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莎仍是驚心動魄的美麗、苗條、嫻秀,最厲害是不用任何脂粉或華衣麗服,其眉目如畫的異國絕色模樣,已有傾倒眾生的媚力。龍鷹幾敢肯定她是新一代玉女宗傳人裏最出類拔萃的弟子,不論武功媚功,均稍勝塞外遇上偽冒陰山族的連綺,又遠在康康等諸女之上。

由白清兒所創的玉女宗,確是人才輩出,上有無瑕、柔夫人、妲瑪、湘夫人和無彌,下有玲莎和連綺,至於香家二姑娘沈香雪該屬外門弟子,旁習玉女宗的心法,武功仍是走香家的路子。

隻是這一支美女大軍,足以用另一種形式征服天下。如果龍鷹不是曾憑“範輕舟”的身份混入大江聯,刺探得真實情況,說不定連好色的他亦要栽在她們手上,翻了船仍不曉得原因何在。

玲莎的身份是西京長安的著名“女冠”。在現今的社會裏,這是女性最不受約束的身份,閔玄清正是好例子,色藝雙絕者受到達官貴人和文人雅士毫無保留的推崇和仰慕,地位比賣藝不賣身的歌舞名妓還要高上一線。當年武曌舉行歡待橫空牧野的國宴,閔玄清便是受邀參加的女冠,身價可見一斑。

像閔玄清般的修真女冠外尚有宮觀女冠,武曌和太平公主均先後入觀修行,由此可知女冠風氣之盛。玲莎以女冠的身份到神都來,確是妙至毫顛的一著,既不會惹人懷疑,一切自然而然,又因非是人人可攀折的野花,超然而獨立,使她更能發揮作用。

如此的“入侵”,確令人防不勝防,明明清楚是怎麽樣的一回事,仍是毫無阻止的辦法。

至此龍鷹方明白為何以武攸宜的權勢,不但沒法一親香澤,對著她時還誠惶誠恐,惟恐唐突佳人。

龍鷹移開搭在玲莎香腕為她把脈的手,還站起來,向坐在一角的符太道:“徒兒你來試試為律大家把脈,看與為師的想法會否有出入。”

說畢坐入武攸宜和萬仞雨中間去,還向武攸宜使個眼色,著他放心。

律玲莎在上層的艙廳見他們,一襲雪白繡彩邊的連身衫裙,外加黃色的披肩,任由烏黑的秀發垂披肩背,沒有裝飾,不施脂粉,可是被她天真火熱的大眼睛瞄來,以龍鷹的定力也心中一熱。

武攸宜更不用說,入艙後神魂顛倒的噓寒問暖,模樣既可憐又可笑。反是萬仞雨這個不欺暗室的真君子絲毫不為她所動,看她的眼神銳利洞透。

龍鷹特別留意符太,這小子竟像萬仞雨般沒有心動,但又和萬仞雨的不感興趣有分別,雙目邪芒閃閃,像視玲莎為一個對手而非生出愛慕的美人兒。

符太慢條斯理地站起來,移到玲莎旁坐入師父剛才的椅子去,探出三指搭上玲莎擱在椅臂、捋高香袖的玉腕去。

三個男人都全神注視玲莎,武攸宜是沒法移開目光,龍鷹和萬仞雨則在留心玲莎對符太的反應。

玲莎似乎對符太特別有感覺,不是男女之間的感覺,而是高手間微妙的觸感,美目不時現出異樣之色,到符太的三指搭在她的腕脈,嬌軀沒由來的微微顫抖。

龍鷹和萬仞雨看得心領神會。

白清兒之所以能創出玉女宗,很主要是得力於落入她手裏的《禦盡萬法根源智經》,配以魔門的“姹女大法”,因而能綻放異彩。

符太則為將《智經》修煉至登峰造極的異人,由於底子和心法與“玉女功法”異中有同,兩人間有莫以名之的奇異氣機相應,乃理所當然的事。

玲莎的反應,是在萬仞雨和龍鷹的預料之內。

故此符太聽到柔夫人的聲音,已非常有感覺,生出征服此女之心。現在看符太對玲莎的木無表情、冷漠的態度,一副視絕世美色如糞土的樣子,便知玲莎道行未足,難惹起這邪異高手心中的漣漪。

武攸宜見符太不為玲莎的美色所動,反對這個怎看也有點不順眼的神醫徒兒生出些許好感,誤以為他因曉得玲莎是他的禁臠,故規行矩步,不敢逾越。

符太沉吟片刻後,抬頭向龍鷹瞧過去,漫不經心地道:“師父在上,如果徒兒沒有看錯,律大家該是修煉道功練出岔子嗬!”

