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奧斯陸熱鬧非凡,完全沒有平日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人們圍在碼頭上,等待著碼頭工人們從商船上滾下葡萄酒桶。一桶剛被滾下船的葡萄酒,已經被人們打開痛飲了一番,周圍零零散散滾幾個已經空了的酒桶。每隻酒桶上都有一個名字:舒派亞,顯示出酒桶的所屬人。這個名字在今天以前一直像一座山似的壓在眾人頭上。而現在,這座山已經和酒桶一樣被人推倒在地,一直壓抑在心中的熱情突然有了宣泄的地方,他們從被打劫持的舒派亞的船上拿出了屬於自己的東西,喝著美酒,與別人一同分享這種歡樂。

格爾哈特向年青的長官深深彎下了腰,堅定地回答道:“除了您,還有誰能作得到。”

格爾哈特沒有正麵反駁維洛斯的話,不是因為格爾哈特的口才不如他對方,而是因為他根本不配。格爾哈特隻是舉起了右手,所有的炮台都自動轉向維洛斯。

果真是這樣啊!格爾哈特抬起了頭,自己又想逃避了,如果能夠不選擇的話最好。但是如果這次再逃避的話,那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機會站起來了,這樣的話會很對不起那個年輕人的,那個對自己如此信賴的年輕人。他在尋找一隻強有力的手臂來幫助他,他選擇了自己,而自己卻如此懦弱。

聽了這話,麗璐馬上抬頭望著伯格斯統,說道:“我們才沒幫你的什麽忙,我們隻不過做我們自己的事而已。以後也不會有需要你們的時候。軍人隻會破壞別人的幸福。”

伯格斯統提起關於賄賂各總督和軍隊的事,也對被打壞的阿倫海姆號的事很過意不去。

“舒派亞的壓迫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了,隻要有一點火星,城裏就會燃燒起來。”伯格斯統在製訂作戰計劃時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他特意選擇在舒派亞的商船剛剛進港或準備出港時下手,全麵封鎖港口,揪出船長或代理人,船上的水手根本不會去幫他們,然後在城市散播訊息,城裏的人自會拿起武器站在我們這一邊一同推翻舒派亞。果然,一切都跟預料中的一樣,也因此節省了大量時間和人力,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壞舒派亞所有的經濟來源。當然還應該歸功於麗璐他們那些荷蘭商人的力量,事先買通所有的官員,讓他們答應不cha手舒派亞的事。

維洛斯的船是武裝船,裝有大炮。而阿倫海姆號卻隻是普通的商船,兩船衝突的話,阿倫海姆號是絕對沒有勝算的。一想到在那艘船上還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在,格爾哈特立刻繃緊了神經,下令全艦警戒,準備海戰。查理接到指示,並沒有馬上去執行,反而像鬆了口氣似的笑了,他對格爾哈特說:“果然這才像你哪!格爾哈特。你果然就是一名軍人。啊,這是伯格斯統艦長說的。” 查理隨後下了艦橋發布備戰命令。

原本格爾哈特還有些不忍,畢竟對方曾是自己最鍾愛的弟子,要親手毀滅自己鍾愛的弟子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件難以下手的事。然而,這個最鍾愛的弟子卻侮辱了他現在最敬愛的人,格爾哈特殘留在心底的那份師徒情義隨著維洛斯的話語一同消失了。

卡米爾急忙叫住了麗璐的話頭,麗璐撇撇嘴,完全不理不睬。

“格爾哈特。發現那個人了,正朝英國倫敦方向前進,距離我們約有500海裏。就算我們以全力追趕,恐怕也追不上了。”年輕人向他報告說。

維斯泰洛斯號回到阿姆斯特丹港,受到當地人民的熱烈歡迎。他們打倒舒派亞和海盜維洛斯的事已傳遍了整個城市,人們都相擁到港口來看這位年輕的英雄。

四人走遠了,從費南德屋子的陰影處走出來了一個人,穿著黑色大衣,領口豎起來,帽沿壓得很低。他低聲念著幾個名字:麗璐※#8226;阿歌特、卡米爾※#8226;奧芬埃西、費南德※#8226;迪阿斯、埃米利奧※#8226;菲隆。然後點點頭,又消失在陰影之中,他沒有回費南德那裏,而是朝著酒館“鯨魚”走去。

