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鼓樓

“雲南是個好地方,山好水好人也好。蒼山洱海、玉龍雪山~”

“所以,你到底要幹嘛?”

“這麽好的天氣,窩在店裏是不是太可惜了?我說咱們出去溜達溜達吧,都去~就當是今年的員工福利,怎麽樣?”

“現在是疫情期間,雖然總體情況有所好轉,你確定要到處亂跑?”

“謝秋,你上輩子肯定是個老古板。我們這幾個,誰會有危險~再說了,人都沒有不是旅遊的最好時機嘛~好了!收拾東西,晚上出發!”

小元將棒棒糖整個咬碎,嘴裏哢嚓哢嚓的。

“什麽鬼?老板又抽風?”

“他幾時正常過,反正他是老板,公費旅遊不用白不用。走吧,收拾東西去。”

“好嘞!”

於是我們四人踏上了前往雲南的路程,元祖宗的行李全是吃的,各種小魚幹、牛奶、糖,曈曈是什麽都沒有,而我卻要負責兩個人的行李。

“不是,你自己的東西你就不能自己拿著?你這箱子裏裝的什麽?金子還是鑽石?”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

“閉嘴!自己拿!”

“哎呀,老板的行李員工拿,這不是合情合理嘛?謝秋你火怎麽那麽大,更年期?!”

“我去你大爺的!”

經過天上飛、地上跑,甚至還有蹦極似的爬山之後,我們總算到地方了。除了我,其他人都是神清氣爽的。隻有我,就隻有我被三個行李箱累成了狗。

我們的目的地跟老板說的蒼山洱海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賓川州铖。位於雲南省大理州賓川縣,距離省城昆明三百六十公裏,距離府下關六十公裏,南麵與祥雲縣接壤,西北與中國五大佛教名山之一的雞足山相望。曾經獲得過國家文物局授予的,中國曆史文化名鎮榮譽稱號。

“我跟你們說啊,賓川於明弘治七年置州築城,設大羅衛。因長期為州治所,故稱州城,又名‘霞城’。這個民國二年啊……”

小元坐在行李箱上,不耐煩的打斷他。

“我們是跟你來上曆史課的麽?老板,蒼山呢?洱海呢?我的玉龍雪山呢?”

千燈咳嗽了一聲,立刻轉移話題。

“哎呀,這咱們以後的日子還長呢~下回下回~”

我看小元把手指掰的劈啪響,幸災樂禍。

“是哦~所謂的員工福利、公費旅遊,其實是老板為了辦事,順便捎上我們搬行李的吧。”

“謝秋,你閉嘴!”

看老板吃癟是件令人及其愉快的事,哪怕我依然需要一個人扛三個行李箱,我也覺得十分愉快。當然老板千燈是個很懶散的人,突如其來說要旅遊,肯定是有緣由的。隻是為什麽連我們也要一起帶來,就值得深究了。

到了旅館,簡單收拾了行李,一夥人就上街覓食去了。

說到雲南的美食,小元大吃貨就是個資深老饕。

“來來來,我跟你們說啊,雲南好吃的特別多!過橋米線啊、宣威火腿啊、青椒鬆茸、汽鍋雞、還有大理砂鍋魚、餌塊、曲靖蒸餌絲……”

“那今兒晚上就汽鍋雞。”

“走起!”

當然全國疫情之下,我們找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才找到了一家開門營業的汽鍋雞。

雞洗幹淨之後切塊,放入佐料醃製,隨後放在汽鍋裏,蓋上鍋蓋慢慢的蒸。三四個小時裏,飄散出的熱氣勾引著每個人的饞蟲。雞的香味,令人忘了旅途的疲憊。打開之後,酥爛的雞肉帶著滿滿的湯汁。這味道,唇齒留香。又點了一些餌塊和雲南特有的菌類,吃的是腦滿腸肥走不動路。

千燈和小元喝了點酒,兩個人這會兒微醺,麵色紅潤若桃花嬌豔,引的路人紛紛回頭。

“行了,也不早了,我們打個車回旅館去吧。”

千燈深深的吸了口氣,看了一眼黑透的天。他的眼神裏有一絲哀傷劃過,似乎在懷念一個什麽人。

“別啊,吃成這樣還不得消化消化去。走,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在出租車上,我發現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千燈的情緒從一開始的高昂,到現在的晴轉多雲。而且隨著車輛的行駛,越是靠近目的地,他的神情就越是凝重。

我們的目的地,是賓興樓。始建於民國十一年秋,曆時一年零六個月,耗資銀元一萬四千多。是州城鎮最高的古建築物,也是賓川縣最高的三層簷攢尖頂是土木建築。高約二十三米,位於城中十字街中央。其中有黃銅巨鍾,在二樓八角形木架之上。據說源於龍泉寺,鑄造於明代嘉靖年初。

“你們要去賓興樓啊?”

