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對城裏的丐幫分舵突然發難,令馬如龍大為驚訝。

彭千刀進城後的舉止已經表明了保持中立的態度,傻子也不會會錯意,遑論朱三這等精明無比的人,而且後麵還有許士傑這等梟雄。

若說朱三想趁此機會把丐幫勢力鏟除,卻也說不通,至少時機不對。

這令他想起丐幫接連發生的蹊蹺事:

接連有兩位重要人物沉屍鄱陽湖。

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隨後張乾接任幫主,更令馬如龍迷惑。

各派事務雖不乏機密不為外人所知之事,然而一切均應在情理之中,丐幫接連有不合情理的事發生,就說明丐幫內部的確發生了重大變故。

至於這變故是什麽,馬如龍也約略猜出一些,但依然感到雲裏霧裏的,後來他被自己時刻受金百合的人所監視的事的困擾,也就懶得去想別人的事了。

何況在他心裏,對丐幫多少還是有些敵意,是以對其變故也不免漠然視之。

彭千刀四人忽然受到朱三的圍剿,這讓他大出意外的同時,腦中驀然靈光閃現,忽然警覺到丐幫的諸多變故一定和朱三甚至許士傑有關,而且可能是丐幫前任幫主花子明重大事故後朱三又一次的傑作——他心裏早已認定花子明之死是人為,而非事故。

其中關鍵他雖無法知道,卻本能地感到這兩者有著必然的聯係。

華子雄的出現更為這件事增添幾分神秘,馬如龍想到圍攻兩儀堂的那兩位高手,其中有一個就是華山派的。

隨後嵩山派又出現在視線中,整個事件便籠罩在層層迷霧之中。

華山派和嵩山派聯袂入城,馬如龍便預感到要出大事。

而他現在最不願看到的就是節外生枝,他雖說想拖住許士傑,卻絕不想用武林大亂這種方式,何況這兩派都有人是朱三的奸細。

他尾隨其後,想探出些端倪來,所以他並不是滲透進來的,而是和這兩派一起被朱三圍困其中。

當然他是自願身在包圍中,而且他的身後左右也都有雲行無影門的人負責警戒聯絡,所以他和外圍依然聯絡暢通。

他也打定主意要和朱三許士傑二人玩一場看看究竟是貓捉老鼠還是老鼠戲貓的遊戲。

華山和嵩山的衝突以及與丐幫的爭鬥他都看在眼裏,卻隻是冷眼旁觀,心裏在思索著其中種種隱秘而又複雜的關係。

他以前對各派事務漠不關心,現在到了該補上這一課的時候了。

朱三和樂廣與丐幫三大長老之戰令他微感吃驚,這兩人武功之精湛與和他交手時簡直判若兩人以至他在心中暗忖:

假如這兩人正常發揮,聯手對付自己,可能就不是自己能否取勝,而隻是能支撐多少招的問題了。

然則這兩人與自己動手緣何縮手拘足,局促如轅下駒?他心裏也是連呼咄咄怪事。

是以,他一上手就用霹靂雷火彈施以辣手,也是想威懾住這兩人,以免這兩人突然發難。

若是在梁子都他們尚未在外圍安排好時,朱三率人發動攻擊,他還真有些罩不住。

馬如龍不想和朱三的眼神對上,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而朱三恰好也是心同此想,他最怕的也是馬如龍拔腿便走,根本不理會華山和丐幫的人,自己拿他也無可如何,是以也左右逡巡,有意避開馬如龍的眼光。

兩人都是絕頂聰明人,過不多時便都意識到了。

馬如龍的眼光先

接觸到了朱三的眼睛,他不禁失笑道:“朱堂主,你是在等什麽人吧?”

朱三哂然笑道:“正是。然則閣下呢?隻怕也是如此吧。馬公子,我倒真是佩服你。

“我出麵對付丐幫這三位長老,其實是實在沒法子找到你,才用這笨法子引你出來,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卻還是敢單身闖到這裏。

“現在怎麽樣?我送你三個包袱,你若是甩手走人,我還真拿你沒什麽辦法,可你若想帶他們三人離開,隻怕沒恁地容易吧。

“我知道你也在等你的接應人,隻是這附近早已布滿我們的人,要釣的隻是馬公子這條大魚。你既然吞下了誘餌,還想安然離去,這可能嗎?”

馬如龍一豎拇指道:“爽快。朱堂主平生很少這樣光明磊落吧?”

朱三笑道:“那是因為你太精明,對你說假話是白費工夫。不過你這樣的精明人卻也常常幹傻事,這倒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馬如龍淡然笑道:“朱堂主,承你推心置腹,我也不能假言相向。看來我們都在等援兵,就看誰的援兵先到了。

“你說我常常做傻事,其實天底下幹最傻的事的就是貴主子這位精明無比的人,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彭千刀在莫萬裏懷中幽幽醒來,聽到朱三的話,氣的一口血噴出來,噴濺在莫萬裏前胸上,複又昏厥過去。

丐幫三位長老也是武林中響當當的角色,走到哪裏不受人敬重三分,而今居然成了朱三釣取馬如龍的釣餌,真是莫大的恥辱。

莫萬裏也是雙眼噴火,但懷中抱著彭千刀也無法上前和朱三拚命。

沙洲為人穩重,情知而今不是鬥氣的時候,如何保住彭千刀逃出去才是正經,至於這筆賬日後有得算。

旁邊的李爽雖明知不是對手,卻忍受不了這份恥辱,怒吼一聲向前衝去。

馬如龍忙拉住他,“李堂主何必動氣,你難道不知朱堂主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人氣死嗎?所以對這種人隻能是不生氣。”

朱三接口笑道:“馬公子,你這是往我臉上貼金,若說能把人氣死的本事閣下足可獨步天下,我若不是度量大些,早就死翹翹了。”

樂廣在旁連連點頭,深有同感。

他們二人在馬如龍手下吃了不少癟,若是氣量狹窄,真要被活活氣死。

他略顯焦灼地左右觀望,還是看不到後續人馬就位後的信號,心裏不禁直犯嘀咕:

究竟出了什麽意外?