直到七年之後,這層殼才被敲開。也是在認識了伯格斯統之後,他才明白維洛斯會離開的原因。

炮彈從維斯泰洛斯號的炮口竄出,劃出一條弧線,準確地落在武裝船的位置上。炮彈聲傳得很遠,鄰近的港口恐怕都聽到了。維洛斯到死也不會明白他是敗在了誰的手裏。不是格爾哈特,有一半是伯格斯統,而另一半敵人卻是他自己。

格爾哈特沉思了一會兒,還是下了指示:“讓其他兩艘軍艦先回阿姆斯特丹,曼努埃爾也一塊兒回去,向伯格斯統艦長報告情況。查理,你跟著我,最大速度向倫敦前進!”查理沒有說任何話,隻是點了點頭,走下了艦橋。

“看來進行得相當順利啊!”提督剛剛接獲了漢堡暴動的消息,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高興的表情,反而是眉頭深鎖。

格爾哈特抬起頭,把曼努埃爾的那一番話說給伯格斯統聽。

然而有一天,維洛斯卻突然提出退出軍隊,無論格爾哈特怎樣勸說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他最後對格爾哈特說的那些話至今仍印在格爾哈特的腦子裏:“我需要自由!軍隊實在太壓抑了,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完全沒有我發揮的空間。我要去尋找自由的生活,在大海上無拘無束地生活!”

如果真的能夠追上維洛斯,自己究竟會怎麽做。是以老師的身份勸他浪子回頭,或者是以軍人的身份將他就地正法,或者會顧念舊情任由他去……格爾哈特自己也不知道會怎麽樣。最好就像現在這樣,永遠追下去,沒有盡頭,也就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做出一個選擇了。

一名年輕人走上艦橋,提督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

維洛斯年輕、勇猛,接受能力強,反應也特別快。不論是戰術理論還是實戰演習,他都表現得格外突出。在格爾哈特的十幾名弟子中,維洛斯猶如群星中的太陽一般耀眼。當然,維洛斯也並不是十全十美的,他略微有些懶散,每日都離不開酒。因為前一天喝醉了而誤了上課的時間也不是一兩次了,但是他在其他方麵的優異成績掩蓋了這一缺點。格爾哈特對他寄予了厚望,要將自己一身的本事全都傳授給他,同時也準備將自己的名聲和地位轉交給他。

一個冷冷的聲音cha了進來:“格爾哈特,我命令你消滅海盜維洛斯。”聲音是從阿倫海姆號的甲板上發出的。那個有著白色長發的年青人正以冷冷的眼神看著維洛斯。

伯格斯統笑了笑,說道:“曼努埃爾應該去做詩人。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也希望我能死在海上,而不是老死在病**。”

“不過,”麗璐又開口中,“或許你們是不一樣的軍人吧。”這話就像一道春風,一下子吹散了麗璐的敵意。每個人的臉上都lou出不一樣的表情。麗璐接著說:“你們真的很曆害,也許有一天會成為海上的霸主。不過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我會賺很多很多錢,那時就不用再受軍人的氣了。”

卡米爾提醒麗璐,漢堡又來了鬱金香的訂單,一談起生意,麗璐立刻有了精神。搶著就要去和研究生聯係,四個在笑聲和打鬧中出了門。

維洛斯慢慢辨認出說話人的身影,對他來說是再也不想見到的人。格爾哈特麵無表情地站在艦橋上。軍艦上的炮台已經瞄準了維洛斯的武裝船。

維洛斯一陣冷笑,對格爾哈特說道:“這不是我當年的老師嗎?看來你的頭腦仍舊和當年一樣固執和呆板啊。`聽說你又做回軍人了,那種職業沒有一點自由,規矩又多,我最討厭這些了。”

伯格斯統等人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拖身,和格爾哈特兩人一起來費南德家裏。

格爾哈特簡短地回答道:“是!伯格斯統艦長!”然後毫不猶豫地揮下了手。

格爾哈特把目光轉向了無邊無際的海水,海水不停的翻滾著,xian起層層浪花。“大海會印出你的心。”曼努埃爾的話語在他耳畔響起。

維洛斯在船上一陣狂笑,但他馬上就笑不出了,因為一艘瑞典海軍軍艦正出現在他的視野中。軍艦上傳來了他十分熟悉的聲音:“維洛斯!別再做無意義的事了。準備投降吧,你沒有勝算了。”

