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神罰事件(下)

回到警局後,偶然間遇上了正準備離開的吳小姐。鬼使神差的,我往她手上看了一眼。

左手中指的指甲,少了一片。

“等等。”

吳小姐看了我一眼,而我指了指她的手。

傅警官也是個精明人,立刻拿證物中的指甲出來比對。

“吳小姐,看來你今天走不了了。說說吧,你和石曉敏是什麽關係,小年夜那天你在哪兒?”

“我和石曉敏是教友,小年夜那天我去過她那裏…她……怎麽了?”

“你是幾點離開的?”

吳小姐垂下眼想了想。

“大概是,七點左右,我不太記得了。”

“教友是怎麽回事?”

“就是……教友。”

“吳小姐,我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吳小姐,全名吳淑芬。今年三十歲,未婚,是一名幼教教師。她是個非常纖細的女人,煙癮很大。打火機的造型很別致,是一個麻將牌。

吳淑芬揉了揉自己的眼角,顯得十分疲憊。她抽了口煙,強打精神說起了所謂教友的事。

“就是修仙,我們都是修仙的。我們都一起拜過東王公。”

“那小年夜你上門找石曉敏做什麽?”

“沒什麽……她今年不回老家,我去給她送點年貨。”

“沒了?”

“沒了。”

傅警官捏著眉心,這一會靈異事件一會修仙的,他估計絕望了。

我想起了東王公下界,又特意盯上了吳淑芬,這裏麵一定有緣由。

教友……

我插了句嘴。

“教友還有誰?”

吳淑芬看了我一眼,淡淡的回。

“李雲和周子涵。”

雖然我因為東王公的關係對吳淑芬並不信任,但程序上傅警官沒理由再扣著她。

“希望你……”

“知道,近期不會離開這座城市的。”

吳淑芬走後,我跟著傅警官調查了另外兩個所謂道友。其中李雲在一月二十三日車禍死亡,而周子涵在年初二報案說被人襲擊。

四個道友,兩個死亡,兩個被人襲擊……

那麽巧?

周子涵是所謂教友中唯一的男性,也是膽子最小的。

“你說……你說石曉敏和……和李雲都……沒錯,沒錯了……東王公,是東王公。我也會死,我也會……”

“你冷靜點!!東王公怎麽了?!”

周子涵眼看要鬆口,他的手機鈴響了。

“我……我不會說的,你放心!”

傅警官搶下手機一看,來電正是吳淑芬。於是,兩人被請進了局子。路上發生了一起小插曲,停在路邊的豐田車溜車,差點撞到吳淑芬。

一種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東王公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警員替我解開戴了一天的手銬。

“他們四個確實修仙,也拜過我,可這殺人的事我卻不曾經手。”

“也就是說,有人借著你的名頭殺人。”

“是吳淑芬,可我不能使警察信服,隻能有勞你。”

“可她殺兩人,動機呢?”

東王公搖了搖頭,隨後走開了。

吳淑芬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不時咳嗽。周子涵驚恐的瑟縮在角落裏,咬著自己的指甲。

兩個人從頭到尾,沒有眼神交流,也沒說過一句話。

傅警官是遇上銅牆鐵壁了,臉就像個苦瓜。

我敲了敲桌子,看著吳淑芬。

“你們四個修仙,拜過東王公定是許了什麽願。願望沒達成,便在東王公座前破口大罵。如今……是遭了神罰是不是?”

吳淑芬眼裏詫異一閃而逝,手裏的煙也一頓。周子涵更是臉色煞白,整個人像是要背過氣去。

“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

吳淑芬扔掉了煙頭,拍了拍周子涵的肩。

“不錯,如你所說。我們確實觸怒東王公,如今這些不過是神罰。先是李雲然後是石曉敏,之後就是我……最後是周子涵。誰都逃不掉……逃不掉的。”

一直冷靜的吳淑芬,此時此刻眼底居然有幾分瘋狂。她衝我一笑,格外詭異。

“這是神罰……無人可解。”

出審訊室的時候,傅警官將我拉到一邊。

“神罰……我這案子怎麽結啊?!”

“你怎麽知道就是神罰?”

“你都聽到了,吳淑芬被推下公交車的視頻你也看了。我們還調了李雲車禍路段監控,確定是她獨自駕駛。周子涵脖子上的勒痕……剛才吳淑芬又差點被空車撞…這不是神罰,是什麽?”

