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鬼樓(下)

我報了警,打車趕往出事的地方。車窗外的夜是漆黑,沒有星星和月亮,令人不安。司機見我那麽晚打車,以為我下夜班,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閑聊。可我的心不在,就一直沒回話,氣氛有些尷尬。

“師傅,你快點,趕時間。”

“……行吧,知道了。”

“人命關天。”

這師傅本來一臉不樂意,聽我這麽一說,突然就來精神了。那一腳油門踩的,車跟飛出去一樣。我坐在後排,幾個轉彎讓我東倒西歪。一路也不知道闖了幾個黃燈,限速也不管了,喇叭更是按的震天響。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二十分鍾就到了。計價器上的費用,是原本估計的三分之一。我腦仁都要晃飛出去了,胃都不知道晃哪去了…一下車我就開始吐,吐得我昏天黑地的。

這師傅嘿嘿一笑,給我敬了個禮。

“執行任務去吧!這機會,我等了半輩子了!加油啊!警察同誌!”

然後又是一腳油門,車錢都沒收就走了。

一陣冷風,吹得我一臉懵比。這大哥可能誤會什麽了,好尷尬……回頭得找傅警官說說,給他少扣點分,起碼駕照得保住。

我照著地圖,來到了那民國樓的門前。

羊毛卷蹲在門口抽煙,地上的煙頭起碼有大半包。他見我來了,猛地起身,腿一軟差點沒跪下。

“出事了,東子失蹤了。”

東子就是那個東北主播,原名王東。

“失蹤了?怎麽會?他不在那間臥室?”

羊毛卷狠狠抽了一口,把煙頭扔出去老遠。聲音顫抖著,幾乎要哭出來。

“不在啊,出了事我們幾個第一時間就趕過去了。前前後後不過是那麽七八分鍾的事,可那……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地的血。”

除了他,其他幾個人更是失魂落魄。兩個女孩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另一個男的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肯…肯定有不幹淨…不幹淨的,東,東哥……東哥死……”

羊毛卷跟東子感情好,聲音一響嗬斥了一句。

“閉嘴!東子不死的!”

我看著幾個人,又看了看那座民國樓,心裏很沉重……八成,東子出事了。這個位置,出了白炎的管轄,有點麻煩了…

“我進去找找他。”

“別,一個人不安全……我…我跟你去。”

羊毛卷說這話聲音都在抖,他臉上慘白,不自覺的咽著口水。看得出他怕的要死但越是這樣,他選擇再進去,就顯得有情有義了。其他的人根本不想再踏進去半步,選擇留在外麵等待警方。其中那個男的跟東子似乎有些親戚關係,因為選擇留在外頭,被羊毛卷好一頓數落。

人嘛,保全自己後,才會有保護別人的想法。無私奉獻、大愛無疆……真的很少。

我跟羊毛卷對了對時間,拿起了手電,踏進了這幢民國樓。

腳下的地麵上有很多細碎的石子,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路麵並不是平整的。是很多細微的石子,聚攏在一起擠壓而成的碎石子路。兩邊的枯樹已經死透了,黑色的樹洞像是一張慘叫的臉。月亮從房子的左側緩緩探出頭,清冷的月色沒有提供安全感,反而令人更覺得不安。樓在月色下,像極了港台恐怖片裏的基調。這樓的外圍,有一圈回廊,漆黑的。

我們兩個都有些緊張,羊毛卷的劇烈心跳我都聽見了…

“這邊有個樓梯……二樓第一間就是東子出事的地方。”

“好,你要是怕……”

“不,我得找到東子。”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那鳥窩一樣的羊毛卷沒那麽可笑了。

樓梯是旋轉式上升的,看材質像是大理石,卻不那麽光澤。鞋子踩上去的時候,腳底會傳來黏黏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麽打翻在這裏,幹涸之後的感覺。扶手上厚厚的灰塵中,有幾個手印,興許是他們剛才上去時留下的。二樓走廊漆黑一片,除了我們的呼吸…什麽聲音也沒有。我用手電照了照,隱約看見盡頭站著一個人影…我心裏咯噔一聲,轉頭看羊毛卷。他的表情,驚恐到了極點。他一手死死捏著我的胳膊,聲音都高了好幾度。

“剛才……剛才絕對沒…沒…”

模糊的光線下,那人影動了動,似乎是朝我們走了一步。

我試探的叫了一聲。

“東子?”