維洛斯離開的一個月後,格爾哈特也辭去了海軍的職務。盡管沒有人認為維洛斯的離開是格爾哈特的責任,但是他卻無法原諒自己教出了這樣一個徒弟。在隱居的那段日子中,格爾哈特不斷回想教導維洛斯時的情景,始終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離開海軍。他把自己封閉在郊外的木屋中,借以逃避現實。

伯格斯統看了看麗璐,她仍是一臉厭惡的表情。伯格斯統說道:“這一次多虧了你們的幫忙,這份恩情我會記著的。以後如果有需要我的效力的地方,請盡量說。”

海盜維洛斯

格爾哈特的軍艦如飛一般掠過平靜的海麵,盡管已經在用最大速度前進,恐怕也趕不上在前方300海裏的一艘武裝戰船了。那艘船已經過了阿姆斯特丹港,眼看著就要駛進英國的大門了。

“人死了,靈魂會消散於海上,就等於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就在格爾格特胡思亂想之時,查理急速的腳步打斷了他。查理帶著驚喜和焦急的表情對格爾哈特說道:“維洛斯被攔住了!是阿倫海姆號!不過在船上的是伯格斯統艦長,就在前麵不遠處……”查理話音未落,就聽見遠處響起一陣炮聲。

十幾年前的格爾哈特,曾是德國海軍的上將,統帥著兩支北歐最強的艦隊,橫掃北海海盜。他被海軍授予了武人的最高榮譽——銀十字勳章,也被當時的皇帝???接見,他被沿海的居民當成是守護神,更被歐洲各國的海軍當作學習的典範。但是這一切都不是最令他自豪的。他最驕傲的便是他的大弟子——維洛斯。

以維洛斯的武裝船的力量是肯定敵不過正規海軍的,不過他卻並不驚慌,反而大聲說道:“你想在這裏殺了我嗎?你下不了手吧,因為你是軍人,沒有命令就什麽也做不了的可憐蟲!而我,隻要我想,我現在就能炸了這艘商船!”

格爾哈特望向遠處兩個黑影。黑影已經清晰可辨了,他認出了阿倫海姆號的身影。以這樣的距離當然是不可能看清船上的人的,不過格爾哈特認為自己的確看到伯格斯統站在船頭上。是伯格斯統又一次阻止了他的逃避,是伯格斯統告訴了他生存的意義,作為一名軍人並不隻是戰鬥就好了,同樣也可以和普通人一樣生活。那就是他五年前發誓要永遠忠心的對象,而現在格爾哈特又一次對著大海起誓。

伯格斯統知道格爾哈特進來了,並沒有說什麽感謝及時來救的話。同樣,格爾哈特也沒有問伯格斯統怎麽知道維洛斯的行蹤的。

格爾哈特點了點頭,走下艦橋,來到艦長室。

格爾哈特的命令很快被執行了。維斯泰洛斯號以劈開風浪般的速度朝倫敦方向衝去。

離港口稍遠些的海上,三艘掛著瑞典國旗的軍艦並列著,正緩緩駛離奧斯陸港。在旗艦上指揮的是一名老練的提督,從頭到腳散發著軍人的氣息。在他的指揮下,舒派亞所有十五艘商船在二個小時之內全部劫獲。當然這不光kao曼奴埃爾仔細調查了商船的行進路線、伯格斯統周密的作戰計劃、查理出色的壓製了每一艘船的抵抗,舒派亞本身也幫了些忙。

不知過了多久,曼努埃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告訴格爾哈特,阿倫海姆號上的人都轉移到軍艦上了,伯格斯統艦長正在艦長室。已經準備好將阿倫海姆號拖回阿姆斯特丹了。

格爾哈特一直望著武裝船,直到它身軀逐漸消失在海麵以下,周圍再沒吐出一個水泡。大海又恢複了平靜,它以寬廣的胸懷接納所有的事情,也包括死亡。

伯格斯統離開後,費南德拍了拍麗璐的肩膀,說道:“很不錯嘛。漸漸有點船長的模樣了。”

