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暴雨降臨
令肖龍濤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本周六，陳劍豪竟重新獲得了出場機會。
這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烏雲蓋頂，仿佛惡魔從空中張大了嘴，欲吞沒周遭的一切。清晨起床的時候，陳劍豪就覺得天色昏暗得有如午夜。洗漱完畢，走到陽台邊，向遠處眺望，隻見得黑壓壓的一片，氣氛格外怵人。
周圍的建築都亮著燈光。直到中午，也不見天色放晴。這是暴風雨前的征兆，可四下卻連一絲風也沒有。漫天的烏雲壓抑了好幾個小時，難得有幾滴雨落下，不消片刻，就又停了。
走在前往俱樂部的路上，行人們急匆匆地往家裏趕，生怕被暴雨突然襲擊。陳劍豪一行人卻不可因此退卻。中午12:00，青年聯賽第7小組迎來了第29輪的比賽，博阿維斯塔主場對陣來自北部阿威羅區的埃斯皮尼奧競技俱樂部（Sporting-Clube-de-Espinho）。
埃斯皮尼奧競技一線隊，本賽季至今的表現可謂傲視群雄，20勝5平4負，積65分，暫位於葡乙聯賽北區第一名。他們的青年隊也不容小覷，最近三連勝後，已闖入前三甲，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還有機會很大機會去爭頭名。也許去年的博阿維斯塔青年軍尚能與之一較雌雄，但自從隊內有天賦的孩子都被早早調入一線隊後，很可能會變成一邊倒的局麵。
唯一的優勢是坐陣主場。但是對於席爾瓦來講，爭勝是不敢想了，少輸當贏就是。上半程對戰埃斯皮尼奧時，他們被虐了個3:0。比分看似不大，但他們全場都被死死壓製著，就連幾乎輪輪進球的瑞-羅梅羅，也在這場比賽吃了個癟，毫無還手之力。
博阿維斯塔青年隊延續了一線隊的“優良傳統”，中前場球員皆在平均水準之上，防守卻一塌糊塗。盡管隊內有個被譽為明日之星的門將佩德羅-費雷拉，無論反應力、爆發力、撲救，出擊，都稱得上出色，配合他年僅17歲就將近188公分的身高，無疑是一個可塑的門將胚子。但他對球的預判能力較差，且鎮定不足，而隊中的後衛們都不堪重用，常使門前險情不斷，這時候就暴露出了他的經驗不足，很難以一己之力鎮守球門。
而左後衛兼隊長丹尼-費爾南德斯，則是一個典型的由前場改造為後場的球員。盡管他的搶斷和盯人能力都不錯，速度和爆發力也皆屬上乘，但他的軟肋在於體能。全場不斷地由守轉攻又由攻轉守，在比賽末段，體能狀況就會顯得捉襟見肘。而他又不甘心隻待在後場防守，而且現代足球對邊後衛的要求，絕不僅是躲在後場防守那麽簡單，所以，他也無法給球隊帶來質的變化。
隊內攻防能力最均衡的，反而是16歲的中場安德烈-戈麥斯。如今的他隻有169公分的個頭，卻展露出了不俗的實力。不知疲倦的奔跑，加上強大的侵略性，使他成為了青年隊當之無愧的核心球員。據席爾瓦透露，他曾用70分鍾就跑了一萬多米的距離，這在職業足球中也是不常見的。安德烈-戈麥斯的傳控水平出色，視野廣闊，常使出精妙的中路分球突破，承擔大部分梳理進攻的責任。盡管他的防守能力在隊中也屬上乘，但畢竟身高不足，再者他隻是中場，哪怕再能跑，也無法徹底替代後衛的作用。
綜上所述，博阿維斯塔是一支攻守十分不均衡的球隊。除了上半程對陣弱旅科英布羅斯時，灌了人家一個7:0，一球未失，其餘大部分比賽裏，失2球已經能算少了，時不時就丟3球以上。而今天的對手埃斯皮尼奧，則是一支攻擊力十足的隊伍，同時他們的丟球數也在小組中位列前茅，整體性十分出色。
因此，對於席爾瓦來講，妄想對攻是不現實的。他很清楚，當二者實力差距較大時，穩固防守才是第一準則。如果能早早取得進球，對攻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但一旦丟球，且越丟越多時，球員們難免會毛躁起來。而這時候，對方也會開始集中退守，哪怕球隊的進攻能力再強，也很難力挽狂瀾。
但防守也不是嘴上說的那麽簡單，否則這個賽季他們也不會丟那麽多球了。不過今天的情況似乎有所不同，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陰沉，席爾瓦猛然覺得，沒準會出現意外情況。
賽前動員的時候，席爾瓦隻是不斷地強調鬥誌，告訴他們不要太在意結果，放開了踢。而就在比賽開始不到一分鍾，暴雨便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
