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笑吟吟地道:“敢威脅愚生嗎?”

龍鷹謙恭地道:“小弟怎敢?隻是希望不公平的人世可以公平一點兒。”

宋問道:“好吧!就約束至月圓的前一天。答應不答應,範兄一言可決。”

龍鷹歎道:“小弟並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宋兄尚未說出第三章的規範。”

宋問道:“第三章暫時備而不用,你還未答應嗬!”

龍鷹含笑瞧著他,道:“小弟愛妙想天開,宋兄則是妙不可言,所以我們是天作之合。好吧!小弟答應了。”

宋問再盯他兩眼,舉步便去。

龍鷹追上他道:“宋兄從未下場打過馬球嗎?”

又攤手道:“小弟沒有犯禁,問的是關於宋兄的事。”

宋問沉吟道:“第三章或該用來保護愚生。”

龍鷹嬉皮笑臉道:“宋兄三思,用光了將再沒有備用之法來製衡小弟。”

宋問沒好氣道:“不和你胡扯。今天不走路了,到我們牧場來用腳而不騎馬,是荒天下之大謬。”

龍鷹欣然道:“那我們來比比騎術如何?”

宋問笑道:“話是你說的,愚生正有此意。”

龍鷹微笑道:“聽這句話,知宋兄對馬術非常自負,大家就鬥誰先跑畢山道,贏了的可問一個問題,而不論如何不情願,又或超越約定的法章,仍須老實回答。”

宋問歎道:“早知你不會守法,但難得你肯送上門來,愚生答應你吧!”

龍鷹笑道:“這叫見縫插針,不如此怎顯得出我範輕舟的手段。”

宋問訝道:“範兄不怕我在馬兒上使手段嗎?”

龍鷹從容道:“能以下駟勝宋兄的上駟,始可見小弟的本領。哈!爽透哩!”

談談笑笑,離正大門不到兩重院落。宋問嘬唇發出尖嘯。

馬的嘶鳴聲在正大門前的廣場應嘯響起,龍鷹登時色變。

龍鷹止步道:“我的娘!原來宋兄的愛騎竟是匹通靈的神馬。”

宋問難以置信地道:“你竟然純憑聲音,即可辨別馬種?”

龍鷹心忖自己聽慣雪兒比別的馬兒雄壯的嘶鳴,故一聽分明,隻是不能說出來讓宋問曉得自己亦擁有同樣優秀的馬兒。旋又想起一個可能性,歎道:“小弟太輕敵了。”

宋問眼現得意洋洋的神色,來到他麵前,哂道:“你不是要以下駟來贏愚生的上駟嗎?說得出這句豪言壯語,理該有一定把握,我的馬兒不論如何神駿,亦是意料中事,難道‘下駟勝上駟’的本領,忽然消失了?”

龍鷹苦笑道:“差不多是這樣子。敢問一句,貴場是否從寇仲和徐子陵處得傳禦馬秘術呢?”

今次輪到宋問色變,肅容道:“你是怎會曉得的?”

龍鷹認真看他幾眼後,又現笑容,不經意地道:“是你們場主親口告訴小弟嗬!”

宋問悶哼道:“撒謊!”

龍鷹故作驚訝地道:“你又不是場主,怎知小弟說謊?不信的話,可以問你的場主。”

宋問現出給他氣死的神情,狠狠道:“不用問也知你滿口謊言,此為牧場的機密,絕不會告訴像你般的一個外人。”

龍鷹笑吟吟道:“世事的離奇曲折,往往出人意表,有些事是場主和小弟方明白的,又或許場主第一眼看到小弟時,已不當小弟是外人呢?”

宋問恨得牙癢癢的,偏又莫奈其何,道:“你究竟是否要比試?”

龍鷹湊近些許故作神秘地道:“牧場內像宋兄坐騎般的靈驥,是否隻得一匹。哈!爽死了!”

宋問有點狼狽地道:“不告訴你!”

龍鷹再湊近些兒,嬉皮笑臉道:“你肯說,我是早些兒知道;不說,則遲點才知。隻要小弟走一遍牧場,可弄個水落石出。既是如此,宋兄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告知小弟真相?”

宋問歎道:“拿你沒法哩!好吧!在我們牧場內,這樣的靈驥共有十二匹,是由一匹靈驥配種生出來。”

龍鷹笑吟吟的盯著他,歎道:“看來宋兄也沒當小弟是外人,肯說出有關馬兒的最高機密。哈哈!到牧場後,這是小弟最開心的一刻。”

宋問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出手狠揍你一頓,你這人太可惡了。究竟比不比?”

龍鷹悠然道:“當然要比,小弟仍非毫無勝望,輸了當作是個教訓,因犯了兵家大忌,就是宋兄知我而我不知宋兄。嘻嘻!宋兄明白嗎?”

宋問狠狠瞪著他,不旋踵唇角又隱現笑意,轉身緩行,道:“要比馬術的,跟著來吧!”