那東西一頓,隨後跟按了三倍快進一樣,手腳並用順著地板爬了過來。羊毛卷尖叫著,將我拽進了那間屋子。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在門縫裏看見了一張笑臉。那是一張極其扭曲的笑臉,臉上的皮肉幾乎是到達了笑的極致。嘴裏的白牙看的一清二楚,眼睛瞪得比銅鈴大,淚水卻順著眼角往外流…

那張臉,是東子。

正常的人…絕不可能笑成那樣。門上發出了指甲抓撓的聲音,令人渾身發毛。然後,一陣陣詭異的聲音隨著木板的震動傳來。那是……牙齒啃木頭的聲音…門劇烈的搖晃著,似乎隨時要倒。羊毛卷跌坐在地上,還能說話,卻腳軟的站不起來。

“起來,幫忙!”

我喊了幾次,羊毛卷才勉強站起來,兩個人合力將沙發推了過去。

“東,東子他……他…”

我搖了搖頭,讓羊毛卷邊上歇歇。

這間屋子,就是東子出事的地方。地攤上還有清晰的血跡,從出血量判斷……東子可能,已經死了。門外的,是一具屍體。是什麽在背後操縱,就很難說了。屋子裏有一個書架,上麵放滿了一些外文著作。書架邊上,就是那副巨大的油畫。它好好的掛在牆上,紅色的洋裝太鮮豔,就像是隨時會有顏料滴落下來。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不由得靠了過去。這畫像上的紅…是血,這血……還是熱的。這……很可能是東子的血。

突然,我脖子上滴到了什麽東西。伸手一摸,是血…

我慢慢抬眼,發現畫裏的女人正張著嘴等我。那張嘴,幾乎可以吞下我的頭,一股難聞的腥臭味道熏得我幾乎要吐出來。我趕緊往後倒,後腦勺敲在地上,一陣發暈。來不及多想,連滾帶爬,跑到了床邊。那女人一點點從油畫裏爬了出來,頸椎斷了,整個頭耷拉著。舌頭烏黑拖在嘴巴外,臉上……是一種狂笑的神情。四肢被反向折斷,如同蜘蛛一樣在地上飛速移動。下一瞬間,她滿是血汙的嘴又到眼前。

“啊!!!!!!”

要命的時候,羊毛卷忽然抄起椅子就砸了過來。那東西沒防備,像是灘爛泥一樣被砸到地上,後腦殼敲碎了,裏頭的軟豆腐散了一地。

我以為那東西會再起來,準備跟千陌輪轉處理掉。誰知道……那東西不動了,就跟死了一樣。我甩了一把額頭的汗,拿手邊的東西扔了過去。一下,兩下,沒反應……看來是死透了。我慢慢挪了過去,掩住口鼻還是阻止不了那股難聞的氣味。這是一具屍體,死了很久了,連腦殼裏的東西都已經黴爛…為什麽……她還能動?我再看那副油畫,已經破了個大洞,剩下一個框架。而背後的牆麵裏……是空的。

羊毛卷喘著粗氣,手裏還死死捏著椅子。我上前,拽了拽,用了挺大的力氣才把椅子從他手裏拽出來。

“沒事了。”

“沒…沒事了…沒事…東子,東子還在外頭……”

從剛才開始,門外就沒了聲響。我們在屋子裏靜靜等了十來分鍾,直到外麵響起警笛的聲音。我讓羊毛卷開門,而我站在一邊手裏捏著地上撿的棒球棍。

“我數一二三,你開門。”

“萬…萬一,東子…”

“別怕,警察已經到了,我們不會有事的!”

“行…行!”

“一,二,三!”

門打開後,外麵是漆黑一片的走廊。我拿著棒球棍,挪動著出了門。門外……什麽都沒有了,門板上滿是血汙,除了有抓痕還有牙印……一些皮肉黏在上麵,令人胃裏忍不住翻騰。

最後,東子……失蹤了。但我知道,他已經死了,失蹤的……是一具屍體。警方將這幢樓徹底封鎖,搜查了一遍,什麽也沒找到。就連那個女人的屍體也沒有找到,更詭異的是油畫完好如初,沒有絲毫破損。如果不是我和羊毛卷一起經曆過,如果不是地上大量的血跡,還有這折彎的棒球棍…我都會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噩夢。

後來,警方證實,血是東子的,門上的指紋、牙印都是東子的。他們沒有給出結論,隻說是失蹤,但事實我和羊毛卷已經清楚了。

東子的直播間從那天以後就停止了,隨後賬戶也注銷了。羊毛卷找了份正經工作,決定離開這座城市。臨行前,我去送他。

“謝秋,你說……那玩意兒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

“你說……東子會不會,還在那兒。”

“別想了,走吧。”

後來老板告訴我,那可能是某種邪術失敗的產物,如果成功……那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