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鷹呆瞪著向崖的門口,道:“還差一點點,這道臨崖怪門肯定是魯大師故意留下來的線索。”

宋魁失望地道:“一道開錯方向的門,怎可以成為線索?”

龍鷹一震道:“你的奶奶!今次真的想通。”宋魁半信半疑的瞧他。

龍鷹迎上他的目光,道:“以魯大師這麽講究生活的人,怎會開一道令自己出入時亦不舒服的門。更關鍵是寇仲和徐子陵為何對這道奇怪的門不著一言?”

宋魁雙目精芒爆閃。

龍鷹呻吟道:“我的娘!原來他們真的從未提起過這道怪門。找到答案哩!”

龍鷹朝與樓門相對的牆壁走過去,探手撫摸牆壁,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處原本是一麵活的壁,大門是開在這個位置。”

宋魁看著他以手比劃著牆壁正中的位置,道:“在楊公寶庫裏,確有以兩麵活壁為鎖的布置,且是能否進入真寶庫的關鍵,如果這小樓有兩道活壁是毫不稀奇。魯大師確是奇人,竟可將門口由向南變往向北。”

龍鷹道:“我雖不明白他老人家的手段,但隱隱感到他是利用活壁下沉的力道,發動機關,也令下麵的密室改變了位置。”

宋魁道:“少帥指魯大師說過地室是沉往下麵去了。”

龍鷹轉過身來,沉聲道:“我認為魯大師在這方麵是故意隱瞞,而他正是燈謎的製造者,謎麵是我們眼前的這道前臨百丈深淵的門。想想吧!若要將一個地室沉進地下深處,那地室的下方必須是空空如也,是多麽的沒有可能,須多少人力物力才辦得到。”

宋魁道:“那地室到哪裏去了?”

龍鷹道:“有兩個可能性,一是這座小樓原本並不在這個位置,一是地室移動往另一位置,隻有在這兩種情況下,方會是現在的光景。”

宋魁擊掌讚歎道:“鷹爺確是名不虛傳,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燈謎該給你猜中了答案。肯定是地室移動了,到了小樓南麵的位置,等若地室消失了。可是若地室南移,該會留下空間,但現在下麵卻為實土。”

龍鷹道:“真正的情況,恐怕永遠不曉得,否則我們的機關學便像魯大師般了得。照我猜,地麵上和地麵下的機關是一環扣著一環,利用的是天然物性,地室可被視為一個籠子,處於往某一方向傾側的軸道上,隻要鬆開一直阻止它往下滑的機關,籠子會滑往魯大師設定的位置去。”

稍頓續道:“采薇說過幾句很有意思的話,她指以魯大師的驕傲,絕不會讓人看到或可碰觸他的遺體。”

宋魁點頭道:“對,這麽說,地室該有兩間,寇仲和徐子陵第一次到的,是其中一間,內藏大師的巧器寶物,第二次到的是另一間,那才是大師為自己建造的安身之所。魯大師因曉得死期將至,早已發動機關,安排身後事。我們即使尋到密室,隻可以是藏寶室,魯大師的墓室將永遠封閉起來,就像長安的楊公寶庫般,再沒人能進去。”

又歎道:“今晚精彩絕倫,就像正在外廣場舉行的燈謎會,我們麵對的是魯大師以一道門作謎麵的燈謎,猜中得大獎。”

龍鷹透窗看著屋後的竹林,道:“誰想得到竹林下會另有玄虛。這個通往藏寶室的入口應不太難找,你的天刀該派上用場哩。哈!順口問一句,你剛才劈小弟的那一刀,沒有絲毫留手,但若劈死了我,老哥怎樣向月令交代?”

宋魁想也不想地道:“我從未想過你會擋不住,正因如此,我方會毫無保留地出刀。”

接著笑道:“是時候去割竹了,不過就算你我輪流出刀,沒有幾個時辰,休想**平這片竹林。”

龍鷹道:“若是如此就顯不出魯大師的才智。入口的位置該與竹林其他地方有明顯的分別,例如竹樹難在上麵生長,故你老哥的天刀是用來作披荊斬棘的開路之用,絕不用花幾個時辰。哈!如真能在今夜將神丹取到,小弟有一事相求。”

宋魁朝大門走過去,道:“找到再說吧!今晚是令人難忘的一夜。”

※※※

龍鷹將密封的小瓷瓶,放在主廳的圓桌桌麵上,正對桌呆坐的采薇雖神情萎靡,仍被他的動作吸引,自然而然將目光投往隻小半巴掌般大的黑色瓷瓶去。

龍鷹在一側坐下,看著她的眼神逐漸凝聚,接著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然後“嗬”的一聲驚叫。

采薇下一個動作是龍鷹沒想過的,她沒有一手將小瓶拿在手裏,而是舉起手,伸出中指,輕觸小瓶,接著一陣抖顫,朝龍鷹瞧來,驚喜難分地道:“你……你……”

龍鷹點點頭。采薇的熱淚奪眶而出,嘶啞地道:“怎可能呢?”

