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消亡之國交河(上)

瞳瞳恢複的很快,她和小元雖然依舊時常拌嘴,但大打出手的事就再沒發生過了。我曾在街道盡頭的麵包店見過古叔,他身邊是一個年輕人,長相跟他有八分相似。可那一刻,我沒有上前,也沒有出聲。我從沒有見過那樣溫和的古叔,他的臉上有一種祥和寧靜。如果這是他以後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這幾日我不知道是怎麽了,總餓得慌。那就感覺就像是身體被掏空,我需要士力架(這不是廣告。)

我翻著手機,在美團、餓了麽之中糾結。選完吃的,在等待的時間中我難得打開了電視。

正在播放的是一檔紀實類節目,似乎是發現了一個古代的城池。我耐著性子聽著專家漫天胡吹,看著那個殘破的大土堆。好吧,怎樣的腦洞才能一眼發現這是一座城?忽然玻璃窗上發出了敲擊聲,我扭頭看了看,隻看見外頭路燈模糊的白光。我回頭,接著看節目。

“咚咚咚。”

我撓了撓耳朵,將電視機靜音。

“咚咚咚。”

現在是九點零九分,我在二樓,窗外……會是什麽呢?

我在心裏數著一、二、三,回頭。窗外是一個魂魄,他的臉正貼在玻璃上,五官模糊。我嚇了一跳,但很快打開窗讓他進來。畢竟爬窗的客人,也不是第一回見。可他爬進來的時候,我卻覺得事情有些詭異。他身上的服裝不屬於我見過的任何一個朝代,有一種異域的風情。土黃色的長衫半敞開著,裏麵是一件黑色的內衫。腳下蹬著灰色的靴子,似乎是什麽動物的毛皮製作。他的臉立體感很強,鼻梁很高,眼睛很深邃。頭上戴著一個帽子,樣子很怪,像是一隻倒扣的鼎。他手上係著很多彩色的繩子,腰間別著一把刀。

他站定之後,好奇的四處打量。

“你是…誰?”

我被問的一愣,很懵,這話不應該是我問麽?

“我是謝秋,這裏是六道交換所。你是來交換什麽的?”

“交換?不…我是,我從那裏來。你看,這個方盒子裏有我的墓。”

我疑惑的歪歪頭,發現他用手指著電視上交河國的貴族墓葬遺址。哦…交河的人啊。額…等會,交河國不是一千六百多年前就滅亡消失了?

那這人?!

“你是說,這個……這裏的這個坑,是你的墓?”

“是的,他們是什麽人,如此無禮!”

說話間,這人把刀拔出來了。我心裏簡直過了一萬頭草泥馬……最近怎麽了?世界大亂了嘛?先是天使惡魔,現在是交河古魂?

我拍了拍他,將他的刀按了回去。

“冷靜,請你冷靜,現在已經不是你的時代了,他們這麽做,是為了讓大家知道你和你的城池的存在。”

“它們當然存在,交河是個如此美……麗…等等!這是什麽?這些殘破的、倒塌的是什麽?”

“它就是交河國,一千六百年前消亡的國。”

“一千六百年……”

這人頹廢的坐下,雙眼瞪大無神的看著電視裏那一副慘淡的景象。

他花了半個小時才終於接受了交河國滅亡的現實,他頹廢的拔出自己的刀,反複的擦拭著。我擔心這人要自刎,可我又想起來他已經死了。準確的說,這人已經死了一千六百多年了。這事很蹊蹺啊,既然他已經死了那麽久,為什麽他的魂魄還在這裏?難道一千六百年前還沒有陰府陰差麽?不,這不太可能。那麽……唯一的毛病就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按我的理解,這個魂魄因為一種禁錮或者是法術被困在墓中。而最近這些考古隊的曆史學家,在挖掘交河遺址的時候,將他從墓中釋放了出來。

這麽大年紀的魂魄,也不知道白炎收不收。

我看著電視裏那群專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不休,眼珠子一轉,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

與其聽專家在那裏吹,倒不如聽聽本尊是怎麽說的。

交河國的建築不是以磚石礌成的,而是在一大塊台土上雕刻出來的。這簡直是古今中外,絕無僅有。而且,越是在地麵上的,建築年代越久遠。相反越是往下深埋地底的,建築年代越現代。交河國城牆的土,是一種非常厚實堅硬的土質,這土裏含有膠質。也就是說,這土非常硬。就算你用最大的力氣,一錘子下去,可能也隻有個白點。雖然它還是土,被雨水衝刷或者浸泡也會變軟。但一旦風幹之後,這土依然堅固無比。整個交河國,中央大道貫穿整個城池。分布合理,其中各種巷子縱橫交錯遍布全城。而中央大道的兩側是房屋,奇怪的是房屋麵對大道的一麵是完全沒有窗戶的…