武攸宜失聲道:“練功?”

玲莎亦嬌軀一顫,自然而然朝符太望去。符太像早猜到她的反應,別頭迎上她的目光,雙目邪芒遽盛,玲莎猝不及防下垂下頭去,避開他逼人的眼神,假如此為奇門高手間的不須動刀刃的較量,美麗的天竺女可算是輸了第一場。

因著符太眼神斂而不露,武攸宜的注意力又集中在玲莎身上,沒有察覺兩人間的情狀。

龍鷹和萬仞雨交換個眼色,心中都有著難以形容,沒法具體說出來的意想。符太和玲莎該是在心法上有奇異的克應,故會出現如此情況。

龍鷹哈哈笑道:“不愧我王庭經的徒兒,從律大家的脈象看出病因。”

接著向武攸宜道:“要治好律大家的怪病實容易不過,隻要律大家停止練功三天,待脈氣經三百周天後自動歸位,可不藥而愈。”

武攸宜仍是目瞪口呆,瞪著天竺美人兒,因從沒想過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符太收回把脈的手,離座而起,沒興趣再多望玲莎一眼。

萬仞雨朝龍鷹微一頷首,後者知機地站起來,道:“如果律大家三天後症狀如故,庭經會開一服重藥給大家。哈哈!”

這句話等於警告玲莎,若敢再裝神扮鬼,壞他醜神醫的聲名,會以“重刑”伺候。

玲莎盈盈俏立,嬌聲瀝瀝的施禮道:“多謝神醫和貴徒於百忙裏仍抽身來為玲莎治病。”又向萬仞雨道謝。然後道:“玲莎病愈後於神都舉行的首個雅集,務請三位賞麵光臨。”

武攸宜此時才如夢初醒的送三人出艙門下船,隨便找個借口便溜回去伴佳人,一副置正事於不理的態度,看得萬仞雨搖頭歎息。

三人一道離開,沿著漕渠朝洛水的方向舉步,時間剛過辰時,路上車來人往,愈接近橫跨洛水的舊中橋,愈是熱鬧,似是神都的人口比一年前增多了。

萬仞雨微笑道:“現在本應由在下請客為兩位老哥洗塵,但因曉得神醫尚要到珍古齋去見香霸,隻好改為陪兩位走一段路。”

龍鷹笑道:“現在不論老子幹什麽,除非揭起醜臉,即使大聲疾呼自己是龍鷹,亦沒人相信。既然如此,就是百無禁忌,一切可放手去做。哈!我和萬壯士是不打不相識,當然不是對打,而是一起去打敵人,香霸該比任何人更清楚我們的關係是怎麽來的。不如索性一起去踢香霸的店,方顯得神醫和天下第一刀手大家惺惺相惜之情。”

符太道:“師父之言,甚合徒兒之意。”

龍鷹啞然笑道:“這算什麽勞什子的徒弟,太少的心情很好。”

符太欣然道:“怎會不好呢?觀其徒知其師,玲莎已是這個媚樣兒,柔夫人可想而知。師父在上,徒兒終於心癢了。”

萬仞雨開懷道:“你們這對活寶貝再一次證明了‘有其師必有其徒’,兩個都是那麽混賬。”

又向符太道:“和楊清仁交手了,對他有何評價?”

符太道:“徒兒謹遵師父指示,遊移漁船之上,不讓他的氣機死鎖,交換過幾招,隻可以深不可測來形容,否則他的手下恐沒有一個人能活命。真爽!”

三人步上舊中橋,下方洛水船來舟往,車馬道則車如流水馬如龍,兩旁通道行人如鯽。

龍鷹忍不住止步倚橋欄朝東眺望,不遠處是跨洛水的另一主橋,神都名聞天下的大浮橋。

朝左岸瞧去,華宅林立於承福和玉雞兩坊,洛水北岸的土地特別矜貴,王公大臣眾居於此,家居愈接近皇城,愈能顯出身份地位。

狄仁傑以前的宅第坐落南岸民房中間,正顯示出這一代名相親民之意。

龍鷹問萬仞雨道:“芳華為何不隨你返神都呢?”