龍鷹道:“我和宋老哥齊心合力,在小樓後的竹林內找到進入魯公寶庫的入口,離小樓剛好是九丈,非常神奇。”采薇以淚眼呆瞪著他,似明非明。

龍鷹微笑道:“不要哭哩!我們的協定結束了,我安排了你立即離開,瓶內確有一粒非常猛烈霸道的丹丸,希望其功效真的像大姐所希望的那般神奇。”

又扼要解釋了勘破魯妙子手段的經過。

采薇的情緒平複過來,將小瓷瓶貼身藏好,垂頭沉吟,忽然輕輕道:“你是龍鷹?”

龍鷹道:“你一直在懷疑,對嗎?”

采薇道:“但太不可能了,到宋魁也這麽給你麵子,我才敢肯定。放心!即使被人千刀萬剮,采薇絕不會出賣你。”

又道:“我自行離開好了,何用安排?”

龍鷹道:“因為我的敵人正對小弟虎視眈眈,其中一些更是我沒把握收拾的高手,如見你落單,絕不放過。故此小弟請出宋老哥來送你一程,直至你到達安全地點。”

采薇咬著唇皮道:“為何對一個威脅你的人這樣好?”

龍鷹灑然道:“大姐言重。你隻是偕小弟玩遊戲。人生是個奇怪的場合,交往一輩子的人可以因小事反目成仇,萍水相逢者可為對方兩肋插刀,很多事看表麵是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采薇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可以留下那兩個包袱嗎?”

龍鷹欣然道:“當然沒問題。大姐是否要金盆洗手呢?不過像宋魁般的人物,百年難遇,想再碰上一個絕不容易。”

采薇道:“至少在未來的一年,我會伴爹去遊山玩水,采薇非常感激鷹爺。過去的幾天,若如夢境,離奇而不真切,隻有懷裏收藏著的‘死劫’,始能令我感到事情實實在在的發生了,感覺動人。我何時可以動身呢?”

龍鷹道:“宋魁送你走後,就不會返牧場來,所以須向牧場各方麵交代一下,順道辭行。我和他約好了在天明前一個時辰從這裏出發,到時有一隊牧場的戰士陪你們一起離開,使大姐能魚目混珠,大姐現在最重要是立即趕返令尊身旁,其他都是不必要的。”

又道:“談了這麽的好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讓小弟送大姐到牧場的外大門去。”

※※※

沒想過的,“宋問”也來了。

一行三十多騎,先緩騎而行,到離開外堡門,方放騎而去。

在黎明前的暗黑裏,龍鷹和宋問並騎而行,往沉睡著的山城蹄起蹄落。

龍鷹歎道:“啟稟場主,人算不如天算,小弟偷香竊玉的大計泡湯哩!”

“宋問”以商月令的甜美聲音“噗嗤”嬌笑,忍俊著道:“你的臉皮很厚,恬不知恥,說髒話仍能麵不改容。但月令真的糊塗哩,不知該如何看待你這個人。宋大哥告訴月令,你甫踏足小樓,立即發覺關鍵之處,可是月令多次到小樓去,更曾思索過地下密室的問題,卻從沒想過樓門的位置是魯大師留下的線索,你的腦袋究竟是用什麽造的?”

龍鷹笑道:“這就是緣,臨身時誰也逃不掉。到牧場後,老天爺像故意給小弟表現的機會,好向場主展開追求攻勢。哈!場主有感覺嗎?”

宋問白他一眼,道:“有一點點哩!還要說,竟強親人家,月令恨死你了。”

龍鷹樂不可支地道:“場主情不自禁哩!爽透了!”

宋問喜滋滋道:“早在你孤身一人,割下盡忠的首級時,月令已知遇上命裏的克星,還要千方百計將自己送入你的魔掌去,情不自禁早發生了,何用待至此時此刻。”

龍鷹大喜道:“月令是否在暗示小弟現在我可以隨場主回香閨去,共享五倫之樂裏的真趣?”

宋問大嗔道:“怎可以嗬!快天亮了,給婢子們發覺怎辦呢?你這人哩!專愛逗弄月令,人家再數不清為你羞紅過多少次。”

龍鷹道:“早上不成晚上來,這叫來日方長。”

宋問苦惱地道:“本來可以陪你到食堂吃早點,但因魯公寶庫的事,必須舉行緊急的晨會,商量如何處理。唉!又是你送月令的一個頭痛問題,教人家如何交代解釋?難道告訴他們你和女飛賊是一心一意來偷東西?”

此時抵達山城主道的底部,開始登山。

龍鷹收束聲音道:“橫豎宋老哥為小弟背了多個黑鍋,再多一個沒什麽大不了的,就將此事算到他身上去吧!”

宋問欣然道:“看來隻好如此。宋大哥不會介意,月令從未見過他像這般心舒神暢,喜色滿臉。”

龍鷹道:“場主呢?”

宋問大窘道:“又來了!都不看何地何時?月令會要你賠的。”

龍鷹陰陰笑道:“賠個人給你如何?就今晚吧!場主早點登榻休息,小弟喂飽肚子後立即去和場主幽會,沒有幾個時辰,怎夠時間讓小弟向場主訴說心中之情。”

又道:“場主最好用點小計小謀,使以你香閨為中心的方圓百裏之內,沒有半個閑雜人等。哈!”

