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鬼樓(上)

“元祖宗你看什麽呢?”

“直播啊,這個主播是最近才紅起來的,你看看這一波波遊艇飛機刷的。嘖嘖嘖,人家隻要鏡頭前笑笑,賣賣萌就能有錢了,真好。”

“你要是羨慕,你也可以搞一個,以你的姿色,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絕對沒問題。”

“那是~老娘貌美如花!”

“對對對,如花………噗,哈哈哈哈,如花…”

“死謝秋!”

當然,小視頻我也刷,但我跟元祖宗關注的……天差地別。她那兒都是哦買噶~買它,不然就是大胃王吃播。我這兒都是些午夜恐怖故事,或者各種鬼屋探險直播。好吧,我承認,大晚上看這些挺提神的。可我也沒辦法啊,不然沒法子頂元祖宗的大夜班啊。

小元這日子過的倒是開心,白天刷劇,晚上睡覺。明明她是個晚班的,結果成了混吃等死白拿工資的。而我這個做白班的人,現在是二十四小時待命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腦殼,擔憂再這麽繼續下去,是不是哪天就禿了。

“自己的媳婦,哭著也要寵啊~”

老板端著咖啡,給我喂了一口毒雞湯。

“那也比你這個沒媳婦的好…單身狗!”

“呸,我那是不想要,我隻要勾勾手指,那還不是排著隊來?你不懂,單身VIP DOG的快樂和自由。”

“什麽VIP DOG,不就是卷毛貴賓麽。”

“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你嘴裏出個象牙我看看?”

好在最近白天鋪子裏沒什麽生意,小憩打盹之後,晚上精神也還行。為了不讓自己迷糊,我最近真是紅牛黑咖啡濃茶沒完。再這麽下去,就怕客人還沒來,我人先沒了。

我在泡麵裏放上雞蛋,端著坐在筆記本電腦前。倒也不是沒時間做飯,可總覺得方便麵的香味堪比滿漢全席。樓上的瞳瞳不知道在幹嘛,動靜特別大,跟裝修似的。那椅子在地板上拖動的聲音,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泡麵這東西永遠是這樣,聞起來香,吃起來……一個味兒。

‘叮咚!’

我左手是一隻雞腿,右手捏著筷子,隻能用小指頭在電腦上扒拉。這個聲音是我關注直播的開播提醒,主播是個二十六歲的自由職業者,每天晚上九點準時開播。他以前的視頻都是各大鬼屋的探險,有幾次是真有東西,可惜他看不見。這人膽子挺大,大半夜能給殯儀館送外賣。醫院停屍房、解剖室,哪怕是墓地墳頭,他都是常客。

這小夥是個東北漢子,說話自帶喜感,幽默風趣有點二哈屬性。偶爾蹦出幾句,我笑得都停不下來。雖然不算是大紅大紫,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主播了。前陣子疫情,哪兒也不能去,他就直播在家裏玩靈異遊戲。

什麽碟仙、筆仙、血腥瑪麗、四角遊戲,都玩了個遍,看的人是又緊張又刺激。

一開始,這個主播還是默默無聞,直到有一次他晚上睡覺沒關直播。那次他已經睡熟了,直播裏呼嚕聲震天。他臥室的門自己開了…隨後,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搖晃進來,就一直站在他的床邊。一直到淩晨,有光照進臥室才離開。

他醒了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感覺,還是我們這些看官提醒的。之後,這人就火了。

當然,我跟他也算是有些私交,私底下他會找我谘詢一些問題什麽的。

今天晚上的內容值得期待,前一期已經預告過了。

‘老鐵在不在?’

我放下泡麵,單手回複著,

‘在,怎麽說?’

‘今兒晚上去那座民國樓,我們一行六個人,記得給我雙擊6666。’

‘得嘞!’

‘對了,萬一有啥不對勁的,你千萬要跟我說。你知道我的,我這體質……招東西。’

‘放心吧,手機保持暢通。’

‘遵旨!’

