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7 章 至今歎作頑童(上)

被罵的麵紅耳赤的餘綰自然再度哭著跑了。

餘笙和餘絡作為一以貫之的縮頭烏龜,此刻再沒有任何出頭的意思。

沈沉這才又跟餘簡去道了別,然後帶著自己的人,優哉遊哉離開了溫雒坊。

正在永泰坊餘府苦等的蕭韻,倒是跟寇連越聊越投機。

“你是京城人?你以前在京城做什麽營生?”

“跟你一樣啊,混吃等死!”

兩個人哈哈大笑。寇連索性找了廚娘給他們做了點心小食,又上了酸梅湯,開開心心地跟蕭韻吃吃喝喝起來。

然而左等不來、右等不來,蕭韻便有些急。

正催著懶到家的寇連出去哨探,外頭阿鏑進來,麵色古怪地讓蕭韻出去:

“太後娘娘給了您口諭,讓您去接。”

沈太後?!

給自己的口諭怎麽會送到了永泰坊這裏?

蕭韻也覺得奇怪,看一眼寇連,一口氣先喝光了自己碗裏的酸梅湯,然後才站起來往外走,順口又問阿鏑:“四小娘子呢?怎麽還沒回來?”

“那是離珠郡主!”

阿鏑還沒說話,蕭韻便聽到了一個椎奴的聲音。

“怎麽是您老親自出宮來了?”

變臉飛快的蕭家小公子頓時堆出來一臉最可愛的笑容:“而且,您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椎奴板著臉,哼了一聲,就站在台階下頭,眼看著這小東西飛快地跑了過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行了,站住,就在那裏!”

蕭韻嘻嘻笑著,吐了吐舌頭。

“太後口諭,蕭韻靜聽。”

“是。”蕭韻也不跪倒,叉手方寸,欠身低頭。

“這是什麽日子?什麽時辰?你一個國子監的學生,你憑什麽不上課?!”

椎奴氣哼哼的,口吻跟沈太後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告訴你,再讓我聽說你缺課,你也不用來辭我,也不用告訴皇帝,你就悄悄地自己打包好了行李,回你的幽州!

“我們南家的米,養大丈夫養小娘子,就是不養惹禍胡鬧的紈絝閑人!蕭家的米多,回去吃你老子去!”

說完這話,椎奴也不等傻了眼的蕭韻回答,再哼了一聲,轉身出門,又跟旁邊侍立的又新嘮叨:

“郡主這個時辰才進宮,肯定去了就傳膳,我得趕緊回去伺候。你把家裏的人都再敲打敲打。

“雖然這門楣不用郡主規製,但好歹不再是那個沒名沒姓的人家。沈字鎮宅,再來人得遞帖子候見,得有女官內侍陪著,這些規矩不可少!聽見沒有?”

又新偷眼看看在後頭聽得快要哭出來的蕭韻,心下不由得一軟,輕聲勸阻:“姑姑……”

“姑姑什麽姑姑?!不委屈旁人就委屈郡主。總要有人受委屈。你倒是想委屈誰!?”

椎奴恨鐵不成鋼地戳著她的額角教訓:“才在宮外待了幾天?刻在骨子裏的規矩都要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就這,太後還指望你教導郡主?!我回去就跟皇後娘娘借尚儀局的老嬤嬤去!”

又新被罵得羞慚無地,隻有低著頭唯唯稱是。

最後蕭韻是哭著離開永泰坊的。

寇連不放心,索性把他塞進馬車,自己親自趕車把他送回了蕭家。

“你們都欺負我!”蕭韻在馬車裏哭了一路,一邊哭還一邊在大街上控訴寇連。

“咳!小公子,您可別冤枉我們啊!誰敢跟太後搶人啊?她老人家一輩子膝下空虛,老了老了見著我們……我們郡主娘娘了。

“您也想想,這世上還有沒有第二個小娘子有我們郡主這麽會吃會玩、會說會哄人的?太後娘娘心裏怕是巴不得今天就留了郡主不教她出宮了呢!

“這怎麽能算是欺負您呢?您往後還有多長的日子?太後娘娘還有多長……”

說到這裏,寇連忙噎住聲音,回手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轉了話題:

“至於說讓您好生回國子監讀書的事,這不是為了您好?我們可都知道,您跟蕭節度使打了賭,若是拿不到三甲就必須要立即回幽州,一步再不離開。

“若果然如此,您在京城浪費這三年又有什麽意思呢?還不如趕緊早些回去,把家裏的事務都熟悉起來。我說的對吧?”

蕭韻趴在馬車的座子上,攥著拳頭捶板壁,哭得有苦說不出。

到了地方,把蕭韻擱下,寇連飛也似地逃了。

蕭韻一路抹著眼淚嚎啕著,一心隻想趕緊告訴蕭寒,讓他給自己出氣。

府裏的護衛們上來攔他,委婉相勸:“您這樣子,不要急壞了二十二郎?他那裏還忙,不如您先去梳洗換件衣服……”

“你們當我酒還沒醒麽?!我梳洗什麽?換什麽衣服?我又沒爬樹上房,又沒被罰跪,我需要換的哪門子的衣服?!”

蕭韻大吵大鬧,推開侍衛們,闖進了蕭寒的書房。

“寒哥……”可還沒等他一聲叫完,小廝阿尋忙的上前,先豎了個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

隔著阿尋的肩膀,蕭韻歪頭往裏看。

隻見房裏本來卷起插在汝窯大肚平中的輿圖,被直接鋪了地上,而蕭寒,披頭散發,滿眼都是紅血絲,跪在輿圖上,一點一點地查看著、記錄著、思索著,滿麵凝重。

蕭韻抹一把淚,把委屈地癟出一條日出東方弧線的嘴唇重新擺放好,吸吸鼻子,退後兩步,小聲問:“寒哥這是怎麽了?”

阿尋拉了他再走開兩步,輕輕地把書房門掩好,看看左右無人,方壓低了聲音悄悄告訴他:

“出大事兒了……寒亭裏出了內賊。曆年雅集的名單流出去了……

“二十二郎整宿都沒睡,雖然各地都安排了人下去,但總歸還是有些掃尾的事情要做。二十二郎推演許久,說中間還是缺了一環……”

阿尋又看了看左右,輕聲道:“就像是當年您中毒那件事,中間始終都缺著一環,一樣……”

蕭韻張大了嘴,詫異之極:“寒哥主持寒亭這麽多年,可從來沒出過這樣莫名的亂子……接下來要做什麽?我能……”

“不用您。”阿尋哄孩子一般打斷他,笑著推他走,“二十二郎都安排好了,如今就是坐等,然後隨機應變罷了。您去玩吧。不是說四小娘子要封公主郡主了?您去找她玩吧!”

蕭韻的臉色,越發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