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惡意（下）
加油站的女孩叫林曉曉，是個大四的學生。大學裏學的是建築專業，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要來加油站打工賺錢。據老板的調查，林曉曉家境不錯中等偏上，按理說好好讀書就行。可她放學到加油站做兼職，晚上還有主播的工作。
這麽缺錢？
老板用手機登錄了一個軟件，打開主播界麵放到我的眼前。內容……不堪入目，原來林曉曉做的…是這樣的主播。
不對啊，這種平台沒會員沒充錢的，能看？
老板別過頭，咳嗽了一聲，沒提這事兒。
哈……這個悶騷。
——
林曉曉從小到大，都盡心盡力的偽裝著。小時候裝柔弱、單純，磕著碰著隻要哭自然會有人心疼、哄著、寵著。後來上學了，就裝個好學生。作業認真，考試名列前茅。她就活成了人家嘴裏的，別人家的孩子。她喜歡跟那些成績不如她的孩子玩，裝著自己也不複習，其實背地裏用功的很。小孩子嘛，還不懂得這些，時間久了她從班級前十，排到年級前十。老師都喜歡她，覺得她乖巧聽話。可放學後，她混在男生堆裏，抽煙、喝酒……甚至…早LIAN。
林曉曉初三的時候，有個很討厭的人。
那個人就是她的同桌，是個異常文靜羞怯的姑娘。
林曉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討厭她，但隻要看見她，就覺得惡心。就想著，讓她哭，讓她痛……從偶爾用圓規‘不小心’紮她的手，到後來存心拽她的頭發。看著她可憐的樣子，林曉曉的心裏就無比的快樂。這比她拉下成績好的，自己考了第一名還開心。於是欺負……就慢慢上升了。學校是個小社會，有關係不好的，自然也有關係好的。林曉曉長得漂亮，成績好，又得老師的喜歡。願意吹捧跟著，身前馬後的自然不少。
欺負的人，就從一個，變成了好幾個。再隨著些閑言碎語，說多了，聽多了，人嘛……也就信了。
後來那個女生出事了，說是抑鬱症想不開鬧自殺。老師和家長都來問過話，可班級裏沒有人說真話，最後就不了了之了。那女生轉校了，聽說後來……真死了。
林曉曉一開始覺得有些不是滋味，說不上來。可後來又覺得，這人死了……與自己何幹？一個人懦弱、無用，矯情才會得抑鬱症。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所以……跟自己沒關係。她太弱了，所以死了。就那麽簡單……
後來林曉曉升上高中，兩麵三刀的功夫越發精進了。
父母親戚眼裏，林曉曉聽話懂事，文靜乖巧。朋友眼裏，她大方不做作，仗義熱情。同學眼裏，她學習好脾氣好，是個說什麽都不會動氣的軟柿子。所有人都偏疼她，寵著她。可隻有林曉曉自己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
她很喜歡看恐怖片，尤其喜歡那些血腥殘忍，毫無道德的。那很刺激，比生活中的一切都令人興奮。當隔著屏幕，看見鮮紅的血飛濺的時候，林曉曉甚至不自覺的笑出聲。她會幻想，如果是自己拿著刀，追趕著所謂的獵物……那種感覺、滋味，一定是此生難忘。
為什麽……林曉曉不能這麽做呢？
因為這犯法，因為現實不允許，因為這跟她的人設不匹配。
於是，林曉曉迷上了網絡遊戲。網絡上，所有人都是一堆虛擬的數據，就算是殺人殺到紅名，也不過關幾個小時罷了。她在遊戲裏當了一名刺客，學的都是虐殺追蹤的技能。她非常喜歡在集市、城門傳送點伏擊別人，看著那些人手忙腳亂的樣子，她就覺得由衷的快樂。殺人越貨、搶資源、爆裝備，她成了遊戲裏人人都知道的紅名刺客。
‘你知道紅名刺客嗎？’
‘誰不知道，那貨太虐了，上回堵在複活點殺新人，來來回回殺，殺的人家退遊了。’
‘何止啊，之前有人出跑環任務，她就等著人家最後一環，然後吊打。’
‘這人是不是性格扭曲啊，有毛病吧。’
‘說不準，心裏黑暗。’
這些話，對林曉曉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哪怕遊戲頻道裏，人人罵她，追著殺她，她也不在乎。後來，她的行徑引了眾怒，被封了號。
那天，她弄死了一隻倉鼠。