這小夥的體製確實有點招東西,不過鬼跟人一樣,有時候也就隻是覺得有趣湊個熱鬧。他直播到現在有大半年了,雖然經常遇上,但也一直沒出過事。

隨著鏡頭的搖晃,直播正式開始了。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色漸變羽絨服,一條灰色牛仔褲。腦袋上帶了個搞笑的頭飾,手裏還誇張的拿了根棒球棍。同行五人中有一個是他一直做直播的夥伴狗子哥,攝像師是個卷毛大叔,說是學校裏的前輩叫羊毛卷。

另外的一男兩女分別是直播裏抽取的幸運觀眾,ID號都挺眼熟,看來是他的鐵粉。兩個姑娘長得膚白貌美大長腿,另一男的就有點磕磣了。不過誰在乎呢,隻要姑娘好看就得了。

這小夥子在營銷手段上,還是很有一套的。

他們幾個寒暄了幾句,正式進入那座民國樓。這地方原來是一個什麽作者協會,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就廢棄了。說起來也怪,這地方地段好,人流量高,周邊又是地鐵又是商圈的。就沒人再想起這幢樓了,跟被遺忘了似的。

這樓大晚上從外頭看,還是有些瘮人的。

牆壁不是平整光滑的,而是那種毛毛躁躁的。就像是塗料沒有抹均勻,長了一堆白色的毛毛刺。隨著日積月累的雨水衝刷,整座樓看起來有些埋汰,髒了吧唧的。門口的門衛室堆滿了東西,窗戶上厚厚一層灰。幾個人拿了東西,一下子就撬開了鐵門。

他們歡呼了一聲,開始往裏走。

裏頭的空間很大,地上有許多垃圾,看來平時被人當垃圾場了。手電的光源有限,隻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方。幾個人在門口彼此間試了試通訊器,然後兩個人為一組,從這房子的幾個門分別進入。

人越少,越能營造一種恐怖的氣氛。這小夥這次選擇獨自一人,屏幕分成了好幾個,其中一個晃動最大、清晰度最低的就是主播本人的。他的攝像頭,安裝在棒球帽上。

這樓裏非常昏暗,腳步聲會形成回音。裏頭不是有些老鼠、蜘蛛,就是一些野貓在此聚集。上了二樓,主播進了一間臥房。這臥房看起來像是精心修繕過的,很多東西雖然滿是灰塵,卻還能看得出往日的風範。

大**遮蓋著白色的布,窗簾是深灰色的,厚重沉悶。地毯是暗紅色的,貼著米黃色牆紙的牆壁上,有一副巨大的油畫。這畫大概有一人高,寬有一米多,用白布仔細的包裹著。

我咽下嘴裏的麵條,有些好奇,就盯著瞧。而主播為了節目的點擊量,掏出隨身帶的美工刀將白布從油畫上拆了下來。拆開的一瞬間,我看見一層灰色的東西衝著鏡頭撲了過來。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地上。可等了一會兒,主播似乎也沒什麽事,也就放下心來。

可能是時間太久了,油畫本身有些龜裂,但色澤依然十分豔麗。畫上是一個女人,沒有濃妝、神情淒婉,身著一件血紅色的洋裝。也許是因為繪畫的手法和用色問題,她的臉看起來十分蒼白。她的脖子上有一根鑽石項鏈,看起來得有鴿子蛋那麽大。

這畫手法細膩,連女子的發絲以及眼睛內的血管都畫的十分清楚。手電照射之下,幾乎像是真人一樣,看久了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畫像右側的角落裏有兩個字,舒秀。不知是畫中女子的名諱,還是畫家自己的名諱。

主播把畫從牆上取了下來,發現後麵的牆壁上破了個大洞。拿著手電照過去,鏡頭裏出現的……是一具封存已久的屍骸。畫麵劇烈的震動,伴隨著一係列的聲響。好半天,主播才重新出聲。

‘艾瑪,嚇死哥了,老鐵們,看看啊!這裏,看見沒有!這是一具女屍啊,牆壁藏屍啊!來來來,火箭刷起來,隻要有一個刷遊艇,我就跟女屍拍照!’

我把麵湯喝幹淨,笑他膽子是真大。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那女屍,動了一下。

眼花?屍體這個樣子,怎麽說好幾十年了,怎麽還能動呢。

有人刷了一波遊艇,主播摩拳擦掌的靠近了去拍照。我不由的皺了皺眉頭,覺得這樣不妥,卻也不好開口阻止。從屍體的衣著、和脖子上的項鏈判斷,她就是那油畫中的女子。隻是不知道遭遇了什麽,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突然,主播的屏幕黑了,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啊!啊啊啊!鬼!鬼!啊啊……’

裏頭混雜著噪音,還有一種……骨頭被折斷的聲響。畫麵中其他人也聽到了,紛紛往出事的房間趕。我拿著手機給主播打電話,響了很久卻無人接聽。評論區裏已經炸了鍋,禮物更是刷到天上去了。

等了十來分鍾,攝影師羊毛卷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出事了,終止直播。’

隨後,就下播了。

評論區裏叫罵一片,說什麽的都有。我一直在給主播打電話,到第十個的時候終於接通了。

‘出事了?’

‘你是?’

‘羊毛卷?我,謝秋!’

‘出…出事了,你能不能來一次,對了,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