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同時登場
不消幾分鍾的工夫，陳謹吾和吳天長便已走遠了。陳劍豪獨自踱著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前往俱樂部的路上，心裏止不住地想著一件事情。
與淡漠的外表相反，盡管陳劍豪總給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但其實，他在小學四年級就交上女朋友了。
實際上也很正常，放眼中小學校，不諳世事的少女往往更喜歡投入小混混們的懷抱，而小時候的陳劍豪，正是這類混混中的典型，領著一群小夥伴們惹事生非，打架之類的勾當自然也沒少幹。
就像很多女人不理解男人為什麽都愛****美腿一樣，其實，這都是人之常情。很多人眼裏的“青春無悔”，並不是墨守成規地躲在教室裏當學霸，而是得鬧上一鬧，做一些尋常學生不敢幹的事情，所謂的“少女懷春”，通常也隻會為這種人而懷。說來可笑，但哪怕上了年紀的女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會有類似的幻想，隻不過是把遊手好閑的小混混升格為霸道總裁，但本質是不變的。
陳劍豪當然跟“總裁”不沾邊，但“霸道”二字，似乎還擔得起。所以他上學的時候，身邊從不缺仰慕自己的女人。雖然他隻讀到初中畢業，但是期間內交過的女朋友，加起來比他接受義務教育的九年數目還要多。
如今早戀成風，所謂的“情竇初開”已經不適用這個年代的孩子了。尤其對於陳劍豪這種“霸道小混混”而言，男女之間的神秘感是不存在的，所以他能神氣自若地說一些葷話，去調戲吳熙瓊。也許吳熙瓊算不上是絕世美女，但也絕對稱得上是一方尤物了——嬌小的身軀，加上反差感極大的潑辣性格，恰恰對了陳劍豪的胃口。
隻是，此時他想的卻並非這個。
昨天的訓練賽裏，他一球未進，也沒能得到任何破門機會。他正在思考，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俱樂部。
無論何時看來，貝薩體育場大樓前的黑豹銅像，都顯得格外的威武霸氣。陳劍豪走上前，駐足觀望了幾秒鍾。見四下無人，便愛撫似的摸了摸豹頭，才往俱樂部食堂走去。
吃過飯後，新一天的訓練就開始了。
下午的訓練強度不高，隊員們分成若幹小團體，做一些基本的合作演練。由於陳劍豪和吳天長的溝通能力基本等於零，馬裏奧-席爾瓦教練便單獨給他們發了兩頁單詞表，都是足球場上常用的術語，然後讓陳謹吾一邊翻譯，一邊解釋給他們聽。
席爾瓦十分嚴肅地說：“我知道，短時間內要你們掌握一門新語言是不現實的，但至少，這些單詞你們必須立刻記下來。記住，我說的是‘立刻’！我要求在明天之前，你們必須把這兩頁單詞牢牢記住！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地烙在你們的腦子裏！”
於是剩下的時間裏，這對難兄難弟剛從學校解放出來，便又被鎖在席爾瓦的辦公室裏，背了一下午的單詞。事實證明，限時任務裏所營造的急迫感，是十分有助於記憶的。第二天，席爾瓦先分別考核了倆人的背誦情況，竟比想象中完成得更好——除了“LinhaDeImpedimento（越位）”、“TáticasDeRetardamento（拖延戰術）”之類比較長的容易混淆的短語，其它基本都達到了脫口而出的程度。席爾瓦不吝讚美之辭，把他們狠狠誇了一頓，便讓他們重新加入球隊訓練。
不過令陳劍豪失望的是，這一天是戰術課，還是碰不了足球。席爾瓦為他們講解了大量相關知識，由小潘充當翻譯。陳劍豪心不在焉地聽著，他隻想著和一線隊再踢一場比賽，從中找到更有效的進攻手段。這件事情如鯁在喉，無時無刻不在煩惱著他。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裏，教練依然沒有再安排訓練賽，隻布置了一些常規訓練，或單項的團體合練，以幫助陳劍豪一行人融入球隊。
直到2月27日周六中午，青年隊在主場迎來了跟科英布羅斯競技俱樂部（SportingClubeDeCoimbroes）的一場正式聯賽，陳劍豪才終於獲得比賽機會。
這是一家來自葡萄牙加亞新城的綜合俱樂部，囊括了包括足球、籃球、手球、田徑、拳擊、自行車、曲棍球、遊泳、乒乓球、水球和射擊等運動項目，比較注重青年運動員的培養。足球隊自然也有著完善的青年梯隊，是當地比較著名的競技俱樂部。和博阿維斯塔一樣，科英布羅斯同屬波爾圖區管轄，兩支球隊的主場距離很近，不過二者的足球隊卻是完全不同的水準——科英布羅斯一線隊長期在葡萄牙地區聯賽打滾，直到2007-2008賽季才踢進葡丙聯賽，後來終於在2009-2010賽季，也就是這個賽季，才晉升葡乙聯賽。博阿維斯塔若不是受假球風波所累，這會兒應該還在頂級聯賽待著，再不濟也是支葡甲球隊。從過往的戰績看來，孰強孰弱不言而喻。
盡管球隊曆史不如博阿維斯塔那麽悠久，但是科英布羅斯也算是葡萄牙的傳統俱樂部之一，建隊至今已有90年。可悲的是，曆史並不一定與榮耀掛鉤。與一線隊的慘淡成績相比，青年隊同樣好不到哪去，目前隻取得了青年聯賽第7小組第15名的成績，距離墊底僅一步之遙。