※※※

龍鷹以半個馬身之差,緊追在宋問之後,從山道奔往牧原去。

宋問歡嘯一聲,縱騎狂奔,他的愛馬騰雲確是神駿之極,或許仍及不上雪兒,亦所差無幾。兼之宋問的騎術確是非凡,又有獨到心法,故龍鷹雖使盡渾身解數,又憑魔種的靈應抵消宋問對山路的熟悉,但從開始一直落後,終飲恨在他的蹄下。

宋問在勝來不易下勝出,心情暢快之極,跑離山道仍策騎急奔,往營帳環繞的魯湖走去,直至離營地半裏許處,方放緩馬速,讓龍鷹趕上來與他並騎而行。

營地處已見人影、馬蹤的活動,但隻屬少數,大部分人仍在帳內尋夢,活動的多為正準備早膳的牧場人員。

太陽升離地平,天朗氣清,陣陣長風刮過草原,吹得豎立在一組組營帳旁代表著各團隊的旗幟拂拂飄揚。

兩人迎風而行。

龍鷹忍不住打量宋問**神驥,渾體通黑,不見一根雜毛,不住探頭過來和他的坐騎親熱,自己的馬兒累得猛噴白氣之際,騰雲仍是氣定神閑,似沒跑過多少步。他心裏後悔得要命,今次是自討苦吃,如宋問說的,是送上門去,因他已猜到宋問將問的問題,而老實回答會帶來不測的後果。

他怎可以言而無信?

宋問朝他瞧來。

龍鷹微笑道:“小弟輸得口服心服,本該宋兄問什麽答什麽,可是因情況特殊,宋兄可否網開一麵,高抬貴手放過小弟。”

宋問對他的出爾反爾,絲毫不以為忤,沒有趁機落井下石,來個冷嘲熱諷,還出奇地神色溫和友善地道:“你這麽可惡,愚生因何要放過你?”

龍鷹灑然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從容道:“宋兄就念在小弟勝出時會問的問題如何?”

宋問大奇道:“這竟然是求情的理由?”

龍鷹道:“這個當然,小弟是求知心切,沒輕沒重的竟大膽至挑戰宋兄的強項,致有此敗,宋兄好該體諒小弟的一片苦心。”

宋問忍不住笑意的哂道:“歪理可給你扭為正理。好吧!你想問的究為何事?”

龍鷹微笑道:“小弟想問的,是最切身的問題,就是貴場場主自飛馬節開始後,以隔簾方式接見的外人男子,是否隻得小弟一人?”

宋問氣結了地道:“你是可惡至極,最討厭是以這樣的手段,轉轉折折仍是環繞著同一的問題旁敲側擊,告訴愚生,怎麽樣你才肯相信我不是女扮男裝?”

龍鷹開懷笑道:“附近有溫泉嗎?”

宋問兩眼上翻,斷然道:“你求情的理由狗屁不通,兼死性不改,愚生本有通融之意,但已因你的冥頑不靈取消,準備回答問題吧!”

此時兩人離最接近的營地不到千步,宋問調整方向,繞著營地往魯湖的西北岸馳去。

龍鷹好整以暇地道:“真的沒得商量嗎?大家是自己人嗬!”

宋問沒好氣地道:“誰是你的自家人?勿要亂攀關係,愚生昨晚才與你碰頭,連一般交情都談不上。”

龍鷹閑話家常地道:“相識了一輩子,仍可以是陌生人,所以是否知己朋友,不是由時間的長短決定,俗語不是有所謂‘一見如故’,又或‘一見鍾情’嗎?哈哈哈!”

宋問淡然自若地道:“不和你胡扯,兜兜轉轉,最後仍是回到同一的話題,你是否想逼走我呢?”

龍鷹驚呼道:“宋兄千萬不要舍棄我,沒有了你日子怎麽過?好吧!小弟由此刻起痛改前非,當是宋兄是我心愛的場主扮的,但半句都不會觸及這方麵。嘻嘻!這對小弟來說是非常辛苦的事哩!”

宋問忍俊不禁的笑起來,瞄他一眼,道:“放過你吧!到哩!”

※※※

竹花幫是獨自成團,共二十八人,桂有為不在,由地位最高的內三堂總堂主向希淳主持大局。

向希淳四十多歲的年紀,短小精悍,穩重精明,難怪能在天下二大幫會之一的竹花幫掙得今天的權勢地位。他的外袍襟頭處繡著八片竹葉,差一片便屬竹花幫元老級的身份。

龍鷹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竹花幫二十八個人由上至下沒一個與劉南光的“範輕舟”有過接觸,龍鷹暗自慶幸時,心中亦在讚劉南光行事謹慎,想得周到。

向希淳接觸最多的是範輕舟的兩個兄弟張岱和石如山,說到他們時龍鷹來個避重就輕,加上對方怎想得到,“假範輕舟”還有更假的,遂給龍鷹安然過關。

兩人抵達營地之際,二十八個人均已起來,聚在營帳中間的兩張長桌吃送來的早膳,做頭子的向希淳固是愁眉深鎖,其他人也都垂頭喪氣,氣氛沉重。

一如龍鷹所料,竹花幫一眾沒人見過宋問,有賴他們的團領引介。

坐下後,龍鷹毫不客氣的大吃大喝,宋問則吃得非常斯文,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向希淳終轉入正題,道:“我們一直不曉得範爺愛打馬球,直至在馬球榜於我隊內見到範爺的大名,方曉得範爺肯助陣。”

其他人露出注意的神色,因牽涉到人人關心的事。

龍鷹心忖馬球賽是如此重要嗎?

