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陰府大難

墨重將白若帶回,卻不知安置在哪裏。他一個人逍遙自在慣了,居無定所。可如今不同了,總不好讓白若隨著他荒山野地裏睡吧。可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稱心的地方。他忽然想到一處,雖說破舊些,可也算是個好去處。那是一間四合院,木門已殘破不堪,院內已生了雜草,井台也塌了大半。屋子裏有一股子黴味,好歹還有一床被子,拿來蓋是不成墊墊身子總還是行的。他將白若穩穩放下,看著四周的景象,難免唏噓。這便是從前浮生在的戲班子,隻可惜如今人去樓空。浮生生的是真美,那腰肢盈盈一握,即便是橫眉豎眼也別有一番風情。扮上妝,碎步曼曼,婀娜多嬌。隻可惜了,可惜是個死心眼。放著自己這般俊秀的不要,偏選了那個廢物。浮生走的時候,他墨重就迎風立在樹梢上,看著那兩人出門。一路跟著,見二人輕言細語的模樣,心裏就起了殺意…若是拿了浮生的臉,似乎也不錯。

隻可惜,墨重想了許久,覺得自己帶著浮生的麵孔也活不出那樣的清麗脫俗,這才作罷。

白若生得一般,雖然清秀可比起浮生還是相差甚遠。這個女子隻勝在靈氣逼人,又活潑俏皮。沒那些女子的矯揉做作,卻也不同男子的豪氣雲天。說不上什麽好,也找不出什麽壞。就像是個最普通的凡人,沒什麽特別。可就是她,硬生生闖進了墨重的心。這一別漫漫歲月,白若一直在他心裏,沒日思夜想,卻也從未忘記。就像是生根在他心裏,去也去不掉。那次,天劫紫電之雷毀他肉身,元神幾乎全損。他是拚著一股子絕決,將自己的元神撕裂才勉強存活。他將自己埋入土內,借著日月星輝之靈氣,重塑肉身。那皮肉一絲一毫重生的刺痛,那被困一處千年的孤寂,他都牢牢的記在心裏。他對自己起誓,所受的必要雙倍還回去。

那些日子,墨重數過天上的星,聽過風的歌,喝過落下的雨。積雪曾掩埋他,洪水曾淹沒他。待他出土,地隨之焦黑,方圓百裏寸草不生。從此他修煉邪法,以道士自居。當他再見白若之時,心裏的那份酸楚再次複蘇。墨重並不懂情字何解,可他卻希望這個女人能永永遠遠的陪著他。哪怕,如今的白若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他也不在乎。他要的就是白若,隻要是她便好。

“嗯……”

墨重垂頭去瞧,卻見白若雙目緊閉,眉頭緊鎖。麵露痛苦,渾身顫抖,口中更是囈語不斷。墨重伸手想去解她衣衫,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還記得萬年前他貪圖那場歡愉惹下的禍事,還記得白若曾親言恨他入骨。如今……可她的傷…罷了,她已恨了萬年,再多恨些也無妨了。扯下肩頭的白衣,卻見鬼蟲層層疊疊在傷口處蠕動。最深處,似乎是紫電在閃爍。這東西頑固得很,若不是破體,便會一直留存其中,生出無盡的苦楚、折磨。墨重眉頭一皺,手起刀落,將傷口劃開。隨後雙指探入,以邪法硬抗。隨後紫電取出,他的手指也隻剩下了白骨。

千燈分明是為善的,卻也對一個弱女子下此狠手。他們兄弟二人,當真是欺人太甚。

墨重不由的伸手貼近了白若的麵容,雖說不是活物,卻也是溫暖的。這感覺,許久沒有過了。他緩緩彎下身子,靠近了那花瓣一般的唇。他印下一個很輕的吻,卻也驚醒了沉睡的女子。

“你……!”

“哦!小心~”

墨重右手成爪,一把抓住了白若的手。這個女人,總是一如既往令人著迷。

“你要做什麽?!”

“你身上有傷,我不過替你療傷。沒想,至少此刻我沒想做什麽。”

白若勉強坐起身子,見衣衫不整不由麵上一紅。可肩上的傷口卻好了不少,是他……救下了自己?她靠著牆,不由得遮得更緊了些。那次的事,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可過了這些年,恨……也恨不起來。她的執念,與墨重……何嚐不是一樣的。這樣的自己,和他……都是可憐的人。

“這是……哪兒?”

“一個廢棄的四合院,你放心我在,千燈就尋不到你。你就在此地養著,傷好了,你要做什麽我也不攔著你。”

“嗯……你的手…”

“不礙事,你歇著,我出去一趟。這裏四下有蠱蟲乃是極陰,你大可煉化。雖比不得你的鬼蟲,卻也有些用處,我去去就來。”

“恩……”

墨重走出四合院,迎麵遇上了最不想見的人。

“她在這裏,是不是?”

