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章 何曾自敢占流光

“師妹!我跟你講啊!這個君主……”鍾幻隻覺得頭頂皮都開始發麻,整個人高興得想往上飄——

他太欣喜了!

唯一信任的人,竟然是個潛在的君主立憲製的擁護者!是個具有革命性的人!

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少見太少見了!

如果能把自己所知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搬過來,這個時代會不會因他的出現而大踏步前進?!

作為一個外科大夫,竟然能夠加速如此偉大的曆史進程……

鍾幻覺得自己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朵後頭去了!

“停!”

餘綻麵無表情一隻手止住了他。

“現在的問題是,不論禦座上的那一位性情如何,他現在都還沒有開始做壞事。

“你不能因為他不知原因地吃了些不好的藥,就推測他日後會為禍天下,進而在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就判了他的死刑!”

鍾幻呃了一聲,忽然想起來一個看見過的另一個專業的詞匯:疑罪從無。

心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愧意。

“再說那把椅子。若是現在不讓他坐,那最有可能坐上去的是誰?韓震,對吧?”

餘綻攤開兩隻手,盯著鍾幻的臉,“你說,是讓他占著那個椅子好,還是讓韓震坐上去好?”

占著……

鍾幻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輕聲地嗬嗬笑了,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邊上。

“師妹啊,前梁知道麽?”

這個跳躍有點兒大。

“知道啊!”餘綻好奇地看著師兄的背影,忍不住說:“師兄你轉過來,你臉比較好看。”

鍾幻回頭橫了她一眼,輕輕冷笑一聲,方續道:

“前梁連著兩個昏君,所以民不聊生,於是,”指指北邊,“大夏的南家,西齊的薛家,南越的陳家,三公分梁。”

“嗯。知道。”餘綻點頭,這些她當然知道,她還知道好多隱秘的事情,隻是,不能告訴旁人,包括師兄。

“可是那時候,也有一位賢明的太子。這個,你知道麽?”

鍾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雖然難以啟齒,但餘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知道。不僅那位太子賢明,聽說連小太孫都極聰慧,做人做事,極仁善。”

頓一頓,輕聲道:“所以我才說,所有想篡位的野心家,就直接說自己想要權力就好,別拿著主君德不配位說事兒。畢竟,他再德不配位,沒人陪著他胡鬧,他也是鬧不起來的。”

鍾幻的眼睛微眯:“師妹覺得我想要權力?”

“不不不!我隻是說……”餘綻輕歎一聲,“如今夏、齊、越的龍椅,來得都不那麽光彩。

“當年,那三位老祖宗,可是當朝三公。若是三公聯合起來抵製兩位昏君的胡鬧,他們怎麽會弄得天下大亂?

“退一萬步講,若是第一位昏君胡鬧的時候,他們能替他選個更賢良的太子出來,不也就沒有後頭的事兒了?

“他們就這樣敷衍著,慫恿著,放縱著,等到民間義軍蜂起的時候,才忽然起兵。

“而這一起兵,不僅迅速殺了那個昏君,竟然還趁亂把那位賢明的太子和皇孫,都……”

鍾幻跟著餘綻,一起輕輕歎了口氣。再看向餘綻時,鍾幻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可餘綻沒注意,她正黯然神傷:“我不想看到戰爭,我也不想看到天下大亂。

“一場水患就已經慘不忍睹了。何況是戰火紛飛、屍橫遍野?隻要皇上的性子自己藏好了,別傷害到別人,那就行。”

“可若是他藏不住了呢?”鍾幻眯著眼睛湊近過去,死死地盯著她的眼。

餘綻直視鍾幻,口中清晰作答:“太後和皇後都不是軟弱的人。她們到時候想怎麽做,我就幫她們怎麽做。”

“垂簾聽政麽……”鍾幻一愣。

餘綻的手跟著他的話音捂了上去:“師兄,請勿作死。謝謝。”

“其實還是君主立憲好……比較適合……但是內閣……嘶,也不行,組閣的事兒最後還是會被皇帝沾手……若是民選,現在的這些百姓,哪兒知道誰是誰啊……到時候非成一鍋粥不可……”

鍾幻靠在椅子裏發呆,喃喃自語著餘綻完全聽不懂的話。

“師兄?”

“所以,其實,第一件事,就是開民智!”鍾幻深吸一口氣,直起了身子,然後鄭重地轉向餘綻。

餘綻不等他開口,立即便舉起了一隻手:“我知道!我發誓!我絕對絕對會事事小心步步在意!絕對絕對不在任何時候任何場景下刺激他!繞著走!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鍾幻滿意地點點頭。

這就對了。

兩個人瞎捉摸瞎辯論這麽半天,分明這個才是他的目的。

鍾幻站起身來,卻被餘綻又拖住了:

“師兄,你跟我說實話:錢家,在宮裏,有眼線麽?我要摸摸秦耳的底。若他已經是韓震的人了,我得想法子弄死他。不然,他早晚替韓震弄死我。”

“錢家?宮裏?你想什麽呢?怎麽可能?!”鍾幻哈哈幹笑。

“怎麽不可能?”餘綻瞪起了眼睛,“錢大省可是有錢了三輩子了!

“而且,他還不到二十歲的時候,錢家就成了天下首富。如今,已經過了三十年,他錢家還是天下首富。

“戶部年年吵吵國庫吃緊國庫吃緊。若是錢大省在朝中無人、宮中無人,我是一萬個不相信他能平安活到如今的!

“——戶部聯手刑部,單查個行賄官員罪行,哪個富商家不能查他個傾家**產?”

餘綻的兩隻杏眼睜得圓圓的。

過了一時,看著鍾幻好笑的表情,才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頭,眯了雙眼擠出一個最軟萌嬌俏的笑容來:

“好師兄,你幫幫我嘛!以後我可是要天天進宮的!如果真是秦耳是內奸,我在宮裏多危險啊!求求師兄了嘛!”

鍾幻嗤地一聲笑,伸手在她腦門上狠狠彈了一個,方老神在在地宣布:“我回去問問。”

鍾幻走的時候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

師兄妹說了很久,大家都以為鍾幻隻怕又要在這裏蹭了晚飯,待到靜街再走。誰知他竟然毫不留戀地大步出了餘宅。

“小娘子,您沒跟鍾小郎吵架吧?”阿鏑見餘綻托著腮趴在梳妝台前發呆,探頭探腦一番後,輕悄地走了進來。

餘綻懶懶地“沒”了一個字,就又不動了。

“小娘子?那您吃飯麽?”

“吃。”

“啊?哦。好。”

“你也吃。少吃點。吃完了咱們練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