陳劍豪一行人坐在替補席上。盡管上方被頂棚覆蓋，卻擋不住這滂沱大雨，球鞋球襪瞬間就濕透了。這場比賽他們依然沒進入首發名單，但席爾瓦還是要求他們必須到現場觀看，因為隊內球員不多，萬一有人受傷，總得有個頂上去的。
自從上周，席爾瓦在辦公室和陳劍豪談過之後，他便不再有任何怨言了——準確說是和陳瑾吾談的，但是看著別人在場上廝殺，也難免心癢癢的。方濟舟第一次被擺上首發，連同瑞-羅梅羅擔任雙前鋒。席爾瓦的布陣是傳統的4-4-2，他給方濟舟的定位是“九號半”，主要任務是尋找對方中場和後衛間的空當，當對方控球時，也不必參與防守，而是繼續跑位尋找空當，伺機打反擊。
傷愈複出後，歇了將近七周的方濟舟，被席爾瓦安排做了大半個月的康複訓練。其中以體能儲備為主。而後循序漸進，經過三周的適應性訓練，才被允許參與實戰對抗。相比其他三人，席爾瓦似乎更喜歡方濟舟。因為他在受傷後的表現非常成熟，每天堅持到隊報道，而且毫不氣餒，絲毫不需要別人操心。
這種自覺顯然不是天生的，通常都得在職業球隊待過一段時間才能形成。其他球員其實也沒有太大問題，但是跟方濟舟比起來，勤勉度還是差了一大截。陳劍豪對自己認可的訓練項目很上心，但對於某些不太喜歡的——比如席爾瓦有時候要求他嚐試踢踢前腰，特別是要求他頻繁回撤時，他就總有些敷衍。
不過，他的葡語水平倒是大有長進。堅持學習兩個多月後，如今的他，已經能和隊友單獨進行大部分交流了，盡管經常需要配合手勢。而吳天長這個話嘮子，也展現出了他驚人的語言天賦。也許是習慣逮著人就聊天，他的進步速度飛快，也和隊友們混得很熟。唯一不如陳劍豪的是發音，說話時總帶著強烈的中國味，聽起來十分別扭。
方濟舟卻進度緩慢，學到現在，連基本的溝通都成問題。他似乎受思維所限，語速總快不起來。就跟他講中文的時候差不多，隻能一字一字地吐出，有股中老年人開口的抑揚頓挫感。但這是學外語的大忌，尤其是屬印歐語係的葡萄牙語，很多長單詞被他這麽一說，就顯得錯落不緊致，又怪又不好理解。而他在聽別人說話的時候，也常常跟不上對方的語速，即便人家耐心地把一句話拆解半天，他也總聽得一知半解。
可語言的事情也急不來。在得知陳劍豪和吳天長晚上都開始補習之後，方濟舟也一改此前對上學毫不上心的態度，甚至還比他倆努力得多。席爾瓦了解了他的困難，再考慮到不久前他剛受過一次大傷，便破例允許小潘和陳瑾吾幫他翻譯。
陳瑾吾倒是爽快地答應了，小潘卻有些不樂意。每晚需抽出兩小時無償授課，於他而言已經是一件苦差事。此前要不是為了幫陳劍豪的忙，他才懶得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方濟舟畢竟是歸他管的，總不能厚此薄彼，於是他才勉強答應，在比賽期間幫助傳達主教練的戰術安排，其它時間要麽去找陳瑾吾翻譯，要麽自己想辦法解決。
而今天，方濟舟在葡萄牙待了整整兩個月後，盡管過程中飽受挫折，但也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場正式比賽。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老天爺居然跟他開了個玩笑，雨下成這樣，還怎麽踢？
主場開球後，皮球就一直在己方後場待著。大敵當前，他們並不著急進攻，隻是不停倒腳。所有人都跟雨水融為一體，場麵頗為壯觀。
由於清早的天色就顯得很不對勁，暴雨勢在必行，因此場邊自然一個觀眾也沒有。
方濟舟倒也不在意這些，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體。雨下得越來越大，場地瞬間就積水重重，變得十分濕滑。他小心翼翼地跑著，時不時看看自己的右手腕，生怕又出事故。
他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不能摔倒”這件事情上，步頻也慢了下來。幸好此刻隊友們也沒有進攻的打算，席爾瓦雖然一直看著場上，卻也沒發現他的異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著皮球漸漸推向前場，方濟舟竟然開始緊張起來。他有意地跑向對方右翼，假裝跟對方後衛纏在一起，以免隊友傳球給他。卻沒想到對方見他上前，卻一把掀翻了他。
“嗶——嗶——”主裁判馬上吹停了比賽。盡管動作比較大，但是看在剛開場不久，便沒給黃牌。
幸好摔的是另一邊……
方濟舟從地上爬了起來，心裏幽幽地想著。
事實上，他的身體遠沒有他想象中那般脆弱，但是對於一個剛經曆過嚴重骨折的孩子而言，產生這樣的陰影也很正常。他忽然很想讓教練把他換下場，卻又不敢作出表示。
算了，就他媽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