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4 章 昭陽殿裏恩愛絕

永熹帝訕訕地帶著秦耳走了。

潘皇後見椎奴一直站在旁邊,知道沈太後隻怕是也心存愧疚,便起身跟她道謝:“多謝姑姑來我。請姑姑回去跟太後說,我還好。”

“怎麽會好?這樣的事,當年太後不是沒遇到過。那時候我們怎麽熬過來的……”椎奴忙上前去扶著她重新坐下,自己卻滴下淚來。

潘皇後苦苦一笑,眼神飄向窗外,喃喃低語:“那怎麽同……”

沈氏一家是在戰場上光明正大地為國捐軀,沈太後在宮中又得了先祥和帝的百般憐愛,甚至在元後過世之後,直接立了她做繼後,從此對其他妃嬪愛答不理。

自己……

嗬嗬……

潘皇後怔怔地倒在大迎枕上,呆呆地看向虛空中不知道哪裏。

看著潘皇後如此,椎奴也無奈,轉頭看向沈沉。

沈沉躲避開了她的目光,支吾道:“猛兒在溫泉莊子,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怕是要傷心壞了。皇兄正在氣頭上,剛才並沒有安排人去接猛兒。雖說還有別人,但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我還是自己跑一趟吧。”

“也好。”椎奴偏頭想想,道,“太後也在忐忑,剛才我臨出來,聽見她正吩咐讓人過去守著太子。若是郡主能跑這一趟,便萬無一失了。”

聽到這裏,潘皇後慌忙掙紮著站了起來,衝著沈沉鄭重屈膝蹲身下去:“妹妹,猛兒那孩子重情重義,聽說此事,怕會哭鬧不止。還請妹妹多多擔待。”

“嫂子別說這樣的外道話。那是我侄兒,母後的心頭肉,南家嫡支的唯一血脈,我再怎麽為他,都隻有不夠的。”沈沉忙上前去扶住潘皇後,不肯受她的禮。

可這一句話,卻泄露了太多消息。

潘皇後猛地抬起頭來,噙著淚的眼睛緊緊地看著沈沉,被沈沉扶住的雙手就勢便用力地抓住了她,聲音輕悄:“既然妹妹這麽說,我就把你侄兒,托付給你了。”

“皇嫂……”沈沉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被潘皇後死死地拽住:“妹妹!”

這一聲妹妹,明明白白,再無疑慮。

潘皇後也終於確定了,麵對了,承認了:沈沉,才是那個小蓬萊上善良率真、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小小公主。

那個亂世的妖星,那個令南氏滿門凋零的妖星,那個會覆滅大夏、導致天下大亂的妖星——

可是,為什麽她這具身體的八字,又成了大夏的福星呢?嚴觀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還是……

先帝和太後太愛這個孩子,幫她逆天改命了?!

潘皇後不敢再往下想,定定地看著她,隻管一心一意地等著沈沉說話。

麵對這樣的親嫂嫂,沈沉還能有什麽話說?幾乎要失聲哭出來,連連點頭:“好,好!嫂子放心!隻要我活著,便不會讓人碰猛兒一根汗毛!誰都不行!”

終於放下心來的潘皇後淒然一笑,放了手。

沈沉再也無法麵對她的笑容,轉身疾步跑了出去。

滿麵疲憊的潘皇後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椎奴告退,臨走看了一眼青諍。

這就是有話要吩咐了。青諍會意,低低說一句:“婢子送送姑姑。”跟著走了出去。

清寧殿台階之下,四外無人。

“姑姑,這件事,太後娘娘怎麽說?”青諍直來直去,再也不肯委婉。

她是潘家的人,父母兄弟姐妹一家子都在潘家為奴。她自幼便服侍潘皇後,聰明伶俐,十來歲便跟著潘皇後進了宮,掌宮大宮女做到如今。

平日裏也許恭順有禮,可鋒芒一旦放出來,也不是個能輕易喝哄住的人。

可椎奴卻給不了她想要的答案,隻能硬起頭皮板起臉:“我叫你出來,是為了讓你質問我的?!”

青諍無言地垂下了眼簾。

“我是要告訴你,如今還好,娘娘心裏有一股報仇的心氣撐著。等過個半年,凶手尋到了,正法了。那時候才凶險。你從現在起,平日裏便要好生開導她,讓她多想想太子。

“沒娘的孩子不是像,他就是棵草!陛下采選,無數心懷鬼胎的女人進宮,若沒了你娘娘護著,太子的未來不會好!你看看陛下現在的性情,焉知不是當年早早沒了親娘的緣故?可不能讓太子重蹈覆轍!記住沒有?!”

椎奴聲情並茂、軟硬兼施、聲色俱厲。

青諍沉默下去。

的確,永熹帝對所有女人的態度都很奇怪。

對於年長的女子,許多男人避之唯恐不及,偏他卻有一種莫名的親近依戀,甚至會格外賞體麵。

可那些所有男子都挪不開眼睛的年輕小娘子,到了他手裏,也許會圖一時鮮嫩,可伴隨而來的,卻是各種淩虐……

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男子麵對女子時的態度!

看看青諍動了心,椎奴鬆了口氣,離開。

回到清寧殿,仍是剛才那個姿勢的潘皇後驚覺一般,抬頭看向青諍:“怎麽說?”

青諍遲疑片刻,搖了搖頭:“讓您多保重,別放任太子成了第二個陛下。”

“嗬!”潘皇後冷笑一聲,眼中閃過絕望,接著卻是無邊的仇恨和堅狠:“我就知道!事到臨頭,除了咱們自己,誰也靠不住!”

“娘娘……”青諍眼圈兒紅著,上前扶住潘皇後,“可太後和郡主說的也沒錯。您該想想,是去了的要緊,還是活著的要緊?太子可才十歲!潘家沒了人,若您再有個萬一,他以後……”

“大不了不當這個太子!”潘皇後高聲發著狠。

青諍一把捂住她的嘴,急得哭了出來:“您輕聲些!不當太子怎麽行?!他從生下來立了太子,他就一輩子都是太子!這哪裏是他說不當就能平平安安不當的?史書上寫的明明白白,有一個廢太子能活得了麽?”

潘皇後渾身一震。

“咱們大夏的皇子為甚麽這麽少?!因為當不了太子的,都活不下去!息王這麽多年韜光養晦,去年不一樣被下毒?息王妃若不是遇見了咱們郡主,那必定是一屍兩命!您以為誰會去莫名其妙地殺一個閑散王爺!?”

青諍急了,犯忌諱的話一句接一句,再無半分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