更詭異的是,明明已經區分出陰界和陽界。卻依然有兩百多具嬰兒的屍體,被整齊的埋在官署(也就是城市最繁華的地區)之中。嬰兒葬,也是從未聽聞過的。

這些重重的疑點,讓整個交河國蒙上了一層詭異、恐怖的氣氛。

我原本對樓蘭很有興趣,可交河國占地是樓蘭的數倍不止,又存在於絲綢之路的要道位置。這樣一個繁榮昌盛的國,怎麽就會突然毀滅了呢?

這一切,我看隻有眼前的這個人才能給出答案了。

“你介意說說交河國的事嘛?當然,也許是痛苦的回憶,我隻是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不,既然過了那麽久,那也就無關緊要了,我願意告訴你陌生人。”

——

交河國形如柳葉,兩邊以河水圍繞,固得名交河。

我是車師人,是從小生長在這片土地的。交河國之所以如此造國,乃是因為戰亂。絲綢之路的繁華帶來的,除了富饒還有危機。那城中林立的牆便是防禦的壁,一旦外敵進犯,我們就據高而守,以石箭、落石為器。可即便如此,交河也沒有逃過戰亂的禍害。匈奴、蒙古鐵騎,這片國土除了短暫的寧靜之外,更多的時候都是戰火連天。為了躲避戰亂,我們開始在城池之下挖掘,造出避禍之所。

我出生在一個名家,算是自幼不受風雨。

我精通武術、崇尚佛教,乃是一名家廟侍者。

可我……也殺過人。

那是一個外族人,他已血洗了我的家。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將那人殺死丟棄與葬骨井。那口井是收屍的地方,所有戰亂中慘死,沒有全屍的人都會被放進去。就這樣,我們終日惶惶難安。最終,蒙古鐵騎將交河徹底摧毀。

我被殺死,我的族人將我埋葬,以器物作為陪葬。

之後的事,我也不知了。

——

他所說的基本符合考古學家給出的,那口井裏發現了很多屍體,全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而且,交河當時地處絲綢之路要地,引起戰亂也是人之常情。但,還有一個未解之謎。

那兩百多具嬰兒的屍骸又是怎麽回事?他們的排列如此整齊,像是集體墓葬一般。可是什麽讓這兩百多個孩子死去呢?是瘟疫?又或是殘忍的屠殺?

“你們是否有活人祭祀的做法?”

“不,車師人信奉佛教,殺生乃是大忌。”

此時,電視機中的專家們給出了推論。

也許是因為戰亂之中,恐敵軍將子嗣虐殺。為了孩子不受這樣的苦楚,便以毒藥毒殺,埋葬於官署附近。另其成為陰魂,陪伴逝去的王,守護這片城池。

“不,斷不會!雖說蒙古鐵騎凶悍殘忍,卻是不殺幼子的,並不用如此。”

“那是為了什麽?”

“我不知…我活著的時候,未曾有這樣的事。”

我看著他,猶豫著如何處置…正在此時,白炎跟他一樣敲窗而至。

“不是,你能不能哪次從門走?”

“飄方便,再說窗戶挺好的,我不挑。”

我滿腦袋的黑線……

白炎拔出了一把匕首,那東西看起來十分古樸,匕首本身漆黑,卻黑的發亮。他二話不說,一下子刺入那人的體內。頓時,匕首渾身冒出了奇怪的白光,那光越來越大。隨後化為繁星點點落在那人身上,他的神情從驚恐到平靜,最終竟落下淚來。他微微對我點了點頭,就此消失。

“他這是?”

“這魂魄在墓裏以錮魂術封了千年,如今也算是解脫,我送他輪回。”

“錮魂術?”

“恩,隻是以他的身份,為何要以錮魂術禁錮其魂魄呢?往生輪回,難道不是更好的歸宿嘛?”

“或許,他們都是如此……為了成為陰魂,守護城池。等等……那也就是說…白炎,你怕是有大單子了。”

“啊?”

“交河古城遺址正在進行大型考古,哪裏發現了兩百多具嬰兒的屍體。如果,他的墓有錮魂術,那麽兩百個嬰兒墓葬……”

“哎喲我去!”

白炎一陣煙似的跑了,我支著脖子,把剛才的紀實頻道打開。我從頭看到尾,對那些專家所謂的猜測半信半疑。

那些嬰兒墓葬坑,就像是一雙雙絕望的眼睛,無助的直視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