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7 章 一番相見一番休

“母後,您有了一個醫武雙修、爭氣長臉的幹女兒,就越發看不得我這個隻會拖後腿的親女兒了!”

南忱恨恨地看著沈太後,反而自己擦了淚,不再哭泣,又轉向永熹帝:“皇兄,你心裏最恨誰,便把我送給誰。我這樣說,您總滿意了吧?”

沈太後冷冷淡淡地再度截話:“來人,送了靜宜回去。今天要緊的是查太子被害一事,咱們不要本末倒置。”

“母後!”南忱又氣又急,臉上通紅,眼中也再度含了熱淚:“我如今是否被陷害、將來會否平安,對您這個親娘來說,難道都是末事嗎?”

“跟太子這個儲君國本比起來,別說你區區一個幽閉修行的長公主,便是我這一國的皇太後,也不過是末事而已。”

沈太後冷冷地看著她:“你一輩子沒離開過那個島,坐井觀天、自高自大、心裏除了自己誰也不在乎,這些,我都不怪你。

“但如果在國家有事的時候,你還任性胡鬧不聽你皇兄的話,那你這長公主也就當到了頭兒了。不用等你皇兄說話,哀家即刻就能廢了你!”

南忱咬住了嘴唇,再也不敢說一個字出來,淚水橫流著,轉身就走。

看著她咚咚地跑了出去,沈太後斜了賈六一眼。賈六會意,忙忙地磕了兩個頭,爬起來跟著跑了出去,邊跑還邊小聲喊:“公主您慢些!仔細摔著了!”

她一走,永熹帝便立即先安慰沈太後:“妹妹還小,不懂事,母後不要惱她。”

沈太後搖搖頭:“我原想著,她一生沒有離開那個島的機會,便長成個怪物,也隨她去了。可誰知,竟還有今天。”

殿中的人都沉默了下去。

沈沉看看天色,道:“太子還虛弱,不如讓他睡吧。我在這裏守著他,到時候給他吃藥。母後和皇兄都熬了許久了,快回去歇著才是。”

“離珠所言不錯。母後回去吧。況既然已經弄清楚是有旁人推了太子,那椎奴姑姑和秦耳總管便都是冤枉的了。不如放了他二人出來當差吧?”

潘皇後委婉勸說。

孰料兩個人都搖頭:“再等等。”說完,對視一眼,母子們各自微笑。

沈沉心中微動,正要詢問,卻見外頭毛果兒帶著一絲莫名的驚慌進了大殿:“陳太妃聽說太子落水之事了,過來探望。到了前頭,又聽說太子沒事了,正在猶豫,恰好長公主哭著出去。陳太妃就邀了長公主去仙霞宮坐坐……”

“離珠!”沈太後騰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你帶二十侍衛馬上過去,親自護送靜宜回小蓬萊。不得讓任何人再與她接觸!”

沈沉猶豫,看向永熹帝。

她……

她去?

永熹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太子落水已經是兩個多時辰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經救治完畢。若說是來看望太子,那應該早就來了才對。

可若說她是為了靜宜長公主而來……

她是從哪裏聽說的自己宣召靜宜的消息的?怎麽就能這麽快地趕到了?靜宜身上有什麽東西是她能夠圖謀的?!

忽然想到剛才南忱迫不及待地表示要嫁去南越,永熹帝的眼睛眯了起來:

“也好。離珠,你身份不同,也許陳太妃和靜宜都更願意告訴你,她們倆心裏是怎麽想的。你仔仔細細地看了聽了,回來告訴朕。”

沈沉垂下了眼簾,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毛果兒連忙招呼侍衛:“你帶一隊,你帶一隊,跟著郡主去。凡事不可孟浪,聽郡主指揮!”

大殿裏重新安靜下來。

潘皇後低頭看看南猛,疲憊不堪的小童已經朦朦朧朧地要睡了。

她輕手輕腳地把孩子放好,又輕柔給他蓋上被子。

南猛迷迷糊糊地拉了她的手:“母後您別走……”

“我不走,我就在這裏陪著你。你放心睡。我哪兒都不去。”潘皇後柔聲安撫。

南猛嗯了一聲,又低聲道:“等離珠姑姑回來,讓她也別走……”

潘皇後怔了一怔,也連忙答應了,輕輕地給他掖了掖被角。

“皇後,你是將門出身,也有一身的好功夫。雖然這孩子是你的心頭肉,但你也不能太過嬌慣他。

“你看看,現在都是離珠陪著他爬上爬下,他心裏竟也隻認一個離珠才能保護得了他。你這做親娘的,情何以堪呢?!”

永熹帝實在忍不住,當著沈太後的麵兒抱怨潘皇後。

潘皇後低頭垂淚,默然不語。

“行了。以前就算了。皇後既要統管六宮,又要照看皇帝,再要管束太子,的確分身乏術。等過了年,采選。”

沈太後帶著一絲不耐煩,不容反駁地說道:“多了新人服侍皇帝,皇後也好多騰些心思教導太子。宮裏的新人多些,那些人的眼神也就不會全都盯在太子一個人身上了。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你們倆誰都不許再推三阻四!皇帝都而立了,宮裏卻隻有一個孩子,這還了得了!?你們再說個不字,哀家就去哭先帝!”

沈太後說著,站了起來,捶了捶腰:“我回去了。你們倆也不要熬太久。尤其是皇帝,明天還要早朝,子時前必須回去睡!”

老太後放出了她久已不見的強硬態度,永熹帝和潘皇後也隻得站起身來,各自叉手稱是。

風雪呼嘯。

宮城冷得徹骨。

殿門打開又合上,隻聽那風聲嘶喊著,淒厲無比。

“朕真要采選,梓潼可願意?”永熹帝看向呆呆地坐在了南猛身邊的潘皇後,心下忽然湧上來一股憐憫。

潘氏,不論再怎麽無趣,始終是最真心對待自己的女子。還拚了性命,給自己生了一個這麽聰敏懂事的太子。她是對得起自己的。

潘皇後回過了神,淒然一笑,似乎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般,輕聲道:“臣妾早就願意了。”

永熹帝定定地看著她。

看著那個軟弱了近八年的女子,再度流露出她當初的剛硬堅強:“臣妾隻盼著陛下好,盼著太子好,盼著大夏江山永固。臣妾別無所求。”

聽著她的話,永熹帝的眼神卻漸漸地失去了溫度。

這不是言不由衷的話。

這是最真心的話。

永熹帝好,才能太子好。太子好,日後才能登基繼位。她才能做太後。潘家才能好。

所以,什麽少年夫妻情誼,又算得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