宋問解釋道:“飛馬節球賽有一套公開的規矩,須大家遵守奉行。首先是組隊的準則,凡五十人或以下可組成一隊,每隊參賽人數必須先報名,讓敝場列其名於‘馬球榜’上,人數不得多於三十人,像竹花隊共二十九人報名,包括範兄在內。”

向希淳道:“恕向某說幾句題外話,向牧場呈上球隊名單一事由幫主負責,當我看到範爺榜上有名,而此事乃幫主從未提起過的。”

接著向龍鷹道:“範爺萬勿介意,向某絕非對你有意見,我們更視範爺為自己人,隻因向某為球隊的總指揮,自然想弄清楚手上的實力,遂上詢幫主,嘿!”

龍鷹按著心中的喜悅,苦忍著不望宋問半眼,因答應過不在這方麵找他的碴兒,道:“大家兄弟嘛,說什麽都可以。”

向希淳現出古怪神色,道:“豈知幫主曉得範爺名列榜上,似比向某更吃驚,好一會兒方承認是他將範爺的名字加上去。幫主那一刻的神情,向某到現在仍然大惑不解。”

龍鷹悠然道:“實情是這樣子的,因小弟使人來直接向牧場報名,指定要加入竹花隊去,而桂幫主因曉得小弟從沒打過馬球,吃驚是應該的。”

向希淳和其他人倒沒懷疑,人人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

另一個問題誕生,向希淳訝道:“範爺既不懂打馬球,為何報名參賽?”

龍鷹道:“我想先了解現今的情況。”

向希淳向坐在他旁的高瘦漢子史青示意,此人為香主級的人物,得三片竹葉,地位不算高,但手長腳長,天生是打馬球的料子,兼之球技了得,故成不二之選。

史青代頭子解釋情況,道:“球賽開始時共八十二隊,經首輪賽事後,有資格繼續第二輪比賽的剩下三十六隊。以隊數論,關中團、嶺南雲貴團和牧場各有三隊,均成功打進第二輪賽事。以實力計,一場都未輸過的有皇室隊、關中團和嶺南雲貴團各一隊,黃河隊和牧場主家的兩隊,六隊人馬到今天仍未遇上過對手。”

繼而苦笑道:“黃河隊比我們出色多了,我們贏四場輸兩場,依規矩,再輸一場立即出局,最不幸是下午對手是從未輸過的嶺南隊。第二輪賽事不會以統合多場賽事的總得籌論勝負,而是負者立即出局,充滿爭雄鬥勝的味道。”

龍鷹欣然道:“原來這麽刺激過癮。哈!經第二輪淘汰下,剩下多少隊呢?”

宋問道:“會有四隊留下來,三天後進行準決賽,看誰能取得爭奪‘少帥冠’決賽的資格,最後決戰在中秋舉行,以前的賽規再不存在,有資格決賽者,可邀請名列馬球榜上的任何人助拳,後備人數亦不受規限,不過仍隻準六人下場比賽。”

龍鷹摩拳擦掌道:“老子開始手癢。”

見人人呆瞪著他,宋問當然是唯一例外。尷尬地道:“小弟失態了。”

另一個叫汪明亮的年輕小夥子,雖然年紀比史青小,卻比史青多上一片竹葉,不解道:“範爺當然是我們尊敬的人,但打馬球有打馬球的手法技巧,更重要是團隊精神、策略和配合,而時間再不容許我們合演操練,在下午的賽事前我們亦不想操勞。嘿!範爺明白我們的意思吧!”

宋問代言道:“敢問竹花幫諸位兄弟,今仗可有勝算?”

向希淳坦白地道:“半分也沒有,越浪、古夢、文紀昆、敖嘯、吉子方和高攀龍均為一等一的馬球手,水平平均,配合無間,在馬球場上個個是‘大奸鬼’的級數。這是我們在球場上的用語,‘奸’指的是其防不勝防的戰術,遇上一個‘大奸鬼’已不得了,何況竟有六個之多,人人其奸似鬼,他們絕對是有資格問鼎飛馬節‘少帥冠’的超強隊伍。”

龍鷹心忖難怪文紀昆那家夥昨夜那般的信心十足,還怕自己不肯下場比賽,令他沒有折辱自己的機會。

史青道:“不是長他人誌氣,今仗我們是全無勝望,差太遠哩!”

宋問道:“既然如此,何不讓範爺下場一試呢?”

眾人目光全投在龍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