博阿維斯塔青年軍雖談不上是一方豪強，但因為一線隊曾在頂級聯賽中叱吒多年，所以多少也沾了點名氣。而且今年他們的成績也還不錯，在第7小組的前四和前六之間遊離。因此馬裏奧-席爾瓦自然也沒把對手放在眼裏，甚至還把陳劍豪、陳謹吾、吳天長都擺上了首發，把正式比賽當成訓練賽對待。
此時，戈維亞正坐在辦公室靠窗處。往下望去，2號場地盡收眼底。不必細說，他的目的當然是考察陳劍豪一行人。雖然不及在場邊觀戰來得痛快，但是以上帝視角看球，卻能清晰地看出每個球員的跑位和整體站位情況。他給自己泡了一壺熱騰騰的紅茶，一份埃什特雷拉山脈奶酪，三個貝倫葡式蛋撻，整個下午的點心便充足了。
場邊隻來了寥寥數十名觀眾，其中可能大部分還是球員的家長，真正的球迷沒有幾個。陳劍豪在場邊熱身，往看台掃了幾眼——果然，吳熙瓊和她的男朋友都來了。
吳熙瓊白白淨淨的，穿衣風格是典型的東方少女二次元風，這天又穿了條顯眼的天藍色吊帶裙，並不難認。她身邊的男人卻是一個陌生的麵孔。不過，看兩人緊緊挨在一起，也不難想象他們的關係。
其實陳劍豪之所以能猜出他們的關係，也是因為比賽前一天夜裏，他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吳熙瓊的男朋友發的：
“你好，打擾了。我是波爾圖華人球迷協會的會長，名叫肖龍濤。吳熙瓊是我的女朋友，她應該跟你說過吧？不知明天的比賽你會不會上場？如果有上場的話，能否告知一聲，到時我會到現場去看。另外，賽後我想向你做一些簡單的采訪，望同意。”
實際上，陳劍豪當時還不知道教練會不會派他上場。直到半小時前，席爾瓦才宣布了這場比賽的首發名單。但不知為何，陳劍豪竟然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
“OK，我會上場的。”
陳劍豪忽然抬起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吳熙瓊。吳熙瓊並沒有意識到對方正在看她，盡管隔著一段距離，陳劍豪卻還是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撓人的氣息，不禁看得入神。
肖龍濤正東張西望著，不經意地回過頭，兩人驟然對視上了，還以為陳劍豪是在看他，便揮了揮手，表示打招呼。
肖龍濤揮手的動靜挺大，陳劍豪自然瞧見了他。吳熙瓊竟似也望了過來，一頭紅發在陽光下分外顯眼，結果她卻無動於衷，還故意低下頭，擺弄手上的包包。
陳劍豪忽然莫名的不爽，徑自掉頭做熱身運動，裝作沒看見。不曾想肖龍濤又大聲喊著“陳劍豪——陳劍豪——”，弄得他一陣尷尬，隻好轉過身，勉強朝他伸出了手。
“這麽快就有球迷了？”陳謹吾走向他，朝看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吳熙瓊，然後訝異地說：“咦，那女的好像是你們班的？就那天跟你說話那個？”
陳劍豪隻是淡淡地應道：“嗯。有什麽問題？”
吳天長忽然從後頭冒了出來，往他的肩膀一捶，嬉皮笑臉道：“不賴嘛，美女都追到這裏來了！”
陳劍豪瞥了他一眼，說：“你沒見人家旁邊坐一男的？”
“男的？”吳天長朝看台作遠眺狀，說：“看起來好像挺老……父女吧？”
“得了得了，少在這裏瞎扯，熱身去！”
陳劍豪雙臂一展，把倆人往球場上趕，吳天長還是不依不撓，回頭道：“難道還是情侶？是吧？呃，不是吧？”
陳劍豪一邊推著他們，一邊說：“少廢話！是不是又關你屁事？”
“……看來還真是。”吳天長一臉嫌棄地說，“真是被豬拱了！”
“兩人差了好多歲吧？她怎麽也看得上？”陳謹吾忍不住附和道。
“才沒來幾天，你怎麽好的不學，偏學天長一樣嘴賤？”
“喂！老子沒得罪你吧？”
“我懶得跟你說……”
“喂！……”
三個人互相打趣著，登場前的緊張感也隨之淡去不少。
陳劍豪當然不在話下，或許是從沒經曆過真正的大場合，就這麽點觀眾基數，壓根兒無法給他造成壓力。陳謹吾也還好，隻是初次登場，心裏免不了有些忐忑，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擔憂。吳天長則是實實在在的緊張——盡管他身長體壯，平時大大咧咧的，但其實，他對自己的能力並不自信，總擔心關鍵時刻會掉鏈子，加之他也是第一次登場，心中的惶恐不由得放大了好幾倍。哪怕席爾瓦教練一再強調對手很弱，隻要踢出平常訓練的東西，這場比賽勢在必得——吳天長也還是放不下心，於是特意找他倆侃上幾句，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過，當球員們各就各位——比賽即將開始——全場一片肅靜時，吳天長便又緊張了起來。
他的緊張完完全全地寫在臉上，簡直比正午的太陽還要明顯。主場先開球，陳劍豪接球後剛想回傳給他，給他第一次觸球的機會，卻見他愣在原地，手足無措。陳劍豪隻好收回了傳給他的念頭，移過步，把球傳給青年隊隊長——身披3號球衣的丹尼-費爾南德斯。
自打陳劍豪來到這裏，發球後斜傳給費爾南德斯，似乎就變成了約定俗成的事情。下一步則必然是陳劍豪往前跑，費爾南德斯心領神會，也如約定好的一般，起高球傳給陳劍豪。
就好像不完成這兩道程序，比賽就算不上是正式開始。
陳劍豪回過頭，與費爾南德斯相視一笑。皮球從空中掠過，在陽光下凝聚成一個黑點，而後精準地飛向陳劍豪的跑動路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