宋問狠罵道:“死龍鷹!”

穿過場主府的正大門,來到舉行過燈謎會的外廣場,地上仍殘留未曾打掃爆竹的殘衣和藥屑的氣味。龍鷹道:“小弟有個好提議,請場主考慮。”

宋問狐疑道:“你所謂的好提議,會好到哪裏去,最好不要說出來。”

龍鷹笑嘻嘻道:“場主對小弟的成見太深了,小弟隻是想邀場主到敝樓小坐片刻,橫豎快天明了,從觀疇樓出發去開晨會,與從其他任何一處去並無分別。”

宋問沒好氣道:“愚生開始明白你憑什麽屢戰屢勝了,愚生自問招架不來,可否高抬貴手,至少可令愚生端端莊莊的去主持晨會。”

龍鷹忙道:“小弟保證以禮相待。”

宋問勒停愛馬,以蚊蚋般的聲音道:“可是月令卻怕自己把持不住呢?龍鷹你明白嗎?”

當說出這番話時,龍鷹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商月令”好像感覺到什麽,心慌意亂起來,極力想避開龍鷹的視線,雙手不自覺地搓揉著馬韁,否則會不知放到哪裏才好。

晝像是被推遲了,這一刻無限期的持續下去。

“商月令”瞄他一眼,淺嗔道:“有什麽好看呢?”

龍鷹歎道:“小弟現在那顆脆弱的心正在劇烈跳動,如果小弟今晚來找場主,場主該不會拒絕。”

“商月令”露出既害怕又喜悅的神色,又再看他一眼,內蘊柔情,表達的情緒比他們之間近來所有的接觸更深刻,超越了一切,也以比蚊蚋更微小的聲音道:“有了身孕怎辦好呢?月令如何向親族交代?”

龍鷹很想告訴她此一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小魔女狄藕仙為他懷孕已是天下皆知,以此為借口去安她的心,頗有睜眼說謊話的味兒,頹然無語。

“商月令”的聲音在他耳鼓內,抖顫著道:“隻限一次,各安天命如何?”

聲音雖是微僅可聞,效果等同貫耳驚雷,龍鷹喜出望外,目光投往含羞垂首的“商月令”,從低落的情緒反彈上巔峰,欣悅如狂地道:“一言為定!”

“商月令”脈脈含情的瞧他,道:“可是時間地點須由月令安排,不準你壞規矩。”

龍鷹忙道:“一定一定!隻請勿要安排到數年之後。”

“商月令”噗嗤嬌笑,又橫他嬌媚的一眼,頓令“宋問”化為妖豔的異物,雄雌難辨,感覺有多古怪就多古怪,道:“月令回去哩!不準你跟著來。”

說罷策騎先行,再轉左往飛馬園的方向去了。

龍鷹頭皮發麻,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她在自己心中激起微妙複雜的情感,是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太美妙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從高原下來返回中土的一刻,他本以為自己會變得修心養性,除嬌妻和情人外再不作他想,豈知先有寧采霜,後有眼前的美麗場主,緣分來時,確非人力能抗拒。

與商月令的發展更似像雪崩般來得突然猛烈,且是糊裏糊塗,直至此刻仍有不真實和沒法清醒過來的情況。

龍鷹心滿意足地歎息一聲,收拾情懷,壓下跟在美麗場主馬後的衝動,返回隻剩下他一個人的觀疇樓去了。

由明天開始,每一天亦可能是他和商月令的大日子。

※※※

龍鷹一睡不起,直至日上三竿,方被在樓外呼喚“範兄”的聲音弄醒,一時間仍未曉得對方在叫喚他龍鷹。

連忙起床,來找他的是樂彥。

龍鷹著他在廳子稍候,匆匆梳洗,才出廳和他說話,道:“堂主不用去觀賽嗎?”

樂彥道:“今天的賽事無甚可觀之處,隻得牧場隊一個強隊,不用瞧亦知可輕鬆勝出。”又壓下聲音道:“昨夜在南食堂發生了何事?”

龍鷹避重就輕地道:“古夢想教訓小弟,結果是慘被教訓。哈!”

樂彥罵道:“越浪已警告過他,偏是執迷不悟。哼!現在好了!沒一年半載,休想再打馬球。”

龍鷹開始明白飛馬節因何嚴禁武鬥,怕的就是勝負決定於馬球場外,大損飛馬節馬球上競技的崇高精神。

樂彥又問道:“牧場方麵有找過範兄嗎?”

龍鷹苦笑道:“差點要將小弟驅逐出境。嘿!幸好道理在小弟一方,勉強過關。”

樂彥欲言又止,終沒就此事追問下去,改而道:“今天在下來找範兄,是想大家聚在一起吃午膳,如範兄不介意的話,越浪會加入我們。”

龍鷹正中下懷,笑道:“當然沒問題,我們立即起行,勿要讓越兄久候。”

樂彥大喜,兩人坐言起行,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