“你冷靜點,好歹你也算我們六道交換所的客人,不早就見怪不怪了?這裏頭,沒神罰的事。你聽我的,去查查這四個人的底。”

傅警官像壯士斷腕一般去了,留下我一個人看筆錄。在石曉敏死亡的現場照片中,桌子上一個麻將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詢問了勘察的警員,發現石曉敏家裏根本沒有麻將。隨後我去了證物室,發現那個麻將也是一個打火機。而桌子上的血跡裏,有一個方塊的空白。

一開始,我覺得吳淑芬抽煙,石曉敏給打火機很符合邏輯。但血跡中的空白,卻給了一個關鍵線索。

隨後,傅警官將調查的結果公布。李雲的車似乎被人動過手腳,而石曉敏正好學過汽修。差點撞上吳淑芬的車,是李雲丈夫秦偉的。當秦偉被請來錄口供時,我看見了他手上細綱絲的勒痕。

這是一個局。

一個打著神罰幌子的局,目的隻是李雲死後的巨額保金。李雲在生前購買了巨額保險,受益人為丈夫秦偉。而秦偉與吳淑芬是大學同學,彼此之間也許存有曖昧。再加上嗜賭如命負債累累的周子涵……

周子涵是膽子最小的,他怕死,也不敢殺人,所以……隻配合演戲。

一翻推論之下,周子涵指甲都咬斷了卻死不承認。直到查出他化學專業,將吳淑芬背後的紅印成分檢驗出來。他才終於崩潰,全盤脫出。

“我……我就想弄點錢。李雲也不是好東西,做生意虧了想騙保,就拉了秦偉和我們幾個商量。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真死了……我想拿錢,秦偉跟我說等過一陣。後來保險公司查到他身上了,他又想出了神罰的辦法。一定是他,石曉敏一定是他殺得!”

而秦偉對這些,沒否認也不讚同,隻是不說話。

傅警官準備連夜啃這塊硬骨頭,卻被我製止了。

“不是,秦偉是醫生。你想想石曉敏的屍體,一定是他!”

“但主謀未必是他。”

“你是說……吳淑芬?”

“試試就知道了。”

其實吳淑芬才是難啃的骨頭,那個看似柔弱的女人,並不柔弱。

“秦偉,你不開口也沒有關係。吳淑芬已經全招了,她煙癮很大是吧,所以她拿走了石曉敏的打火機。雖然那個打火機看起來幹幹淨淨,但隻要檢測一下,一定會有石曉敏的血跡。而且,現場還留下她的一片指甲。加上周子涵的口供,脫罪是不可能了。但她沒有醫學背景,是怎麽將石曉敏分屍的?這個,我想你應該知道。分屍的不是她,是你,對不對?”

秦偉臉色一變,想開口猶豫了一下,又咬住了嘴唇。之後的三個小時,這個斯文的男人始終滿臉憂愁。

在晚上六點三十五分,秦偉要了一杯水。

最終,喝完後他如釋重負。

“石曉敏,是我殺的。淑芬什麽都沒做過,從頭到尾……跟她都沒關係。和李雲結婚一年,她的新歡舊愛就四五個了,而我跟淑芬也早就明裏暗裏在一起了。她生意虧本後,想著騙保。而我,想離婚。淑芬一開始反對過,最終還是沒能改變我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李雲會真的死了。”

秦偉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後來動手腳的石曉敏勒索,所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周子涵陪著演戲想拿錢,淑芬也不得不……總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跟淑芬沒關係。”

而事實,有時候並不是你知道的那樣。

吳淑芬抽著煙,看了一眼秦偉的口供,笑了。

“我知道秦偉對我是真的,所以我利用了他。石曉敏的確動過手腳,可不至死。是我送李雲上路的,也是我騙秦偉說石曉敏勒索。原本,我打算勒死周子涵,可秦偉說他來……那個膽小鬼死了就好了。”

我看著她,看著她又點燃一根煙。

“別抽了……你肺癌晚期,沒多少日子了。”

吳淑芬一愣,隨後大笑起來。此時此刻,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鮮活、陰毒。

“是,我活不久了。秦偉這個小醫生沒錢,我隻能靠自己。原本一切都很好,要不是那個膽小鬼扛不住,你們都結案了吧?!哈哈!早知道,我就該自己勒死他!”

“那麽秦偉呢?”

吳淑芬跌坐在椅子裏。她拿出煙,想了想,還是點燃吸了口。

“殺了,我隻要錢。”

後來,在吳淑芬的麻將打火機上驗出了秦偉的指紋。

吳淑芬究竟有沒有愛過秦偉,還是單純利用他?可能,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回到六道交換所,見東王公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此番,謝過了。”

“不客氣。”

“我欠你一個情,留待日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