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7 章 問了答了

“韓震跟你如何聯絡?”

“玄武門有一個監門衛守將,是他的人。我每三天去玄武門外買一次胡餅吃,路過時會告訴他消息藏在哪裏,他自己去取。每次藏的地方都不一樣。”

“既然秦耳不是韓震的人,你是如何讓他舉薦你的?”

“送錢。他其實愛錢如命。但是他收錢看人。我的錢,他收得極痛快。甚至隔三差五會跟我再度索要。可是韓家潘家寧王府的錢,他一文都不沾。”

“你在宮中煉藥,此事除了皇帝和秦耳,還有誰知道?”

“應該沒人知道了。”

“太醫署尚藥局,你最相熟的是哪個?他們有沒有可能從你去拿的藥材裏猜出此事?”

“不,不可能!我跟他們的人從沒聯係過,我需要的東西,從來都是自家的人去買。實在買不到,才會把單子開給秦耳。”

“既然皇帝讓你出來做臥底,他究竟是想要知道些什麽呢?”

“陛下早就知道寧王和韓大將軍有聯係了。但是對於勾結的程度並不清楚。他跟我說過,他猜著,應該是彼此提防、彼此利用的狀態。而且,韓震骨子裏應該看不上寧王。

“所以,陛下想利用我釣出這二人之中,誰才是真正急於謀反的那個。若是能潛伏進府,我不負責舉發,而是負責將全盤謀逆的計劃和名單弄到手……”

說到這裏,已經奄奄一息的白永彬聲音微弱下去,哀求道:“我就知道這麽多了。司馬先生,給我一碗止痛的藥,求求您……”

“還是先把你知道的都說完吧。宮裏頭,皇帝最喜歡哪個宮女啊?”

司馬淮陽悠悠緩緩,竟然開始跟白永彬閑聊,“我知道宮裏的皇後和幾個美人才人都不得寵,皇帝一兩個月都不見她們一回。你可別說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白永彬的聲音越發斷斷續續,“每次的藥,都是秦總管拿走。我見到皇帝時,都是事後,拿著奏折什麽的,去替他遮掩……”

“嗯,你上次也這麽說。看來是真的了。好吧,看在你這麽合作的份兒上,給你止疼的藥吃。這藥安神,吃了你就睡你的。我還得幫你裹傷呢!”

司馬淮陽再度變成了那個和藹可親的人。

滿口道謝的白永彬已經沒了半分骨氣,大口大口地喝下了司馬淮陽喂給他的藥。

沈沉貼著牆壁,緩緩地閉了閉眼。

她能聞出來,那一碗,是啞藥。

至少,是下了極大量的致啞成分的藥。

白永彬的利用價值已經被完全榨幹了。他曾經被司馬淮陽私下裏問出若幹情報的事情,不能讓寧王知道。司馬淮陽不想冒這個險。

腿斷了、手指碎了、人啞了。

白永彬現在就是個活死人,他能活命,是因為司馬淮陽需要迷惑寧王、希圖自保。

知道司馬淮陽馬上就要上去了,沈沉悄悄轉身,再度腳步輕悄地退了出去,快步走上了台階。

可她走過帶起的風,惹得地牢裏的燈火猛地晃了一下。

司馬淮陽手裏拿著碗,站直了身子,僵硬地回頭往後看去。

空無一人。

司馬淮陽眯了眯眼,慢慢地走了出來,挨個牢房檢查過去,並無一人。

低頭想了想,他回到了白永彬鎖在的牢房。

藥效很快,白永彬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司馬淮陽把剩下的藥膏粗暴地隨便在他手上腿上抹了抹,然後用紗布仔仔細細地裹好。接著,將藥碗和鉗子等物收到一個提盒的底層,左右看了一圈兒。這才慢條斯理地提了一個小小的明瓦燈籠,上了樓。

推開彌勒佛的後背,司馬淮陽從容走出來,再把門合上,鎖好,拉好裹在彌勒佛身上的大紅袈裟,這才施施然轉到了前麵。

守樓的老者迎上前來,輕聲笑道:“先生出來得太及時了。我剛才提心吊膽,生怕您跟人撞上。”

“哦?這大雪天的,誰來了?”司馬淮陽的眉心跳了一跳。

老者領著他到了樓門口,示意他隔著窗往遠處看:“瞧見那件大紅的鬥篷了麽?”

“嗯,隱約可見。似乎不是一個人?”司馬淮陽想起了剛才地牢裏燈火晃動的那一下。

“郡主帶著那位離珠郡主來了,還有兩個侍女。說是內急,催著我跟人去借了淨桶來,讓我在外頭等著。過了一時出來,又滿麵害羞,不肯讓我去管歸還淨桶。”

老者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先生在下頭,可有什麽異常麽?”

司馬淮陽輕輕笑了笑,搖搖頭:“沒有。那地方大,空曠,若真是有人下去,我便是個聾子,也能聽見動靜。剛才什麽都沒有。可見就是小女兒家,來獵奇了。”

“沒獵著就好。”老者放了心,再度放輕了聲音道:“郡主說,此事羞人,不讓我外傳,王爺王妃也不許說。”

司馬淮陽瞟了他一眼,彎彎嘴角:“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我今天踏雪尋詩,又沒來過小雅樓。”

“說的是。大雪天,一個人沒有,我守著炭盆喝了壺酒,醉了,睡醒天已經黑了。也沒見有人來。”老者默契地笑著,指指後頭:“您一會兒記得從那邊那條路岔過去。萬一有人來尋郡主,別碰上了。”

司馬淮陽笑著點點頭,想一想,又從食盒的第一層裏拿了一包五香鹵牛肉出來,噓了一聲:“這東西少見,你藏著吃啊。”

“喲?莊子上又跌死牛了?”老者眉開眼笑。

司馬淮陽含笑道:“聽說這回是棚子被風掀了,凍死的。”

無故殺牛在大夏可是死罪。

然而牛自己死的,不吃豈不浪費?

寧王愛吃牛肉,自家別莊上的肥壯“耕牛”們,便容易出各種意外。

“我走了。炭盆容易熏暈,你夜裏小心些。”司馬淮陽意有所指地朝著牡丹郡主一行人離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萬一是探路的呢?”

老者沉默了下去,點了點頭。

待司馬淮陽走入風雪、緩緩離去,老者才一聲長歎,搖了搖頭,悲傷地小聲嘀咕:“這可是親父女啊!怎麽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這皇位,有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