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0 章 無事更拋蓮子

看著鬆了一口氣的太後,沈沉歎息著搖了搖頭,憐憫似的看向潘皇後:“未必是皇嫂自己想通了罷?”

潘皇後擦淚的手一頓,身子僵住。

沈太後也詫異地看向她:“怎麽說?”

“晨起聽說國丈和大國舅一起進了宮。陛下肯定會讓皇嫂父女兄妹們見上一麵的。雖然大國舅為人耿直,但國丈卻極為通透謹慎。所以我隻怕不是皇嫂自己想通了,而是國丈大人開口罵人了吧?”

沈沉歪頭看著潘皇後。

她希望潘皇後能在這種情況下,跟沈太後和自己,說說真心話。若是知道她究竟是怎麽想的,也許就能解開她的心結,讓她成為自己解救大夏的得力助手。

可是,潘皇後隻是愣愣地低下了頭去,用力地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唉……”沈太後看著潘皇後的樣子,不由得無奈地揉了揉額角,“罷了。此事再議罷。你若不是心甘情願,采選新人進宮,反而容易生亂。”

潘皇後抬起頭來,滿眼淚水,嘴唇顫抖了半晌,可還是沒能把話說出口來。

“你是中宮皇後,這八年多來卻一直掩耳盜鈴。你回去,細細翻一翻這三年來的宮女的冊子罷。”

沈太後搖著頭,再加了最後一句:“哀家再如何,也隻是個繼母。你卻是皇帝的結發妻子。你要好自為之。”

太後竟然不肯?

潘皇後愣了半晌,方低低地答了一個“是”字,站起身來,換船而去。

船上隻剩了沈太後和椎奴、沈沉。

沈太後的目光看向沈沉:“那具女屍是怎麽回事?”

“不知。”沈沉搖了搖頭,目光連半點飄忽都沒有,隻是直直地看著沈太後,“那旁邊便是仙霞宮。微容讓我不要多管閑事。我想了許久,此事怕還真是管不得。”

沈太後的眉梢高高挑起。

“來弄走屍體的是皇兄的貼身侍衛。而且是先前秦耳特意換上來的。這說明是皇兄信得過的人。這樣的人出麵處置此事,這隻能說明,皇兄隻怕是,至少已經知道有這麽一回事。”

沈沉微微蹙眉,輕聲分析:

“這個時候,不論是我,還是您,甚至是皇嫂,都頂好假裝不知道、不在意。不然,以皇兄的性子,還不定疑心到什麽上頭……”

沈太後定定地看著她,過了許久,方突兀問道:“你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回答,卻又忽地頓住,沈沉輕輕地歎了口氣,搖搖頭:“我隻是模模糊糊,聽人說起過一些。”

說著,偏頭看向太液池上的湖心島,聲音壓得越發低了,唯有沈太後和椎奴兩個人能夠隱約聽見:

“畢竟,那裏,固若金湯……”

兩個人身子輕輕一抖,下意識地對視一眼,又不自在地各自錯開目光。

後頭的船上忽然有些擾攘。

三個人不約而同笑著回頭看向那條船。

沈沉清清楚楚地聽見微容氣呼呼地跟人吵嘴:“新鮮蓮子又清甜又去燥,怎麽就不能給太後和郡主吃了?才從湖裏摘的,難道還能有毒不成?再說,我們郡主是大夫,若有毒,她難道還看不出來的?”

“這饞丫頭,倒不愧她跟了我呢!”沈沉笑吟吟地起身,將微容的話跟沈太後說了。

撐船的船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

椎奴挑眉看她:“嗯?”

那船娘嚇得忙丟了蒿杆,雙膝跪在船頭甲板上:“婢子是想起來,前兩天陛下身邊的小阿監也琢磨著吃這個。想必秋日裏都饞這一口兒。婢子晨起才摘了一些蓮蓬藏在船尾,若是郡主想用,婢子就拿出來……”

前兩天,陛下身邊的小阿監……

是說毛果兒?

沈沉心中微微一動,看向沈太後。

果然,沈太後微微眯起了眼睛,漫聲問道:“是誰,在哪,怎麽問的?”

船娘戰戰兢兢:“婢子不認得那位小阿監。是在牡丹亭旁邊的岸邊。他臉上沾了泥土,在岸邊洗幹淨了,瞧見婢子的船飄在不遠處,就叫過去問。婢子想著這東西雖然新鮮細嫩,卻不能輕易送到陛下跟前,便推說還沒下來,沒給他。”

“嗯,你做得不錯。入口的東西,是不能輕易往皇帝身邊的人手裏遞。萬一有個什麽,你一家子的人頭也不夠砍的。”

沈太後淡淡地點了點頭,臉上影了一絲笑,轉向沈沉:“你去看看她摘的蓮蓬,是不是真的新鮮。若真好,咱們倆不用她們幫手,就自己在這裏剝了吃。”

沈沉嘻嘻地笑著,果然去船尾搜出了兩大把蓮蓬,嗅了嗅,捏捏斷莖處,衝著沈太後搖一搖:“真鮮!肯定是晨起剛摘的。母後,椎姑姑,咱們自己吃——啊,把我們家微容放上來!不然要饞死她了!”

椎奴哭笑不得,先把微容叫過這邊船上來,又衝著她瞪眼睛:“若帶壞了郡主,你看我怎麽罰你!”

“椎姑姑莫要總嚇唬我們微容,她才沒帶壞我呢!”沈沉忙跳出來護著。

“瞧瞧,瞧瞧。一個侍女,她就護在頭裏。這日後尋了女婿招了駙馬,心裏有沒有太後您都兩說!”

椎奴滿臉不高興地嘀嘀咕咕,又去搖沈太後的肩膀:“您把她留家裏,別讓她嫁!”

“去去去!”沈太後一把拂開她的手,瞪她,“留家裏氣死我?你倒出氣了,也有人玩了,我這心肝脾肺還要不要了?這就被她天天氣得我頭疼!”

說著說著,就似剛想起來一般,忙問:“她的郡主府修葺得怎麽樣了?我剛才也忘了問皇後。”

椎奴茫然搖頭:“沒聽說。”

“早著呢!”沈沉這邊已經和微容一個榻上、一個甲板上盤腿坐好,低頭認真地剝蓮子,口中漫不經心地答道,“我讓趙真在那邊看著。前兒聽說,我想挖的那個遊水的池子,他們就給了兩個月的工期。”

這下子,沈太後的臉色沉了下來:“工部這是給誰臉色看呢?是給皇後,還是給哀家?!”

“哪裏就說得上那個了?怕是琢磨著您想多留郡主在宮裏住些日子,所以樂得偷個懶罷了。”

椎奴心虛,忙忙解釋。

沈太後跟她在一處了大半輩子,哪能聽不出來她的聲音情緒,立時朝她翻白眼:“那你就去替我發個話,催一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