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3 章 一談一笑失顏色

暗殺殺不掉,明搶搶不來,拖延又要出醜。

談相終於進宮跟南越國君商量了一回,拿到了全權代理的權力,帶著皇太孫,正式跟大夏使團交涉。

“喲,皇太孫看起來,好似跟我們蕭探花年紀差不多嘛!”殷芒捋著花白的胡須,滿麵慈祥地打量著南越皇太孫。

談相滿意地看著皇太孫笑道:“是。”

“聽說,皇太孫的母親、先太子妃殿下,乃是談相的女兒?”殷芒故作關切地問,“當年貴國先太子殿下薨逝,先太子妃緊跟著便殉了,實在是令人扼腕。”

“正是。所以皇太孫幼時,是在老朽家中長大。老朽一腔心血,都在他身上。”談相笑著把目光從靦腆的皇太孫臉上轉向了殷芒,順便瞥一眼鍾幻,似是在開玩笑一般,道:

“不是這樣出色的皇太孫,又跟貴國太皇太後打了這數十年的交道,老朽怎麽會有那個膽量,去捋虎須,跟沈離珠提親呢?”

“談相慎言!早在貴國使團離開我大夏京都之前,離珠郡主已封為鎮國大長公主。我朝陛下欽賜了大長公主姓南,入我皇族宗譜,拜祭過太廟,親口對著我朝先睿總的靈位喚過父皇。沈離珠這三個字,隻怕不是你這個南越丞相,有資格叫的!”殷芒疾言正色,又哼了一聲,方看了蕭韻一眼。

蕭韻陰陰地笑著,衝著已經變了臉色的皇太孫翻了個白眼,方才把一疊紙啪地一聲拍在了桌上:“你們家公主的口供。”

麵露不虞的談相冷冷地看著那疊紙,雙唇緊抿,一動不動。

而皇太孫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拿。卻被一柄折扇輕輕地擋住。抬起頭,卻看見一張俊秀無匹的臉,臉上是溫和到了溫柔的笑容,聲音也透著格外的憐惜:

“畢竟是親姑姑。太孫殿下年紀還小,別看罷。”

“幹嘛不看?這是人家的皇太孫!祖父是皇帝,外祖父是丞相,妥妥的下一位南越國君!你覺得他看這些得尷尬,至少臉紅心跳。可人家從小就當儲君養的,各樣的隱私醜陋不知道見識過多少!這些,小意思!”

蕭韻陰陽怪氣。

皇太孫滿麵通紅,不知所措地回頭看向談相。

鍾幻溫和反駁:“你把人心想得太……太那個了。皇太孫殿下身份貴重,自幼必是嬌生慣養。南越這邊,皇上年高多病,少有管事;朝中大事,談相已經主持多年……”

眾人聽他說話,神情都有些怔怔的。隻是他用詞文雅,便都沒攔著,由他說去。

“權力這東西,拿不得,拿了就都舍不得放。何況你們瞧瞧,談相如今這精氣神,老當益壯,想來再堅持個十幾二十年是不成問題的。

“這是親外孫,自然不會出什麽意外、鬧什麽暴斃。但養成個不知世事的富貴閑人,那卻是輕而易舉、皆大歡喜的事兒。

“不然,到了這張桌子上,我們這邊自是殷正使拍板,他們那邊,怎麽到現在,皇太孫除了臉紅,連句話都不會說呢?

“所以我才說,他這親姑姑做出來的這些肮髒齷齪的爛事兒,別給人家幹淨孩子看。汙了人家的眼睛不說,這萬一被這一刺激,變態了,或者說,對權力有了要求有了渴望,咱不是給談相添亂麽?”

鍾幻笑眯眯的,聲音越來越飄忽,笑容越來越可惡,姿勢更是越來越懶散,甚至,當著談相的麵兒,高高地翹起了二郎腿,整個人也滑進了椅子裏,癱成了軟泥一般。

“當著本相的麵說這種話的人,鍾郎還是頭一個。”談相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鍾幻看也不看旁邊已經滿麵蒼白雙手顫抖的皇太孫,吊兒郎當地看著談相,嗤笑一聲,抗聲答道:“敢當著我的麵兒算計我師妹的上一個,北狄的,已經被我弄死了!”

場麵僵住。

“貴國二公主,咳咳,的這個供詞,談相還是看一看吧。我國太皇太後還等著她的死訊傳回去,好消掉心頭的那一口惡氣呢。”殷芒視若無睹,無比純熟地再度接過了話題,轉到了正題上。

談相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那疊紙,移開了目光,看向殷芒:“貴國太皇太後,可還康健?我記得,她比老朽年輕十幾歲呢,想必硬朗得很。”

“聽說貴國的揚州這些年十分興旺,做生意都做到揚子江的對岸去了?”殷芒眯著眼睛看談相。

談相不動聲色,肩膀卻放鬆了下來,笑一笑:“是嗎?都撈過界了?那樣不守規矩的商賈,我們大越可不敢留。回頭我跟揚州太守打個招呼,把那不懂事的連人口帶家財,都給貴國送過去。”

“還有呢?”殷芒抬了抬下巴。

“還有揚州地麵上這三年的賦稅……”

“幾年?”

“五年。”

“幾年?!我老了,耳朵不好使。談相再說一遍?”

“……十年!”

“哦哦,十年哪,好吧!雖然少,不過蚊子腿也是肉,我們就笑納了。”殷芒很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打了個嗬欠。偏頭又看看皇太孫,慈祥地笑了笑,再度看向談相,目光一利:

“我還聽說,貴國三個月前從西齊悄悄買了一批兵器,還有三台攻城弩,連國庫都沒放,直接放在了金陵城?不知,意欲何為啊?”

“竟有這等事?我怎麽不知道?”談相“大驚失色”,連連敲桌子,“這還了得!?仗著是洪家的後人,金陵守備越發放肆了!竟然不經上報,私購軍器?!這件事,我必嚴查!”

殷芒冷冷地看著他:“若是屬實,不知談相打算如何處置?”

“免職!”談相的桌子拍得山響。

皇太孫微微蹙了蹙眉,張了張嘴,卻沒吭聲。

鍾幻眼疾嘴快,立即道:“對,不說話就對了。這種借題發揮、排除異己的事,你外祖父畢竟駕輕就熟。

“當著我們這些外人,你若質疑,不但顯得你稚嫩,也拆了你外祖父的台。果然因為這種事在他心裏存了刺,隻怕異日,連個富貴閑人,你都當不成嘍!”

殷芒瞪了他一眼,擺擺手不理他,轉向談相:“你的人怎麽處置,是你的事兒。但金陵城的那批兵器,尤其是攻城弩,怎麽處置,我就得仔細問問了。”

“這……我們會運回杭州。”談相試探道。

殷芒搖頭:“運去金州,留著日後我們打西齊用。”

“這,這怎麽行?”談相愕然。

殷芒的手放在那疊紙上敲了敲,冷笑一聲:“這怎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