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4 章 玉塵金鼇相對峙

“母後可是剛才吃荷葉雞油了手?這茶盅怪可惜的,我瞧著挺漂亮。椎姑姑,太後娘娘手滑摔了盅子,讓內侍省照原樣兒再給拿一套來。”

沈沉忙笑著圓場,又去扶了沈太後的胳膊,一隻手輕輕地給她揉著背心:“不過一隻盅子,母後別心疼。”

“哀家乏了,你們退吧。”沈太後半點兒也不想再給寧王麵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寧王妃忙拉著牡丹郡主站了起來,陪笑道:“正是呢!妾身正說,太後殿下今日的精神好,我們擾了大半天也該走了。”

說著,恭恭敬敬地深深屈膝行禮辭別。

牡丹郡主不安地去看沈沉,卻見她衝著自己吐了吐舌頭,擠著眼笑。心頭微微一鬆,也含了一絲微笑,點了點頭。

可寧王卻竟然一臉的公事公辦,叉手對沈太後道:“嚴觀之案……”

“你放心!”沈太後額上青筋暴起,厲聲喝道:“哀家拍著胸脯給你作保,便是拿了這條命去跟皇帝鬧,也一定讓他把案子交給你查!”

說著,竟直接衝著椎奴吼道:“人家都這麽催了,你還傻站著?去!請皇帝來!他唯一的親叔叔,信不及他就能天上掉下來一個保國的福星,跟他伸手要差事查案!去跟他說,讓他來!”

“小王沒有這個意思……”寧王皺了皺眉頭。

怎麽還要跟太後頂嘴?!

寧王妃大急,忍不住去扯他的袖子。

“寧王殿下,太後娘娘上了年紀,剛才吃得又油膩,真要這個時候分證這種事,怕是我這就要請太醫署尚藥局來預備著了。您是不是先回去?有什麽話,您到陛下跟前去說,不也一樣麽?”

沈沉笑吟吟地往前邁了一步,擋在了沈太後和寧王之間。

寧王皺起了眉:“離珠,後宮不得幹政,你知道吧?”

“知道啊!全天下都知道!尤其是當年韓震一係的驕兵悍將當麵頂撞陛下的時候,宗室們可是一個幹政的都沒有。唯有我母後頂盔摜甲躍馬校場,幹政來著。”

沈沉的笑容越發燦爛,頭也揚得越發高,亮晶晶的雙眼毫不畏懼地直直對上寧王。

跟她說什麽,她興許都沒得答言。

唯有這後宮幹政,沈沉可有太多太多的話可以隨手拈來嘲諷寧王了。

不要臉三個字就含在整句話裏,就看你自己認不認了!

寧王麵無表情地看著沈沉,清清淡淡:“離珠知道的還真不少。”

“我不是說了麽?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兒。”沈沉笑眯眯的,再往前半步,把沈太後完完整整擋在寧王視線之外:

“您想幹什麽都跟我們娘兒們沒關係。您也已經吃飽喝足了,請回去歇息吧?畢竟大中午的從宮門口走到梨花殿來,也累得很了。”

寧王看向沈沉的目光,也冷淡了下來。

永熹帝沒有給他賜步輦,他頂著大太陽先走到禦書房,聽了那毛頭小子一通話裏有話的“關切規勸”,再頂著大太陽走到梨花殿。

他的狼狽相,大約此刻已經傳遍了東西六宮、皇城內外。

“哦,還有。”沈沉看著他的臉色就覺得心裏不爽,十分按捺不住,又補一刀:“這白永彬的事情,還是寧王殿下親自去跟陛下回稟一聲吧?畢竟,我們都是女子,不得幹政。”

讓自己親口去跟永熹帝承認,白永彬是自己走了眼?

還是讓自己親自去揭永熹帝的瘡疤,讓他再借故發作自己、擠兌自己一頓!?

那這個所謂的查案差事,就先給自己的脖子上套了條索子!

可還沒等他沉吟完,沈沉忽然笑著往後退了一步,仍舊完完整整地遮著沈太後,直直地看著寧王的眼睛,優雅地叉手欠身:“送寧王殿下。”

寧王深吸了一口氣。

“來。送客。”沈沉轉過了身,背對著寧王的一家三口,輕聲問沈太後:“母後,你覺得怎麽樣?”

“胸口堵得慌。”沈太後的聲音微微有些虛弱。

“莫生氣。不值當的。”沈沉輕聲地勸。

寧王一動不動,

寧王妃和牡丹郡主早就被兩個人的對峙嚇傻了,這時候竟然也一動不敢動。

然而椎奴這就再度上前一步,滿麵惱意:“來人,送客!”

“送寧王殿下!”

“送寧王妃!”

“送牡丹郡主!”

梨花殿的宮人們從來不曾怕過誰,管你是寧王安王,管你是王妃郡主!

這個時候,自然是跟著椎奴大聲“送客”!

“小安子,你跑得快,去請太醫來,就說太後氣著了,讓他們帶上疏肝和胃的丸散,趕緊來。”椎奴又對著旁邊的一個小內侍招手吩咐。

臉色沉得已經能滴出水來的寧王再也站不住,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寧王妃和牡丹郡主猶如受驚了的鳥兒一般,急忙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可還是沒忍住,牡丹郡主擔憂地回頭去看沈太後——父王不會真的把太後娘娘氣出了個好歹吧?

就像是知道她在回頭一般,沈沉也忽然轉過身來,摟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沈太後,衝著她遙遙地捏了捏鼻子,做了個鬼臉。

牡丹郡主看向沈太後。

沈太後衝著她擺了擺手,露出一絲微笑,讓她快走。

終於放下了心,牡丹郡主羞澀地衝著那母女二人微微彎腰點了點頭,這才快步跟著寧王妃出了梨花殿。

沉默不語地出了宮。

上馬車。

寧王冷冷地看著寧王妃:“你們滿意了?”

寧王妃嗬嗬冷笑:“是啊,把原本高高興興的家宴攪合成這個骨肉相殘的樣子,你該滿意了吧?!”

骨肉相殘四個字顯然深深地刺痛了寧王。

他一聲不吭地甩開袍子飛身上馬,蹄聲急促,漸漸遠去。

馬車裏,寧王妃愁眉不展,長籲短歎。

“娘,您別擔心。”牡丹郡主抱住了母親的胳膊,撒著嬌,悄聲跟她說了最後自己跟沈沉的對視,又道,

“我看太後娘娘大約心裏還是存著當年父王逼著她殺女兒的事,所以一旦父王提到的事情涉及離珠,她就見景生情,所以才發了脾氣。”

寧王妃失神地看著窗外,喃喃:“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