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3 章 愧死安敢當

“這便是所有的供詞。”毛果兒恭恭敬敬地把所有的供詞都呈了上來。

沈太後皺著眉一張一張地看,漫聲道:“說說。”

“陳太妃和秦耳勾結之餘,還有太醫署孫德先,也是他們一夥的。原本兩邊的來往都很正常,後來小人卻從餘綰的口中問出來,孫德先雖然奉了皇命,卻與她家來往極其密切,似乎十分熱切地想要把餘綰弄進宮。”

毛果兒低頭稟報,“後來小人又去詐了詐陳太妃和秦耳,果然發現他們與孫德先的關係也都不一般。如今小人已經命人監視孫德先,隻看他還有沒有其他的同謀。若有的話,最近一段時間,他必會與對方聯係。

“至於這幾位在宮裏的其他眼線,都是各處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串起來,卻幾乎能將整個大明宮的消息都匯集起來。

“這其中,他們始終無法伸手進去的,便是梨花殿、宣政殿和清寧殿。照小人看來,一方麵,是各位主子各自的殿裏,都有掌宮的管事們經心;另一方麵,隻怕也是他們不想打草驚蛇的緣故。

“其實,小蓬萊那個當了幾個月管事的馬百平,是陳太妃費盡心思弄到的一個人。隻是小蓬萊上畢竟都是太後娘娘吩咐過去的人,那姓馬的不大敢放開手腳折騰。

“後來換成了賈總管,陳太妃才順利地將搖枝派了進去,蠱惑了長公主許多不該想的。”

說到這裏,毛果兒聰明地住了口,從袖筒裏另摸了三張紙出來,雙手呈給沈太後:“這個小人一聽便將旁人攆了出去,除了搖枝,再沒一個人看過聽過了。”

沈太後神情木然,接了過來,一目十行地看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想必,這次事關離珠的謠言,也是她在北狄鬧出來的了。”

毛果兒一聲不吭。

他特意選了一個沈沉不在梨花殿的時候來見沈太後,就是因為也有了這個疑心。

“隻是,若是她在胡鬧,怎麽賈六,沒有動手呢?”沈太後喃喃自問,放下了手,雙眉蹙起。

毛果兒躊躇片刻,低聲道:“賈總管,似乎是要從郡主手中領受命令的?”

“嗯?”沈太後挑眉看他。

毛果兒低頭,恭聲道:“小人是想,沈郡主一直都體貼太後。長公主是太後的親骨肉,若是沒有太後親口發話,沈郡主怕是在如何應對這種事上,也會猶豫不決吧?”

那畢竟,是忱忱的肉身……

沈太後默然下去,半晌,緩緩頷首:“若是能找個合適的人,去一趟北狄,通知賈六一聲,就好了。”

“是,小人領旨。”毛果兒利落地低頭退了出去。

沈太後看著他的背影,雙眼微眯。

這個孩子,太機靈了,也太好用了。

永熹帝棄秦耳而取他,絕無意外之處。

隻是,這麽聰明能幹的孩子,卻讓人沒來由地覺得心裏不踏實。

沈太後一個人沉吟良久,直到聽見外頭椎奴說話的聲音,方才抬頭命人:

“去跟毛果兒說,讓他今天歇一歇。明天一早,挑幾樣合適的東西,替離珠出宮去錢大省的葬禮上看看,勸一勸鍾郎,多多保重,不要太過傷心。離珠可都指望著他給她當靠山呢。”

得了吩咐的毛果兒驚訝地看著對方:“郡主不親自去一趟麽?”

“鍾郎沒有送消息進宮。”小內侍頓一頓,又道,“大約是國事飄搖的緣故。錢大省的喪事,鍾郎低調得很,誰都沒告訴。聽說蓮王息王也都是自己主動上門的。”

“聽說了停靈幾天麽?打算葬在哪裏?”毛果兒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麻布孝帶,這是給永熹帝和潘皇後戴的,如今看來,卻似乎是預見一般。

小內侍低頭道:“隻停七天,然後就立即送回歸州祖籍。聽說,鍾郎擔心正在孕期的錢家大娘子傷心,連著派了三撥兒錢大省最親近的心腹人回去勸慰。這麽快送靈回鄉,大約是為了怕大娘子親自進京的緣故。”

毛果兒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必會挑幾樣配得上郡主身份的東西。”

“正是這個道理。椎姑姑還特意追出來囑咐了小的,看來還是毛總管懂得主上們的心思。”小內侍輕輕拍了一記馬屁,然後恭敬告退。

臨睡時,阿鏑又親自來尋毛果兒,對他道:“我出去那一趟,鍾郎似乎十分要躲著我。我跟郡主說了,郡主琢磨了兩天,才決定不去靈堂。

“郡主讓我囑咐你,這件事的緣故,必定複雜得很。若是你問不出來,就不要硬來。大家失去了親人,都是正傷心的時候,一時激動,難保會做出什麽日後後悔的事情來。

“過了這一關,大夏就能穩當了。到時候,不論誰想講什麽道理,郡主擔保,都會給大家說話的機會。”

毛果兒嗬嗬地笑了起來:“給大家說話的機會?她以為她是誰!?她說了算嗎?”

“你這是怎麽說話呢?”阿鏑頓時不高興了,翻了臉,“我們郡主原本是個事外的人不假,可現在一樣麽?為了我們郡主的名聲,太後娘娘都要放餘家姐妹一條生路了。這是什麽樣的榮寵,你不會不明白吧?

“還有前次,那可是我們郡主帶著太子殿下去了潘家,都能直接做主給潘家什麽恩典,留住了潘家沒有請辭回祖籍。這又是什麽樣的分量,你懂得了麽?”

阿鏑氣鼓鼓地瞪著毛果兒:“若不是微容自己作死,非要去勾引鍾郎。原本郡主連她的自由身都許了,都已經在太後跟前請了恩典了。你自己想,不過是說說話、講講道理,我們郡主怎麽就說了不算了?!”

提到微容,毛果兒沉默了下去,半晌,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轉告郡主:那畢竟是家主的葬禮靈堂,我為難鍾郎,便是鬧得他老人家身後不寧了,這種事,我不會做的。

“至於說話講理。郡主的人情我領了,但還是算了吧。

“就算她敢做,我也不敢當。

“我其實,很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