那隻倉鼠是她一直養著的，平日裏給它好吃好喝，就連籠子都是玻璃的。這小東西圓滾滾的，沒事就吃吃睡睡，偶爾泡泡圈。捏上去，軟軟的，熱乎乎的。它的毛是那種非常短的絨毛，摸起來手感很好。林曉曉很喜歡給它喂吃的，一顆顆的花生往它嘴裏塞，一直塞，塞到這個小東西再也撐不下去為止。
可被封號的那天，林曉曉心情不好。她伸手去拽那隻倉鼠，捏著它的腳爪子，倒吊著甩來甩去。沒成想，卻被這小東西咬了一口。口子很小，但是很深，而且非常疼。這種疼痛的感覺，林曉曉不熟悉。她從沒有這麽鑽心的疼過，而咬她的，是她一手養大的東西……一個牲畜。想著想著，她的手就越捏越緊了。那東西在手裏奮力的抵抗，幾隻小爪子到處亂蹬，嘴巴張的大大的發出了嘶嘶的聲響。眼珠子慢慢凸了出來，似乎……有眼淚。
林曉曉看著它，看著它從奮力掙紮，到一動不動。
血從倉鼠的嘴邊溢了出來，還有些泡沫。這東西再也不會動了，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僵硬了。
“曉曉……曉曉！哎呀！這小倉鼠怎麽死了呀？”
“啊？！怎麽會啊…唔，怎麽會死……”
“曉曉不難過哦，以後再養一隻吧。”
“我還是埋了它吧，丟掉好可憐的。”
“恩~曉曉是善良的孩子，小倉鼠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林曉曉假意落了幾滴眼淚，把自己裝成了一朵白蓮花。她捧著小倉鼠的屍體，突然笑了。
真有趣。
從那之後，林曉曉陸陸續續養過很多動物。從小鳥到小烏龜，從小貓到小狗，隻是……它們命不好，死的都比較早。
鳥被拔光了毛，烏龜被活活渴死，小貓被摔斷了筋骨，小狗被切掉了舌頭……它們死的很慘，卻讓林曉曉非常快樂。對，她越來越喜歡小動物了。
“呀，小兔子？曉曉你真喜歡動物，話說兔子很臭啊……”
“不會呀，多可愛啊。”
“就你耐心好，要我養肯定不行。”
“我沒有啊，我手可笨了。”
於是，林曉曉又多了一個光環，喜歡小動物的善良女孩。
大學的時候，動物已經無法讓她感覺到快樂了。但是同宿舍的人，又不能動。成天住校，也沒辦法發泄她的不愉快。時間久了，她的假麵就繃不住了。她開始發脾氣，沒理由動怒，甚至出口成髒。
“林曉曉，你什麽毛病啊，隻是不小心踩了你的鞋子，你至於說這種話嘛？”
“這是我的鞋子，你有什麽資格踩，你就該趴在地上好好給我把鞋子舔幹淨！”
“你這女人腦子有病吧！”
“你說誰有病！”
後來，林曉曉就一個人住了。因為她跟誰都合不來，成了女生宿舍的問題人物。
一個人住有一個人住的好處，林曉曉開始玩直播，當然……是有償的。那一筆筆的錢到賬，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她肆意的揮霍，買名牌、逛街吃飯看電影。可這些錢來得快，去的也快。為了保住自己乖乖女的家庭形象，她就去勤工儉學。這個加油站，沒到深夜會有不少夜貓聚集。這就是她選擇留在這裏的原因，這比每天給她幾千塊都更好。
於是，加油站的附近，總有死貓。
有被吊死的，也有被踩死的，甚至……活活溺死的。
加油站的員工最近都在議論，越說越玄乎。
“你說……這地方是不是不幹淨啊。”
“呸，大晚上的，別胡說八道。”
“那不然一天天的怎麽老有死貓…還死的那麽慘。這半夜裏，都能聽見滲人的叫聲。你就沒聽過？”
“怎麽沒聽過，哎呀，別管了，不就是些野貓麽。”
“也是，人自己都養不活了，還它們呢~走走走，喝酒去。”
就這樣，林曉曉過得舒服、自在。
——
“竟是這樣的人，難怪白炎要個死的。”
“恩，晚上我去把這事兒辦了，你就別去了，場麵不好看。”
“行。”
後來這個案子上了新聞，一妙齡少女慘死加油站，屍體被野貓撕咬啃食麵目全非。監控之下，無可疑人等，成為轟動一時的懸案。後來白炎來過一次，拿了一罐子酒。那酒是淡淡的粉紅色，倒出來的時候滿屋子飄香。我有幸喝了一杯，隻覺得十分甜膩，齁死個人。
“林曉曉處置了？”
“恩，下去了。”
“哎，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別窮酸，回頭大判官發現了，你得替圓著點。這酒可是大判官的心肝，回頭動怒起來，我怕腦袋保不住。”
“那你少喝點，我喝！”
“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