怎地這時候了還不見主子的影子,再拖個一時半晌,又要讓馬如龍這條釜底遊魚溜走了。

他隻盼朱三能施展口才,將馬如龍拖住。

莫萬裏忽然大叫一聲:“老大!”

馬如龍轉身看去,卻見彭千刀麵如金紙,出的氣比入的氣多了,他走過去查查脈象:“莫長老放心,有在下在此,保證不讓一個人被朱堂主氣死。”又喂了彭千刀一粒藥丸。

莫萬裏看看彭千刀,驀然間血脈僨張,他把彭千刀交給李爽,忽然雙膝一垂,便欲跪倒。

馬如龍此時對各人的動作最為留意了,唬了一跳,急忙拉住他,道:“莫長老,有話但說無妨,這是做什麽?”

莫萬裏垂淚道:“馬公子,在下為丐幫招來恥辱,必以血冼方可。還求馬公子把我們老大帶出去。”

馬如龍佯作氣惱道:“你這人求人專揀難的求,卻留著容易的自己做。

“你求我的事你自己作吧,你要

做的事讓給我。這叫君為其難,我為其易。

“朱三公子剛說我常常幹傻事,你真的把我當傻子啊。”

莫萬裏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心裏也明白馬如龍不想讓他上去送死,然則朱三辱丐幫太甚,今日自己不以血洗此大辱,日後將無顏立於江湖。

馬如龍又歎道:“莫長老,我不是說笑,今天這架式你也看出來了,朱三公子能讓我活著離開嗎?

“你上去一死了之,倒真是一了百了,我也難逃火爐,你不是生生把彭長老的命也一並送了嗎?”

沙洲也在旁勸道:“老二,馬公子是好意,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華子雄忽然走過來,鄭重道:“莫長老,我來照顧彭兄,我發誓,隻要我一息尚存,就會保護彭兄的安全。”

莫萬裏冷眼看看他,卻不加理會。

華子雄胸口如中重創,情知莫萬裏還是信不過他,轉身奔過去,站在朱三麵前,雙手張開,如大鳥展翅狀,大聲道:

“你們大家都走,我來殿後,誰想追上你們,就先踏著我的屍體過去。”

他此時才明白:瓜田李下的嫌疑也隻有用血來清洗。

華雲天喟歎一聲:“馬公子,常常聽人說起尊駕,今日相見方恨相識之晚。

“尊駕如此俠義,我們華山派就算把命都交在你手裏也不冤了。

“你和彭長老先走,我們華山派斷後,就做一回不自量力、螳臂當車的螳螂吧。”

朱三在對麵嘖嘖有聲,苦笑道:“喂,你們這都是幹什麽?華掌門,你們想把命交在馬公子手裏倒真是交對人了。

“你以為我朱三心狠手辣嗎?那你去問問唐門,去問問五毒教一百多位冤死的鬼魂吧。”

此言一出,華雲天等人不禁心中一寒。

五毒教素以毒辣著稱江湖,卻被馬如龍一手誅除。

此事道義如何且不論,但一提起這件事,就無人不對馬如龍畏懼三分。

嵩山派不惜與華山派全麵開戰,也就是為了能在馬如龍那裏把自己撇清,免得馬如龍找自己算賬。

但一見到馬如龍溫雅有禮,且極講情義,便把這茬忘了。

經朱三提醒,連莫萬裏都感到腦後冒著冷風。

朱三又冷冷道:“華掌門,你也是江湖上泰山北鬥式的人物,別的不知道,江湖規矩應該知道。

“江水河水都可以趟,隻有這江湖混水不能亂趟。”

華雲天氣往上衝,怒道:“本座不是三歲小孩子,不勞指教。”

他被朱三一激,反倒堅定了決心,把劍拔出,走上前去,挺出華子雄一步左右。

華山派弟子也都默不作聲,拔劍出鞘,一步步走上前去,麵容凝重,慨然赴難一般。

朱三和馬如龍心中都是一驚,這倒是出乎意外的變化。

先前由於華山派的遊移不定,雙方都沒把它當作力量對比的砝碼,而今華山派挺身而出,實力如何且不論,單從氣勢上看已是一道堅不可摧的長城。

朱三心中連珠價叫苦不迭,先是華子雄這個不知好歹的莽漢,隨後又出來個更不管死活的掌門,以他們在城中的實力,誅滅華山派不過是舉手之勞。

然而華山派是江湖名門大派,真要把這些人都殺了,想不成為武林公敵都不可能。

他側臉看看樂廣,樂廣也被驚呆了,看著如屏風般立於麵前的華山派眾人,眼中也不禁露出懼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