萬仞雨道:“你道我回來是遊山玩水嗎?你的征西之行漏掉在下,已令在下非常不爽,幸好尚有個大江聯來給我下火,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龍鷹哈哈笑道:“老子是為你著想,看你的神氣便知你過了一段甜似蜜糖、神仙眷侶般的好日子,還想來騙老子。他奶奶的!還有九天我便要動身到飛馬牧場去,你若真夠朋友,便代老子去追求商月令,免致她落入楊清仁之手。比起小弟,你的條件好多了。”

萬仞雨苦笑道:“請恕在下嚴詞拒絕,我心裏實再沒法容納另一妻子,請揀些容易點的事讓在下代勞。”

符太興致盎然聽著兩人的對答,目泛異芒。

龍鷹沉吟片刻,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做,卻沒法分身去做,而除你之外,又沒有人可為我去辦。”

萬仞雨道:“又想賣關子嗎?”

龍鷹“哈”的一聲笑道:“又被你這家夥看穿。”

壓低聲音道:“我想你去見老子的嶽丈,報上小魔女的喜訊,並向他說出神都現時的情況。”

萬仞雨道:“你想他老人家回來嗎?但我看他對當官已是意興闌珊。”

龍鷹道:“他老人家智深如海,對張柬之等有龐大的影響力,他絕不會回來,但自有影響張柬之等的方法。最重要是讓他曉得神都正被大江聯全麵入侵。”

稍頓續道:“在飛馬牧場不論成敗,事後我們一起到嶺南去,將香霸在該處由符君侯主理的邪惡事業來他奶奶的一個連根拔起。”

符太道:“師父到了牧場去,小徒幹什麽好呢?”

龍鷹道:“當然是代為師行醫濟世,順便留在神都去追求柔夫人,隻要能令她愛上你,等於滿師出山。明白嗎?”

符太苦笑道:“希望不會砸爛師父的金漆招牌。”

又問龍鷹另一邊的萬仞雨道:“不論何人,包括我的師父在內,總須一段時間去適應我這個難以相處的人,偏是萬兄和我卻似一見便像認識多時的朋友,連我自己亦不明白。”

萬仞雨錯愕道:“我倒沒想過這可以是個問題,亦間接顯示出太少不慣或不喜歡交朋友。”

龍鷹道:“原因是萬老哥打開始已不當你是外人,比為師對你更坦白,沒半句隱瞞,當然令徒兒嫩懷大快。而重要的是你曉得老萬是有資格和你論交的人物。”

符太沉吟不語。

龍鷹一拍額頭道:“糟糕!忘了問珍古齋是在哪一坊內,看來隻好到定鼎街後再問人。”

萬仞雨灑然道:“隨萬某來吧!”領先走下橋去。

龍鷹追到他身旁,向想趕上來到他另一邊的符太道:“徒兒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提著藥箱跟在後麵吧!否則成何體統。”

符太頹然跟在後麵,歎道:“終有一天小徒會來個金盤洗手,不再當你的徒兒。”

龍鷹道:“太少若想生命過得多彩多姿,最好待在老子身邊,否則肯定悶出你的卵兒來。”

大批城衛聚集在橋端處,盤查往來可疑的人,他們雖然不認識醜神醫師徒,卻認得萬仞雨,讓三人直行直過。

龍鷹問道:“最近有沒有新的青樓落成呢?”

萬仞雨道:“你想問的該是在幾天後開張的翠翹樓,此為近期轟動神都的大事,雖然沒有人見過樓內的姑娘,但隻看其別出心裁的建築,就像將江南的庭院搬到神都來,便令人翹首以待。”

龍鷹哂道:“翹首以待者肯定不包括我們的萬爺在內。”

萬仞雨笑道:“剛好相反,我像你般想到此樓多少與大江聯有關係,除香家外,誰能供應一流的美女呢?”

後麵的符太道:“我從未上過青樓,師父要帶小徒去一開眼界。”

龍鷹淡然道:“柔夫人隻會在暗裏主持大局,絕不會現身露麵,我總感到她與其他玉女宗傳人有異,不愛賣弄風情,亦從未見過她搔首弄姿。”

萬仞雨領他們離開定鼎大街,轉入橫街,道:“看!”

兩人朝前瞧去,立即看呆了眼。

《龍戰在野》(卷六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