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禁區之舞
雙方的替補席上一片安靜。
博阿維斯塔一方，是因為他們幾分鍾前還在譏諷陳劍豪等人，沒想到轉眼間就被打臉。
科英布羅斯一方，則徹底被陳劍豪這一腳射懵了，包括他們場上的球員，也顯得十分泄氣。而雪上加霜的是，他們的首發守門員還因此受傷了。
但比賽還得繼續下去。
對他們而言，下半場難得重拾的鬥誌，已被徹底摧毀。球員們無精打采地消耗著時間，不論誰拿到球，都沒有向前推進的意願。大部分人都不再積極跑動，哪怕主教練在場邊吼叫，持球者也隻是象征性地帶幾步，然後又回傳給後場球員。
博阿維斯塔的球員們也都慢了下來，看起來，雙方都有意讓比分維持到比賽結束。
吳天長比任何人更樂意看到這種局麵，隻要對方別跑進自家禁區，其它一切都好說。
就這樣過了幾分鍾，球依然在科英布羅斯球員的腳下。陳謹吾終於看不下去了，索性主動上前逼搶。對方像耍猴似的，每次都故意等他跑到最接近的時候才出球。他並沒有理會，球到哪，人就追到哪。
就這樣接連傳了四五腳，陳謹吾跑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不知不覺中，隊友的積極性也被調動起來，開始集體向球壓迫。
與此同時，對方也漸漸加快了節奏。幾名進攻球員正準備伺機插上，皮球的傳遞，包括球員的跑動，都明顯增速不少。雙方重新在中場周旋，場麵明顯被陳謹吾的積極性給盤活了，變得激烈起來。
隨著中場安德烈-戈麥斯的成功鏟斷，博阿維斯塔迎來了又一次反擊機會。這場比賽的球權更迭次數不多，皮球總是長時間被其中一方控在腳下。陳劍豪擔心隊友又繼續無聊的控球遊戲，便一邊向前跑動，一邊伸手要球。然而戈麥斯並就像沒有看見他似的，轉身把球回傳到吳天長的腳下。
實際上這是一次很好的反擊機會，對方大部分球員都壓到了前場。假如陳劍豪能要到球，便可能對球門形成威脅。他無奈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吳天長。吳天長身前沒有防守球員，他往四周看了看，有幾條傳球線路可供選擇，不過他還是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把球傳給了離他最近的費爾南德斯。
費爾南德斯見有人埋伏，便抬腿一漏，把球拉到了左路最邊處，然後把球推給了前方的陳謹吾。陳謹吾沒忘記此前陳劍豪的指示，接過球的同時，便探頭觀察前方的情況。他和陳劍豪中間隔著好幾名防守球員，斟酌片刻，並沒有找到傳球的空間，隻好回敲給費爾南德斯。對方右前衛始終卡在身前，然後兩人一來一往，球又回到了他的腳下。
陳謹吾停住球，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先突破再說，否則長時間在邊路拉鋸，球一旦被斷，就可能致使對方反擊。於是他嚐試踩了幾腳單車，但沒能過掉對手，便又停住。他朝費爾南德斯使了個眼色，將球回磕，然後忽然起速前衝。
對方右前衛和費爾南德斯同時心領神會，陳謹吾這是要二過一！不過，意識到位，卻不等於腳下功夫也到位。費爾南德斯十分利索地將球吊向陳謹吾身前，對方右前衛也立即反應了過來，提前追擊。然而，陳謹吾剛好快了那麽一步，接球後佯裝刹車，對方也驟然停住。緊接著他又使了一記人球分過，全力衝刺，對方沒有及時跟上，前方霎時間一片開闊。
這一下是徹底把人甩開了。陳謹吾顧不得去看身後的情況，隻管奮力下底。
對方右前衛剛被過，右邊衛又殺了上來。不過陳謹吾已如一頭出籠的野獸，速度瞬間提到了頂點，球一碰就是數米遠。對方有心堵截，卻不敢貿然上搶，隻能隨著他不斷往後退。
站在場邊的馬裏奧-席爾瓦，正好看著陳謹吾從眼前奔馳而過，忽然感歎道：“這小子真能跑！”
小潘也有些意外，說：“都80多分鍾了，他不累麽……”
陳謹吾當然很累。隻不過這場比賽踢到現在，毫無建樹，他的心中壓著一股勁兒，也想在教練麵前有所表現。此時，全場球員，包括看台上的觀眾，都不由得緊盯著他的身影。就連隻是意外瞧了一眼的吳熙瓊，也不禁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連問：“拿球的是誰？他好像也是中國人？你認識嗎？”
“36號。”肖龍濤低頭查了一下手機，說：“陳謹吾，邊前鋒。對，也是中國人。”
“……好快！”
“是挺快的。不過我覺得他主要是耐力好，踢到現在還能這麽加速，確實挺不容易的。”
陳謹吾從己方半場一路趟球到了大禁區外，才想起不能再這麽帶下去了。上一次進攻時，他就是悶頭下底，等跑到底線附近，才發現對方都追上來了。他側頭看著陳劍豪，見陳劍豪跑在兩個中衛之間，左手指著地下。
陳劍豪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傳地麵球。但是該怎麽傳？陳劍豪並沒有沒繞出足夠的空間，是傳身前，還是傳身後？
“快傳！”陳劍豪忽然朝他吼了一聲。原本指著地上的左手，又猛地伸向前，抵在一名後衛的腰上。兩個人瞬間纏在一起，互相壓製著往前跑。
再不傳就晚了！
