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7 章 父倒行兮子逆施

“動機?”蕭寒也沉默了下去,許久,方緩緩地搖了搖頭:“我隻知道自從我主持寒亭,所有關於韓震的消息,都指向他輕視天子、挾兵自重,朝中爭權奪利之事也很多。”

“但手段粗糙直接。”鍾幻直言不諱,“哪個想要謀反的權臣會這麽無腦?”

“可是為什麽非要他有腦呢?他手裏的實力足夠碾壓整個大夏。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若是他強行謀逆,西齊和南越會以此為借口,號召大夏軍民起來反抗,然後坐收漁人之利……”蓮王有了蕭寒的支持,終於敢在鍾幻跟前多說幾句了。

蕭寒讚許地看著他輕輕頷首,道:“我猜,韓震必定已經跟西齊或者南越有了默契。到了他逼宮謀反的那一天,他的盟友會替他抵擋住另一家的進攻,而他則交換一些利益過去……”

“利益?!”鍾幻警覺地坐直了身體。

“割地、歲貢、聯姻,之類的。”蓮王隨口數道。

鍾幻隻覺得身體頓時極度不適,厭惡地狠狠擰起了眉:“不行!”

另外兩位啞然失笑。

阿嚢正好推門送了清茶進來,並三碟子山楂糕。

“秋日少辛多算,健脾開胃——哦,再來一些小麵點吧,我有些餓了。”鍾幻迫不及待捏了一塊山楂糕放進嘴裏,頓覺口舌生津。

蓮王輕笑:“我用過早點了。”

蕭寒輕咳一聲,端了茶飲:“我晨起習慣空腹。”

鍾幻看了他二人一眼,哼了一聲:“那就不用點心了,給我來一碗小麵。”

欲言又止的阿嚢隻得垂著頭退了出去。

門口守著的董一看著他窘迫的樣子,輕笑:“要酸豆角的臊子。”

阿嚢瞪他:“你不跟著勸,還敲邊鼓!”

“對,助紂為虐。”董一難得衝著他還擠了擠眼。

阿嚢噘著嘴去了。

屋裏三個人接著說。

“寧王殿下多年以來都心思不純。現下知道,他是因為有了兒子。然而如今這乳娘之死,說不準他那兒子是丟了。”

鍾幻一邊吃喝,一邊說話,難得的是聲音竟然十分清晰。

蕭寒和蓮王神情凝重地對視。

“若果然如此,他兒子會在誰手裏?”鍾幻取了手巾抹了抹嘴,又丟在一邊,看向兩人,“別跟我說又是韓震。”

蕭寒遲疑了一瞬,搖了搖頭:“此事,我查到的,的確有一條線索指向韓府。”

蓮王眼看著鍾幻想要嗤笑,連忙截斷,道:“哦?是什麽?可否說來聽聽?”

“十裏堡離著不遠便是下王村。那個村子的裏正,乃是韓橘妻子王氏陪嫁莊頭的連襟。事情發生的第三天,下王村裏正陪著他媳婦回了趟娘家。而且,宣稱為了撐麵子,還跟車馬行借了一輛馬車,最大的,帶暗箱的。”

蕭寒看著鍾幻,一句一句,慢慢說完。

鍾幻眯起了雙眼:“上回嚴觀的案子,最後也查到了韓橘身上。”

韓橘。

而非韓震。

蓮王怔住:“鍾郎的意思,許多事情,是韓橘背著韓震做的?”

若是那樣,那韓震對自己家的掌控力可就弱的不像是個輔國大將軍了。

這回輪到鍾幻遲疑,和蕭寒對視了一眼,緩緩搖了搖頭:“說不好。”

“還有一件事,我也正想告知鍾郎。”蕭寒再度扯出一個話題:“韓家三郎韓樞,極為信重餘綰,已經將自己對內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了她辦理。甚至,允許餘綰自由進出自己的書房。”

這可真不是什麽好消息。

鍾幻有些發愁地雙手托住了自己最近已經有些圓潤的腮幫子:“唉!這可真是個打不死的小強,還到哪兒都能呼風喚雨……”

小強……是什麽……

蓮王和蕭寒互相看看對方臉上的疑問,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都看向鍾幻。

蕭寒溫聲開解:“總比她進宮後呼風喚雨的強。”

正說著,外頭阿嚢奔了回來,滿麵詭異:“小郎,郡主來了。”

“哪個郡主?”鍾幻一臉不耐煩。

二傻子前天才出來耍過,臨走還說這幾天怕是要補那個什麽禮儀功課。

別的狗屁郡主們他可沒心情應酬。

“還能是哪個郡主?咱們家郡主啊!”阿嚢奇怪地看著他:“離珠郡主,沈娘子,您心愛的師妹啊!不然門上直接就擋出去了!”

“她怎麽來了?”鍾幻有一絲緊張。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想讓二傻子看到自己這三個人同座議事的情景。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沈沉爽朗的聲音已經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一眼看到三個各具風格的美男在座,雙目頓時亮成了兩盞明燈。

嘩!

果然賞心悅目!

難怪阿鏑那麽愛看……

一念未了,阿鏑已經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口水都要滴下來:“哇!!!鍾郎,二十二郎,蓮王殿下!你們作甚麽聚在了一起?”

鍾幻氣得直笑,伸手點著阿嚢:“你就這麽大喇喇地把人放進來了?董一呢!?還有沒有點兒規矩!?”

“您自己說的,這裏就是郡主的家,郡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怎麽逛就怎麽逛,想怎麽翻就怎麽翻……”

阿嚢噘著嘴嘟囔,“您都忘了?當時還吩咐我,若是郡主翻到了密室,讓我主動點,去給郡主把暗格也打開呢!”

“老子那是氣話!是反話!開玩笑的!”鍾幻雙手捶在桌子上,憤怒地看著阿嚢。

沈沉一個閃身擋住阿嚢,笑眯眯地歪著頭,雙手插在了腰間:“也就是說,你有密室、暗格,許許多多瞞著我的事情?都丁點兒不打算告訴我?你信不信我拆平了這座宅子?”

阿鏑躲在沈沉身後,殺雞抹脖兒衝著阿嚢使眼色:還不快走?!

被鍾幻嚇得縮著肩膀的阿嚢這才反應過來,一溜煙兒沒了蹤影。

那邊鍾幻雙手撐在麵前的桌案上,直瞪瞪地看了沈沉十息的工夫,才陡然間頹然坐倒,無力地揮手:

“罷了罷了。坐吧。那什麽,山楂桂圓茶,桂花糕。午飯早些開。要酸菜魚,老湯青菜豆腐,用幽州的米蒸飯,再看著配幾個新鮮菜來,要白灼,不要放醬。”

一串子說下來,蓮王已經不得不端茶掩飾垂涎。就連一向八風不動的蕭寒,都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