阿倫海姆號在維洛斯的武裝炮麵前毫無還手之力。它能夠艱險而順利的避開每顆炮彈完全得益於伯格斯統準確及時的指示,以及水手們迅速熟練的行動。炮彈擦過船舷,在水下爆炸了,xian起的巨大浪頭讓阿倫海姆號上下顛簸不停,水手們幾乎全身都被海水浸濕,但是沒人逃走,隻要伯格斯統還穩穩地站在甲板上,那就意味著船不會沉。但是這一次恐怕沒有什麽辦法了,大炮的拋物線正對上阿倫海姆號的主桅杆,隻聽轟的一聲巨響,主桅被攔腰劈斷,重重的壓向船頭。水手們雖然匆忙躲過了倒下的桅杆,沒受什麽傷,但是船已經無法再行動了。

雙方都表達了自己的謝意,沒有浮華的詞語,也沒有激動的握手,隻是很普通的道了謝,不過言語之間流lou出的真實情感卻是什麽都比不上的。

隔了一會兒,又一人走上了艦橋,這次上來的是曼努埃爾。格爾哈特正想問他為什麽沒去阿姆斯特丹時,曼努埃爾先開了口:“查理很擔心你,又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麽好,所以讓我來看看。不過,雖然我比你年長,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曼努埃爾望著遠處的海鳥,說道:“當你覺得迷茫的時候,你就看看大海。大海是一麵的鏡子,它會印出你自己的心。”曼努埃爾說完也離開了。格爾哈特獨自一人站在艦橋上,任海風吹亂他的頭發。

兩人都沉默不語,但卻是極為舒適的沉默,因為屋子裏的兩人彼此非常熟悉,熟悉到不用交談就能了解對方的思想。

卡米爾連忙接口說道:“你完全不必擔心這件事,事實上,我們把鬱金香賣了很好的價錢,現在已經供不應求了呢。”

費南德帶著敬意將兩人讓進房。麗璐,卡米爾,還有埃米利奧都在。

格爾哈特說道:“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維斯泰洛斯號赫德拉姆※#8226;約阿其姆※#8226;伯格斯統

維洛斯有點吃驚的看著他,充其量不過是小商船的船長,居然敢用命令這個詞!

曼奴埃爾※#8226;阿爾米達

查理※#8226;約翰※#8226;洛菲雪

格爾哈特※#8226;阿迪肯

卡米爾說完,瞄了麗璐一眼,想要再說什麽卻沒開口。

雙方暫時分了手,伯格斯統和格爾哈特與艦隊會合,稍作休息就率軍回斯德哥爾摩複命去了。

伯格斯統首先開了口,說道:“我想得到全世界。格爾哈特,你會幫我嗎?”

英國!英國皇家海軍隻不過是一群有著軍人外衣的海盜,如果維洛斯去投kao他們,格爾哈特就再也沒機會親手抓到他了,除非不惜向英國宣戰。格爾哈特心中的焦急並沒有lou在臉上,他還有另一層顧慮。

艦長室的門沒有關,仿佛是特意為格爾哈特開著的。格爾哈特走進屋子,白發的青年正站在一張世界地圖的前麵,從那上麵來看,瑞典隻是一塊很小很小的地方。

“你用不著再拿那些長篇大論來教訓我,我已經不是你的學生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我也很滿意!”維洛斯打斷了昔日老師的話尾。格爾哈特無疑說中了他的心事,這讓他有點惱羞成怒了。“倒是你,在郊外過過見不得人的生活不是很好嗎,怎麽又跑出來了呢?該不會是用完了積蓄,家裏接不開鍋了吧!以前不可一世的提督,現在卻匍匐在一個無名的瑞典中將腳下,求他賞你口飯吃,實在是丟臉至極!”

伯格斯統聽了這一番話,不由得笑了起來。不過他馬上收起笑容,很正式的回答:“好的,麗璐小姐,我會等著這一天。”

格爾哈特鐵青著臉說道:“維洛斯,看看現在的你,一個被人唾罵和憎惡的海盜,這就是你要的自由嗎?你不肯按部就班地學習正統的戰術,說那些跟你的性格不和,之後突然就離開軍隊。但是你所學到的半吊子的本事卻沒辦法支持你的生活,最後隻能投kao舒派亞這種人,替他在背地裏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