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9 章 當年合德並飛燕

眼前便是元宵佳節,韓梧及那八百精壯卻像是失蹤了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從永熹帝到羅相沈太後,從蕭寒到錢大省鍾幻,沒一個人尋得到這近千人的蛛絲馬跡。

沈沉提心吊膽,永熹帝卻漸漸在陳太妃的寬慰下放鬆了警惕:“大約是嘯聚山林、落草為寇了罷?京城這樣戒備森嚴,他們不敢來的。”

“隻是韓家之前相約起事的時間便是元宵,若是韓二矢誌為他父親複仇,這一天怕是輕忽不得。”

潘皇後苦勸,希望永熹帝能熄了在那一晚出宮遊逛、“與民同樂”的心。

永熹帝哼了一聲,辨道:“京城變亂如斯,若是元宵節竟還能出了事,別說京兆尹、洛陽縣,便是國丈國舅,隻怕都交待不過去吧?皇後這是信不過朕,還是信不過你的親父兄?”

潘皇後啞口無言,唯有回頭搬出了沈太後。

誰知沈太後比永熹帝還要興致勃勃,拉著他悄聲問:“哀家也去行不行?隻要帶上離珠和潘二,再悄悄跟憫郎惟郎他們知會一聲,那肯定是萬無一失的!”

這回輪到永熹帝頭疼,隻得將此事作罷,還要百般安撫“不高興”了的沈太後,絞盡腦汁地令人進了上百盞新雅好燈,掛在梨花殿裏,專供太後娘娘賞玩。

可這樣一來,憋著勁兒想要遊賞京城燈會的沈沉也便就出不去了。整天沒精打采,說什麽都覺得沒意思。

可是,宮中還有一個比她還難熬的人,那就是南猛。一聽說所謂的過完“整個冬天”,竟然指的是要到三月三才準他出門,幾乎要崩潰了!在清寧殿滾在地上放聲大哭,打滾胡鬧起來。

潘皇後百般哄不好,氣得喝道:“去請陛下來!我看他是欠他父親揍了!”

“朕這輩子還沒動過朕的兒子一根汗毛,怎麽會就為這麽一點點事就揍他?”永熹帝笑著走進來,看著地上滾得泥猴一般、鼻涕眼淚的南猛,哈哈地笑:“隻是朕的太子,今天這形象,也的確有些拿不出手便是。”

此刻正是未時不到,按說正是永熹帝歇晌的時候。自從入住大明宮,他還從來沒在這個時辰進過清寧殿呢。

潘皇後訝然接駕,又命人趕緊拉了羞愧無言的南猛去盥洗換衣,含笑給永熹帝讓座,又端了熱熱的燕窩湯給他暖身:“陛下怎麽來了?臣妾嚇了一跳。”

“哦,今天沒睡午覺,看了半天奏章。累了,走一走,正好路過你這邊,想起來一件事,便進來跟你說一聲。”永熹帝低頭喝湯,專心致誌地看著手中的纏枝西番蓮青瓷碗。

潘皇後眉梢輕動,緩緩地放下手中的茶碗,恭聲道:“陛下請講。”

“前幾天朕繞著太液池散步時,恰從仙霞宮門前過。陳太妃便跟朕請求,說她聽說了小餘氏那天泣血首告的事情之後,十分震動。”

永熹帝抬起眼來,看向潘皇後。

潘皇後的雙手已經縮進了袖子裏,後背挺得筆直,臉上的淡淡笑容幾乎已經如刀刻一般。

……

……

梨花殿。

陳太妃少見地穿了一身素色的錦裙,坐在沈太後下首,眼睛卻看著對麵的沈沉,以及另外兩個嬌嬌氣氣的小娘子,絮絮地說著:

“……我便問皇帝,那這小娘子現在算是什麽呢?未嫁的小娘子?還是算守了寡?”

沈太後臉上木然,一字不發。

“太後娘娘一直都忙,便守寡也不覺得寂寞。我就不同,自從先帝大行,我就像是這大明宮的一縷幽魂,這雙腳就再沒踏在地上過。

“所以我心裏就憐惜這小娘子得緊。恰好又是郡主的親姐妹,又也給國家成了這樣大的功勞。想來太後娘娘也不會厚此薄彼。妾身就自作了主張,將她接進了宮。

“她這個姐姐,前頭一直清修。如今姐妹倆竟無論如何也不肯分開。妾身想著,反正接她進宮,也是跟我一起修行,一個也是修,兩個也是修,我也不嫌多,索性就一起接了進來。”

陳太妃說著,又笑向沈沉道,“聽說郡主想出宮玩耍而不能?可是因為這個才臉色難看?你看你這性子,也夠沒心沒肺了。

“你家姐妹垂危,連病帶嚇,如今兩個都瘦成了皮包骨頭,偏你一絲都不惦記。怕是從元正到現在,你連往餘家送點子藥材都沒想起來罷?”

“她姓沈,跟餘家須得避嫌少來往。不然,餘家原本首告韓氏的功勞,不怕被人說成是受哀家和皇帝的指使,編造誣陷麽?陳氏,你說話,可要給我小心了。”

沈太後板著臉低聲喝道。

沈沉卻嫌惡地用眼角瞟過陳太妃,說道:“是啊!我就是一直討厭她得緊。分明都是證人,她那天在大殿上還不知道跟人家宜興縣君嘀咕了些什麽鬼話,害的人當場自盡。就憑她這性情,什麽修行?太妃娘娘將來不要怪姓餘的壞了你的修行就好!”

聽她提到宜興縣君,陳太妃頓時臉色一變:“郡主這是什麽意思?小餘氏逼死不逼死宜興縣君,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們不都是南越人麽?她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好像之前的每一次您都在場吧?唯一一次您不在場的冬至大宴之後,韓震便跟人歃血為盟謀逆了。這個巧合可是真有意思呢!”

沈沉冷笑一聲,死死地盯著陳太妃逐漸僵硬起來的臉龐。

沈太後皺起了眉,看向陳太妃:“離珠說的倒真有幾分道理,上回忱忱下島,三更半夜的,你竟也‘碰巧’在清寧殿外頭碰上了她。這回小餘氏的事情,又是你動了什麽所謂的惻隱之心要弄進宮來。陳氏,哀家看你,怎麽越看越覺得不對頭呢?”

說著,回頭看向椎奴,堂而皇之地吩咐:“查宮裏所有跟南越有關的人。通知皇帝,讓京兆尹把京裏的南越人,抽時間也都細細地過一遍。尤其是那些號稱自己做生意,實際上卻南來北往、可以在南越和大夏之間交通的南越商人們!

“大夏這樣不肅淨,怕不得是南越那位老皇帝靜極思動,想趁著自己咽氣前再折騰折騰呢?”

陳太妃的臉色難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