的手段,大江聯借此起家。因而想到一旦被敵人察覺到李隆基所能起的作用,李隆基勢陷於最大的凶險裏,以“危在旦夕”形容之絕不為過。【校者按:可以確定上卷的問題了。】

此等事須未雨綢繆,商豫和十八鐵衛正可組成強大的陣容,保著李隆基。

至於穆飛,則是對付香家的厲害棋子。

龍鷹起立道:“我們走吧!不要讓他們久候了!”

※※※

北食堂。

龍鷹摸著肚子,環顧眾人,道:“今天的饅頭特別香軟可口,質感特別。”

見人人以熱切的眼光瞧著自己,充滿期待,微怔朝穆飛瞧去。

穆飛向另一個叫柳正、與穆飛的年紀相若的青年打個眼色。

柳正連忙恭敬地道:“決賽將臨,對手頑強至極,令我們失去信心,眼前又有元老隊的演練,敢請範爺指點。”

柳正不及穆飛英偉,然而眼神靈活,手長腳長,笑容可掬,平易近人,除穆飛和商豫外,數他的身手最了得。

龍鷹順口問道:“過往你們和元老隊交手,勝負如何?”

年紀最輕的梁石中搶著道:“互有勝負,表麵似是我們贏的次數較多,事實卻是他們沒有全力以赴,免挫折我們的信心。”

年紀最大的陶文楷歎道:“可是在目睹關中隊的驚天球技後,大總管明言不看好我們,因實差了一大截。”

商雄一苦笑道:“假設準決賽對的不是皇室隊而是嶺南隊,我們或可取勝,但苦戰難免。”

龍鷹道:“這麽說,你們已失掉信心。”

除穆飛外,眾人點頭應是,包括商豫。

龍鷹道:“小飛仍是信心十足嗎?”

穆飛沉吟道:“該說是我已不將勝敗放在心上。”

除商豫外,其他四人均臉露訝色,因穆飛理該是最著緊今次成敗的人。

龍鷹道:“正確!比賽的精神,在乎不計成果,最重要是刺激好玩,隻要我們能造成勢均力敵之勢,令賽事精彩絕倫,就是完成任務,讓飛馬節有個完美和令人緬懷樂道的結束。”

商雄一頹然道:“可是對方實在太強了,何況還有河間王出手助陣,在以往的賽事裏,河間王總是從容不迫,遊刃有餘似的,故而我們對他非常顧忌。”

梁石中插言道:“幸好他缺席準決賽。”

龍鷹道:“你們信任小弟這個外人嗎?”

商雄一、梁石中、柳正和陶文楷四人你望我,我望你的,不知如何回答,皆因從未見過他下場比賽,信任從何而來?

穆飛道:“我已向他們解說清楚,著他們對範爺有信心,不過我說一百句及不上範爺的一句,所以在與元老隊較量前,集齊所有人來聽範爺的指示。”

梁石中籲出一口氣道:“隻要沒嶺南隊輸得那麽難看,我們已認為是非常了不起。”

龍鷹微笑道:“那就非常容易,小弟退出便成,對手將變得非常克製。可是如我下場,關中隊肯定不顧牧場情麵,全力出手。”

穆飛欣然道:“這才是我期待的。”

龍鷹向他豎起拇指,讚道:“英雄了得。”

柳正深吸一口氣道:“忽然間,我感到渾身血液沸騰,像小飛般不再將勝敗放在心頭,隻想全力以赴。”

商豫嬌笑道:“範先生激勵士氣之法,別開生麵!”

梁石中點頭道:“範爺說話的神態語調,總有種不把對手放在眼內的不凡氣度,令人心折。”

龍鷹道:“在馬球場上,漂亮話是沒有用的。我之所以問你們是否信任我,是因我想總攬球賽的指揮權,客氣話不說了,我的目的是要提升這裏每一個人的戰力,在群體的配合上比對方更勝一籌。”

穆飛訝道:“如何排陣布局當然由範爺決定,可是聽範爺的語氣,卻非止於此。對嗎?”

人人現出留心的神色。

龍鷹俯前一字一字的緩緩道:“我要將你們每一個人變成我。”

眾皆愕然。

柳正抓頭道:“怎可能呢?”

龍鷹道:“我會在比賽時,傳話給你們每一個人,又不虞讓對方曉得,隻要你們肯依言行事,豈非等於變成了我?”

今次連穆飛也生出懷疑,道:“有可能嗎?”

龍鷹道:“眼前是證實的機會,隻要今天的操練戰後,大總管們完全不覺察我曾在暗中發令,等於我所說的兌現了。”

人人現出難以置信之色。

龍鷹起立道:“來!讓我們去試試看!”

眾人哄然起立,戰意攀上巔峰,惹得其他人打量注視,不明白他們有何值得振奮之處。

※※※

七人直赴外廣場,近門處聚集著大批人馬,部分人翻上馬背,一些還手牽馬韁,一副準備出門的情況。

獨孤倩然是其中一人,五十多騎的一半屬關中隊的成員,其他五女和乾舜也在其中。

沒想過的是尚有黃河幫少幫主陶顯揚和他的女伴,七、八個龍鷹不認識,卻從其衣著神態猜到是屬北方世家子弟的男女,非常熱鬧。

龍鷹和“牧場隊”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們避無可避,朝人馬群走過去。

乾舜、獨孤倩然等紛紛向他們打招呼,態度友善。

龍鷹心忖與關中隊部分人糊裏糊塗的關係,在自己不按常理的應對下,終開出友誼的花果,令對方不再仇視他這個江湖強徒。

獨孤倩然投來的第一眼是灼熱的,接著欲蓋彌彰的故意不望他,但足以令他暗暗驚惶,隻好怪自己的不自重。

陶顯揚站在乾舜旁說話,見“範輕舟”到場,先是雙目掠過敵意,旋又泛起笑容,抱拳道:“範兄好。”

龍鷹連忙回禮,笑道:“這麽巧嗬!各位一副遠行的樣子,到哪裏去呢?”