“嗯,是啊,師傅。”

出租車師傅從後視鏡裏瞧了瞧我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又開了十來分鍾,師傅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你們外頭來的可能不知道,那個地方吧……不去比較好。要不我帶你們去別的地兒溜溜?”

“師傅,那個地方怎麽了?”

沒等師傅回答我,千燈就開口了。

“師傅,你想說那個鼓樓邪性是吧,不幹淨。”

“嗨,和著你們知道啊,那我也不多嘴了。還有個十來分鍾就到了啊~”

邪性?不幹淨?嗬嗬嗬……那我們跑哪兒去幹啥?!

到地方,下車的一瞬間我就覺得後脖子一涼。這地方,靜的可怕,月光都被遮蔽在厚厚的雲霧之中。這個廣場的地麵看起來有些奇怪,我仔細的看了看才發現,地麵上是個八卦的圖形。賓興樓就在眼前,帶著一種古建築特有的陰鬱沉悶。不知道為什麽,越是靠近,越是覺得手腳冰涼。

這種冷,並不是低溫的冷,而是一種……戰栗,來自於靈魂。

“謝秋,這地方不對勁。”

“你也覺得?”

“這個廣場下麵,一定有什麽東西!”

我和小元說話間,忽然聽到了鍾聲。是那口黃銅巨鍾的鍾聲,聲音自鼓樓傳播開來,響徹整個廣場,餘音繚繞。一聲聲,震的人心神不寧。在車上的時候,師傅曾經說過……這鍾因為長年累月的敲擊,早已經損壞。所以……它早就不會響了。

那麽……現在是怎麽回事?!

鍾聲之中,隱隱約約傳來其他的聲響。是……哭聲,有男有女…哭聲漸漸響起,震得我耳膜一陣陣刺痛。耳鳴嗡嗡的,讓人頭疼欲裂。

“該死的,是鬼哭……這廣場下麵……全是…”

小元的話音已經聽不到了,我隻能勉強從她的嘴巴分辨出,這下麵全是……這是鬼哭。

千燈拉著小元上了樓頂,隨後下來,拉著我去了廣場的正中央。

“你讓千陌出來,他知道怎麽做。曈曈,你來。”

我的腦袋幾乎要炸開來,趕緊跟千陌輪轉。

隨後,在漆黑的天空之中,亮起了三道熒綠的光。一道在樓頂,一道在廣場外,而另一道就從我的指尖而出。三道光彼此吸引,匯聚一處。巨大的光點之下,細密的點刻畫出一張八卦網。這網與廣場地麵的八卦彼此交相輝映,互相吸引飛速旋轉起來。

千陌嘴邊掛了一絲笑,眼底隱有瘋狂之色。

‘原來是八卦印,當真多管閑事。此地萬鬼同哭,山河哀嚎是早晚的事,何必理會。’

哭聲越來越小,最後歸於虛無。

突然我身邊站了一個女子,從衣著來看,是民國的……她呆呆的看著我,看著那巨大的八卦,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

千燈忽然出現,立在她身邊。

一晃眼,兩人成了相仿的年紀,彼此依偎。女子的眼全是欣喜的淚,他們相擁在一起,忘卻了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隨後……女子化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慢慢沉入了廣場之中。光芒散盡,一切恢複平靜。

我站在廣場之中,渾身虛汗,差點跌坐到地上。千燈站在那兒,隻是一個哀傷孤寂的背影。不遠千裏而來,隻為了封印此地的鬼哭?又或者,他隻是為了來見一見那個女子,隻是為了一個虛無的擁抱。

誰知道呢…

“和著所謂公司福利是為了來加強封印,真是的,這是出差加班好不好,累死老娘了!哎,你怎麽樣?”

“還行。”

“老板怎麽了?跟丟了魂似的。”

“估計……也累著了。”

“他累?他累個屁!這是三升八卦陣,由千陌、我、曈曈代表三升之種,他啥也沒幹好不好!”

“行了,我腿麻了……”

“你怎麽那麽廢物……”

話是這麽說,可小元還是一路扶我到旅館,手…一直都沒鬆開過。

之後我們去了蒼山洱海,見過了人間仙境。雖然千燈依舊嬉皮笑臉,可那樣的笑容隻是敷衍、是裝飾。我知道,他的心思還在賓興樓,還在那個廣場。隻是,他不提,我也不問。

離開雲南的時候,千燈走得最慢。直到我們再也看不見賓興樓,他才終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行了~回去上班!這旅遊花費不小,下個月工資減三分之一!”

“你大爺!”

“回來!老娘弄死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