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 章 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罷了。”太皇太後揮了揮手,煩躁地把手裏的帕子摔在一邊,“是哀家的錯,不該讓鍾郎走。”

餘家這麽大的事情鬧出來,真相大白之時,正是南沉的心情最為激**的時刻。而太皇太後作為南氏的代表,在這件事上,跟餘家的立場天然相悖。

無法跟太皇太後傾訴心曲的南沉,卻同時失去了最後的心理依賴鍾幻。

再加上她剛剛得回了自己的身份,一則大喜一則大悲,才剛踏實重新惶恐。幾下裏交攻,她怎能不病?

“遊太醫來了!”賈六的聲音高聲在門外響起。

“快進來!”太皇太後忙宣進。

一邊擦汗,一邊平複呼吸,滿麵惶急的遊遇霞大步走了進來,匆匆給太皇太後行了禮,直接一屁股坐在南沉床邊的圓凳上,二話不說,先給裏頭昏睡的女子號脈。

許久,方輕輕呼了口氣出來。

“不妨事吧?”見他神情輕鬆,太皇太後也略略放了心。

遊遇霞微笑著起身,一邊擦著額上的汗,一邊低聲笑道:“不妨的。最近的事情多,大長公主積了火氣,這是大事一定,她心裏的那根弦鬆了下來,所以才這樣。隻是個小風寒。”

“果然如此?那她何時能醒?”椎奴忙問。

遊遇霞欠身道:“我開個方子,吃兩貼。遲則明晨,早則今晚,也就醒了。到時候,還請讓大長公主多想想開心的事兒。”

說著,哦了一聲,從身上摸了一個小瓷瓶出來,雙手呈給椎奴:“這是鍾郎臨走,托周適特意帶給我的護心丹。說是大長公主若有不適,用半杯水化開,灌下去。一天一粒,連用三天。”

所以,鍾郎連這個都想到了?

太皇太後一念及此,卻生了氣,沉了臉,喝道:“他早知道沉沉會這樣,他還敢走!等他回來,看哀家怎麽收拾他!”

遊遇霞含笑退了出去。

賈六跟著他出來,小聲問道:“果然沒事麽?”

“放心吧。就是又氣又急鬧的。鍾郎留了對症的藥,吃了就好了。”遊遇霞低聲答了,又輕聲笑道:

“不過呢,您要是有那個麵子,不如請太後娘娘給使團送個信兒,說一聲。不然,誰知道那幾位磨蹭到什麽時候去?”

又忙笑道,“這個可是我自己瞎捉摸的啊!您肯定比我了解太皇太後和大長公主的性子,您看著辦。”

賈六哼了一聲,小聲抱怨:“這位鍾郎,明知道大長公主會傷心,還這麽折騰。他是不是有毛病?我肯定得讓人給他送信,不僅要送,還要告訴他,那個藥對大長公主沒有效果!”

遊遇霞嗤地一聲笑,忙捂住嘴,左右看看,匆匆走了。

吃了藥的南沉果然不再那般緊繃。

又新寸步不離地守在她床前,一時阿鏑回來,滿頭的汗,卻都快要急瘋了的樣子,進門就抽抽搭搭地哭。又新忙問緣故,原來卻是沒有找到周適:

“鍾郎臨走讓周適回鄉,去把孟春林孟老大夫請來京城。說是孫德先一走,尚藥局和太醫署都怕是要亂,得有個老狐狸鎮著。誰知這周適腳這般快,鍾郎前腳走,他後腳便也出城去了。”

又新忙告訴她鍾郎已經有了安排。阿鏑這才放心下來,自去盥洗換了衣裳回來。探頭看看南沉睡得穩,這才憂心忡忡地跟又新小聲發牢騷:

“雖說以前我跟小娘子在幽州時,也並沒有什麽人幫忙,那是卻沒覺得不對勁。可這回,鍾郎一走,二十二郎和小公子也跟著走了。忽然間,京城外頭就隻剩了息王和蓮王殿下,我不知怎麽的,隻覺得心神不安……”

“別瞎想了,有太皇太後在,誰還敢對大長公主怎麽樣不成?”又新其實心裏也沒底,卻不肯露出來,隻管敷衍了阿鏑幾句,起身離開,“我熬不住了,去打個盹兒。你守著大長公主,她有動靜了你馬上叫我。”

阿鏑眼睜睜看著又新躲了開去,隻好歎口氣,給南沉輕輕打扇,低聲嘀咕:“您快醒醒吧。太皇太後經了這大陣子的事兒,她老人家也就是一口氣撐著。您再鬧這麽一出,您不怕嚇著她?”

南沉的眉心輕輕一動。

第二天一早,南沉咳了一聲,翻身醒來,看著趴在床邊流著口水睡著了的阿鏑,虛弱地笑了起來:“傻丫頭,回房去睡。”

“大長公主醒了?”又新匆匆走了進來,驚喜道。

她手裏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放著一個小杯子,一碗水,還有一個玫紅色的小瓷瓶。

南沉的目光定在瓷瓶上,頓了頓,方移開目光,搖頭道:“我沒事了。那個瓶子交給椎姑姑收起來。”

看來,這個藥就是針對大喜大悲心神激**的,交給椎奴,就是給太皇太後預備著的了。

又新心知肚明,垂眸答應了。

“我病了的消息,不要告訴師兄他們。南越朝中情況未明,別再讓他們分了心。”南沉看著迷迷糊糊醒來揉眼睛的阿鏑,笑了笑,起身去盥洗。

前一天還病得昏迷,第二天便如常地沐浴吃飯,甚至拒絕了遊遇霞特意留下的風寒藥方,這個情形看得眾人都擔心不已。南沉卻又不動聲色,催著賈六,說自己已經好了,讓他趕緊去伺候新帝。

賈六也隻得收拾了東西,打起精神去了殿中省報到。新帝大喜。

因新帝剛剛登基,朝中各種事務亟待熟悉,實在太忙。祖孫兩個都有些顧不上南沉。

好在與此同時,毛果兒悄悄地調進了梨花殿,幫著打點,將南沉照顧得極為周到。太皇太後和新帝這才略略放了心。

聽說南沉病愈,外頭朱是立馬求見。

南沉看著他一個人進來,笑著命人給他上冰酪,還囑咐要多加一勺桂花糖,又問他:“怎麽自己來?我還以為蓮王會陪著呢。”

“我去拜見了一次寧王妃……寧國夫人,蓮王殿下便不高興,所以這些日子都沒怎麽來往。”

沒了旁人,朱是便隨意了許多。瞧見南沉旁邊的案幾上有蜜餞匣子,抱過來自己撿著吃。

南沉揚起了眉:“你去拜見寧國夫人?這不是光明正大、順理成章的事?蓮王為什麽不高興?”

“大概是因為……”朱是滿嘴嚼著蜜餞,很開心,含含糊糊地答道,“我是夜裏翻牆溜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