穆飛等繞道而行,到大門外備馬等候龍鷹,由得他與人寒暄。

乾舜答道:“今天是要到牧場外探訪附近的名勝,範兄該難分身。對吧!”

陶顯揚淡淡道:“空穴來風,非是無因,今天看到範兄這般陣勢,看來盛傳範兄被牧場邀為助陣高手,確為事實。”

龍鷹壓低聲音道:“隻因穆飛兄錯愛,方有此傳聞。但一天未正式公布,尚未成事。現在小弟就是去接受測試,看小弟是否有這個資格,說不定第一局已給掃出場外去。哈哈!”

在附近的獨孤倩然諸女,特別受不住他的笑謔自嘲,紛紛掩嘴竊笑,頓令廣場變得春意盎然,氣氛融洽。

陶顯揚亦受到感染,沒再尋龍鷹的碴子,道:“如果範兄的球技如你的箭法般了得,肯定是馬球場上的強手。”

乾舜語重心長地道:“可是範兄有否想過,如有範兄般的高手下場,我們是不得不全力以赴嗬!”

他說得客氣,但誰都曉得他意之所指是再不留情麵,令牧場隊像嶺南隊那樣以慘敗收場。

陶顯揚奇怪地望乾舜一眼,點頭認同。

在其他人心中,不論“範輕舟”球技如何了得,頂多與嶺南隊中的敖嘯在伯仲之間,不可能高出一大截。而關中隊今次是強上加強,多了河間王助陣,故誰都不看好牧場隊。

乾舜這番話,是盡了朋友的道義,本不該說出來的。

龍鷹肅容道:“多謝乾兄提點。但乾兄說的,正是商場主同意隻要小弟夠得上資格,便讓小弟落場比賽的背後原因,希望貴隊毫不留手的狠狠教訓我們。小弟輸是理所當然,可是牧場隊輸則事大,好讓他們曉得天高地厚,而非閉門做山寨王,是好事非壞事。”

獨孤倩然的聲音傳過來,問道:“月令下場參賽嗎?”

龍鷹一直故意不對她們行注目禮,此時乘機飽覽秀色。

陶顯揚的美麗媚女和她們站在一塊兒,用神打量他。

諸女站立的位置在乾舜左後側,乾舜左移一步,讓龍鷹和她們隔四、五步的距離說話。

獨孤倩然少有主動攀談,清冷自持,但因問的關乎到她的閨中好友商月令,故沒有人感到突兀。

此更為所有人關心的問題,四周靜下來,看龍鷹如何回答。

龍鷹苦笑道:“這問題該由小弟問獨孤姑娘才對。”

陶顯揚看看“範輕舟”,又瞧瞧獨孤倩然,該是對兩人可交談的關係好奇心起,可能以他的身份地位,尚未試過有與獨孤倩然說話的殊榮。何況“範輕舟”一副大家說慣笑的姿態。

獨孤倩然道:“依你猜呢?”

熟悉獨孤倩然,同時又見慣了“範輕舟”的古靈精怪、奇招迭出的關中隊成員如其他五女者,均不禁莞爾,清楚獨孤倩然擺明是不相信他的胡說八道,要逼他吐露實情。

這個麵子是不能不給美人兒的,否則她會怪自己忘恩負義。

笑嘻嘻道:“隻是猜測,不可作準。依小弟看,如果小弟得到落場比賽的榮幸,商場主會對小弟來個避之則吉。哈!不知有否猜錯?”

獨孤倩然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道:“看來範兄參與決賽一事,已成定局。範兄雖說得謙虛,可是誰敢對你掉以輕心嗬!”

龍鷹忙謙讓,道:“姑娘太抬舉小弟。”

說畢怕話多出錯,乘機告退。

※※※

下山途上,龍鷹向六人細說傳令的細節,例如每人有個代號,又將賽場劃分為大小區域,以東、南、西、北線喻示四方,傳令會是精簡準確。

龍鷹道:“接令後絕對不可以猶豫,須立即執行,否則一旦錯失時機,形勢立即逆轉。傳令隻限於進攻,防守時依平時的打法,每當球入我手,你們改為隨機應變,我則因應場上的變化行動。”

又笑道:“傳令隻在有需要時發出。”

穆飛帶頭道:“我們絕不會令範爺失望。”

商雄一、柳正、陶文楷和梁石中能在全民皆馬球好手的牧場脫穎而出,當然在這方麵非常自負,不過見穆飛這個牧場的打馬球冠軍人物對“範輕舟”佩服至五體投地的態度,他們又親眼目擊“範輕舟”當日在獵場入口外,談笑間挫折穆飛,而“範輕舟”氣走文紀昆神乎其技的箭術仍是曆曆在目之際,加上“範輕舟”本身過人氣概和震懾人心的神氣,忙轟然應是。

龍鷹欣然道:“到牧場哩!我們先讓馬兒們活動筋骨。如何?”

眾人今次是真心的叫好,心忖至少可看看“範輕舟”的騎技,是否真配得上他的說話。

穆飛長嘯一聲,拍馬朝草窩子的方向疾馳,刹那後提速至高峰。

忽然龍鷹從他右側趕上來,而任他如何催馬,仍沒法改變情況。

龍鷹策的仍是比商月令次一級的愛騎,如論馬質實及不上眾人千挑萬選的駿驥,但任憑眾人如何努力,怎可能及得上“魔種式”的人馬如一,轉眼間全給撇在後方吃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