“是!”

“你讓開!”

“不。”

“墨重!”

“怎麽?要動手先過我,我可不像白若心軟,這周圍死多少生靈我根本不在乎。”

墨重手中拂塵一現,地麵上如同水麵一般湧起波濤。其中泛起黑氣,模糊的人影緩緩立起。他們像是從泥沼中爬出,沒有五官沒有皮膚,如同一灘爛泥匍匐而來。所行之處,落下一灘灘黑臭的泥水。

千燈麵色一冷,驟然後退。這是,屍水!十幾?幾十?不,這樣的屍氣,起碼被煉化了上百具屍。動手除妖並非不可,隻是與白若一戰自己也不是全身而退。若是硬來,雖可拚個兩敗俱傷,卻無法護得方圓百裏。若是,這方圓百裏有人在,必會被屍氣同化。那就是……妄害他人性命……

“哼!瞻前顧後。”

“墨重!”

“請回,否則我就去找謝秋。”

墨重不再看他,融進屍水去了陰府。白若的傷,還需藥引。十判官倒是不錯的選擇,可陰府也不是隨便的地方…時隔千年,就大鬧一場又何妨。

陰府——

“判官大人,快……。”

“恩?”

陰差在一瞬間魂飛魄散,後麵的話就消散在了風中。大判官一驚,極速後退,卻被人一把扼住了脖子。難道是那個砸場子的又來了?不對,這人是……

“黑道!你!”

“我也是不得已,判官大人。你是極陰體,又有死氣,是上好的材料。你我相識一場,我留你……算了,可能也留不下什麽。”

“哼!你當我會束手就擒?!陰兵斬!”

平地突起一陣黑風,陰兵紛紛湧出。乃是鬼頭盔甲,手持血刀,出深淵而來。它們殺意衝天,淒厲的吼叫之聲衝天而上。這一下,震得墨重也不由得鬆了手。

陰府判官看來也不是無能之輩,往日裏倒是沒瞧出來……墨重連退數步,口中默念,喚起一股妖風。論厲氣陰損,他未必會輸給任何人!

陰兵紛紛襲來,墨重視若無睹,哪怕刀斧加身也不為所動。

大判官見他不動,以為自己穩操勝券,誰知陰兵之刃碰到他竟然碎成了粉末。

“你?!”

“別看我這樣,我也修煉千年了……大判官,論輩分,你隻是一個小輩!”

大判官心裏一震,隻覺得滔天殺意頓起,判官殿地動山搖。十判官在此齊聚,卻仍然抗不住他一人的威壓。遭了,今日陰府……大難!

白炎一直在判官殿外,可卻受裏麵的威壓挾製,喘不過氣來。雙腿發軟,連手都在發抖。不是他沒用,是裏麵的,太強大。

十判官就是陰府的象征,大判官就是陰府的天。這些年來,陰府安定穩妥,即便有些叛亂造反,最終也不過是不了了之。雖說六道交換所的那個曾亂了陰府的規矩,可也算是有商有量,事出有因的。這個家夥呢?怎麽看都不是善類啊…雖說這對外敵是頭頭腦腦的事,可白炎也不想當個局外人!

得去找人才行!

“外麵的,我勸你別亂動!”

白炎渾身一陣,隻覺得一雙眼死死盯著他的後背。該死,被發現了!一道風刃切來,勢如破竹。白炎一愣,為時已晚。

緊要關頭,一個巨大的身影擋在了白炎身前。

“大判官!”

“你小子……就是不省心…這兒打架,有什麽好看!走!”

大判官手一揚,扔出一個卷軸。而白炎,一觸之下便出現在了六道交換所。

白炎肩頭一痛,卻是被那風刃切掉了半個肩膀。若不是大判官,他的頭大概就被削掉了。該死的!

“千燈!千燈!”

“白炎?你怎麽來了?”

“謝秋你老板呢!千燈呢!陰府大難了,他人呢?”

“在……在樓上。”

我愣愣的看著白炎上樓,他把樓梯蹬的哐哐響。這人怎麽了?平時那副風輕雲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哪兒去了?什麽情況?等等,他剛才說什麽?陰府?陰府大難?大判官呢?連他也扛不住嘛?

我有些擔心,卻也不便上去問個究竟。等了許久,始終不見白炎和老板下來。等我上去的時候,屋子已經空了。

看來……真的出事了。希望,陰府的眾位都平安才好。我下樓遇上了出關的小元,她看了我一眼。

“你是誰,我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