陳謹吾沒空多想，稍微調整後，便使出一記外腳背直傳。球速不是特別快，但不偏不倚，剛好溜到了守門員和中後衛的中間。傳出球後，陳謹吾停在原地喘氣，暗想傳了個好球。
劍豪兄，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陳謹吾拳頭緊握，目不轉睛地看著陳劍豪。這位置簡直比預想中還要完美。守門員不敢貿然出擊，中後衛跟陳劍豪互相拉扯著，肩並肩向球跑去。
主裁判咬著哨子，想了想，沒有鳴哨。這種情況下似乎吹誰都不合適，不如讓球員去決定比賽。
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力量也接近，但是陳劍豪顯然對球路的判斷更準確，身體倚向的一側，正好卡住了來球。
誰先拿到球，就必然占據主動。陳劍豪護住球，左肩一沉，順勢一個假動作，往右一趟，就把對手晃開。另一名中後衛又從斜後側撲了上來，陳劍豪就像沒有瞧見似的，直接帶球突進。這時候守門員也站不住了，隨即出擊。
當下的情況是，陳劍豪在中間，左右後側分別有兩名中衛追擊，前方還有一名守門員迎麵而來。陳劍豪估量著距離，料定兩名後衛無法追上，於是全速向前。守門員直勾勾地盯著他，正容亢色。這是他本賽季第一次登場，假如這球能防下來，就鐵定能給教練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但是，眼看著陳劍豪已經來到跟前，他卻忽然愣了一下，是該伸腿去堵？還是直接下撲？
足球場上瞬息萬變，盡管陳劍豪的速度並不是特別快，但對方這一愣，便給了他足夠的可乘之機。他甚至沒有作任何假動作，隻是右腿一抹，球便緊貼著腳踝，從守門員身側溜了過去。
守門員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回追。右中衛趁著陳劍豪變向之際，也率先使出滑鏟，堵在了他的跟前。陳劍豪連磕三下球，鎮定地避開對方雙腿，此時守門員又從另一側撲來，左中衛也提前跑到了球門線上，企圖用身體封堵他的射門路線。
對陳劍豪來說，應付這種情況簡直信手拈來。他先是以右中衛鏟倒的位置為中軸點，帶球繞了個圈，守門員被自己人擋在身前，無奈隻能從另一邊包抄。此前他已經被輕鬆過掉一次，結果沒來得及再次撲倒，便又被陳劍豪虛晃騙過。這一下，守門員似乎還絆到了腳，踉蹌了幾步，便倒在地上。
雙方的其他球員已經被陳劍豪的一係列動作看呆了，不約而同立在原地。他們全神貫注地看著陳劍豪，期待著接下來的一幕。
如果說守門員最大的恥辱是被前鋒連過二次，那麽，第三次又當如何？
守門員已經顧不上思考這些，不惜使出犯規動作，右手撐在地上，抬腿反向掃出一個大回環，企圖將陳劍豪絆倒。陳劍豪竟似身後長了眼，對方剛一出腳，他就猛地將球墊向上空，然後縱身一躍，不負眾望地第三次過掉對手。
守在門線上的左中衛，見隊友相繼倒下，隻得棄門而出。陳劍豪過人已經過上了癮，心想該接著再把他羞辱一遍，忽然聽到不遠處的陳謹吾大喊一聲“射門”，才斷了這個念頭，於是稍作停頓，把球吊過了對方匆忙跑出的左中衛頭頂。
這腳吊射的弧度非常之高，所有人看著球，隻剩左中衛瘋狂的轉身回追。
場上的氣氛就好像凝固了一般，隻能聽見左中衛奔跑的腳步聲。
陳劍豪嚴肅的神情突然有了變化，嘴角微微上揚，卻不知是在譏諷對手，還是為自己感到高興。
皮球在萬眾矚目之下，終於升到了頂點，然後又似乎在天空停頓了一下，才開始下落。
左中衛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惜還是略慢一步。他目送著皮球跌向球門，忽然嘴一咧，竟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似乎情況有變，他不由分說地往球門左側跑去。
陳劍豪的笑容卻不見了，臉上頓時由晴轉陰，緊跟著對方的步伐奔走。
忽聽得哐當一聲，皮球竟砸在了橫梁上。
“我草！”
雖然陳劍豪早就看出不對勁，但還是沒忍住罵了出來。
皮球往左側彈出很遠，陳劍豪已經追不上了。唯一令他欣喜的是，陳謹吾剛好就在皮球落點處附近。陳謹吾也來不及感慨，眼睛死盯著皮球，身體就像被吸附住了，不由自主地向球奔去。對方左中衛雖然提前跑了過來，但又晚一步，球被陳謹吾輕巧地卸下。
守門員終於有機會回到門前，右中衛也重新盯住了陳劍豪。陳謹吾習慣性抬起腳，想傳給陳劍豪，見左中衛撞了過來，情急之下，往右一撥，竟意外騰出了一片射門空間。他踢球時更多是依靠本能，機會擺在眼前，便索性放棄了傳球的打算，拔腿就射！
這一腳踢得很正，球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驟地彈起，跌跌撞撞中，忽然拐了個彎，直奔近角而去。
守門員原本守在近角，卻被這不規則的球路耍了一道，往相反方向移動了幾步。眼看著球到腳邊，身體卻收不回來。此時他一定十分懊惱，但皮球並不會同情他。就在他的注視之下，皮球擦著立柱，滾進了球門。
他還清晰地聽到噌的一聲。
這微弱的聲響，卻猶如晴天霹靂般，直搗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