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罰事件(上)

神總是在高空,俯視著眾生,思索焦慮……

我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有鬼,因為我真實的見過。六道交換所接觸最多的是人,但神也會偶爾來串個門子。比如,此時此刻眼前的這位。

東王公,又稱木公、東皇公、東華帝君等。

東王公在道教被認為常常在丁卯日登台四處觀察天下修道學仙之人的情況。所以凡是得道入仙之人,都得先拜東王公.然後再拜見西王母,然後才能飛升進入九天,再入三清境謁拜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道德天尊。

算得上是個大佬了,隻是這麽大的一尊神,怎麽會來六道交換所這個小廟。

東王公的樣貌,並非平平。乍眼一看,令人不敢褻玩。一雙細長的目,如嬋娟溫情,右眼之下一顆淚痣無限風情。鼻挺而直,唇薄而微揚。麵若軟玉,隱隱有光。額頭上頂著一頂冠,似是白玉製的,冠頂有細碎金光,如星辰璀璨。他一身白色長衫,外頭罩著一件銀色軟紗,腳下是一雙白底素銀花色的靴子。不過與畫像不同,東王公手裏並沒有浮塵,倒是腰間懸著一柄劍。他就那般一立,令人生畏,硬生生就有一種出塵之姿。

瞳瞳不懂這些,上去伸手就拉了拉東王公的腰際。

“你是誰?長得真好看。”

我腳下一滑,差點摔個狗吃屎。剛才那種大神降臨的緊張感不複存在,現在隻剩滿腦袋的黑線條。我上前,一把撈起瞳瞳。

“不好意思,這座敷童子並非有意冒犯。”

“無妨。”

東王公語氣輕輕,眉眼帶笑,伸手揉了揉瞳瞳的小腦袋瓜。這樣看起來,倒是個沒脾氣,極好說話的神。

仔細算算,這東王公是我接觸的第二個神,也是唯一一個由我獨自接待的神。剛才還不覺,眼下這麽一想,我這心裏莫名的慌。給他倒一杯綠茶,還上演了一出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好在東王公也不介意這些,哪怕是茶水翻到身上,也是溫和依舊。

東王公一笑,我聽見後頭一陣動靜。

元祖宗一臉花癡,眼裏全是心。

“咳咳!咳咳咳!!”

可惜我的肺就算是咳出來,這祖宗也聽不進去了。

“你是誰?長得真俊!”

我無奈的捂住臉,長歎一聲。東王公伸手,擼貓似的摸了摸小元。這場景很和諧,可我有點酸…

“今日前來叨擾,也是不得已。此處不便詳談,不如謝公子隨我走一趟,可好?”

這東王公謙遜有禮,一身文人雅士的風韻倒教人不好出口回絕。強行將小元從他身上扒拉下來,拽上他就出了門。我想著自己也是衝動了,回頭想道個歉,卻發現自己拽著個陌生人。一個駝背弓腰,腿腳顫顫巍巍,白胡子白頭發的老頭。我有點……懷疑人生。

“出門在外,還是這樣便捷些,走吧。”

“哦……哦。”

一個風華正茂眉清目秀的花美男,成了一個老態龍鍾一步三晃的老爺子。

世界真奇妙。

我一路跟著,這路越走越熟悉,這不是警局嗎?!我跟著他,如若無人一般進了傅警官的辦公室。我就這麽正大光明的站在傅警官眼前,他後知後覺的震驚了一分多鍾,啊的一聲開始鬼叫。

“你你你!你!!!你哪兒、怎麽進來的!”

“我我我,我,我走進來的。”

“你!你再貧我抽死你!”

我捂著嘴偷笑,傅警官見我身邊有個老頭,皺了眉頭。

“大過年的,誰家老爺子走丟了?老爺子,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哪兒?兒子女兒電話有沒有?”

東王公愣了愣,擺擺手,聲音蒼老。

“我沒走丟…大年夜的案子,興許我老頭子能幫上忙。”

傅警官神色一緊,將東王公請進了審訊室。我撓了撓頭,大年夜有什麽案子,值得東王公下界來?帶著疑惑,我也就跟了進去。審訊室裏,煙霧繚繞,幾個熬大夜的警官把那禁煙牌摘了丟在一邊。煙霧的中心坐著一個女人,身型消瘦波浪長發及腰,穿著一件銀灰色羽絨服,也在抽煙。她的手一直哆嗦,煙灰落在羽絨服上,燒出一個小小的黑黃色窟窿。

東王公拉了我一把,對這個女人抬了抬下巴。

我跟著他和傅警官坐下,旁聽著。

“吳小姐,你把大年夜發生的事再從頭到尾說一遍吧。”

女人渾身顫抖了一下,唇有些發幹發白。那似乎是很恐怖的回憶,她顯然有些抵觸。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我理解,但由於你恐懼的情緒,很可能遺漏一些重要的細節。因為你的案子,我們幾個今年也沒回家,大家都希望能早點結案。你就幫幫我們,也當是幫你自己。”

女人猛抽了一口煙,嗆的咳出了眼淚。她的聲音幹涸而嘶啞,語氣中透露著一種焦躁。

“那天,我在公交車上。因為是大年夜,車上隻有我一個乘客。司機趕著下班,當中有好些站都沒有停靠。我比預計的時間,早了十來分鍾。就在我要下車的時候,有什麽東西從後麵推了我一把。我尖叫著摔在地上,要不是後麵的比亞迪急刹車,我可能就死了。我渾渾噩噩被送到醫院,醫生發現我背後的掌印。後來……你們警方就介入了。”

女人的手被煙頭燙了一下,煙掉在地上,周圍的人眼神裏多了幾分恐懼。

乍一聽,這像是一宗靈異事件。比起這些高知又唯物的警官們,我顯得從容鎮定很多。傅警官撓了撓頭,向我丟來一個眼神。我才想開口,卻被東王公搶了先。

“掌印給我看看。”

女人抬眼,竟眾目睽睽下撩起了背後的衣服。

這掌印很紅,還帶著一些黑色的淤青。東王公伸手摸了一下,隨後幫女人將衣服拉好。

“老爺子……你說能幫上忙,現在可以仔細跟我說說了吧。”

傅警官已經篤定這案子他沒辦法,兩手拉著東王公眼裏滿滿的全是希望。

東王公咳嗽了一陣,我以為他要說什麽驚天動地的話,誰知他把我往前一推。

“此等事,還得這位小哥出馬才是。你興許不知道,這小哥可是這方麵的行家。”

我挑了挑眉毛,在傅警官的視線裏傻笑。

畢竟東王公化身的是個老爺子,一看就半隻腳進棺材的。傅警官這眼裏都冒火星了,也隻能客客氣氣的請老爺子出去,還要努力微笑的感激他一把。等傅警官回來,他這一臉的假笑是徹底繃不住了。

“謝秋,這事兒你得管!”

“我?我怎麽管?我拿啥管?”

傅警官正賴在我身上當考拉的時候,一個年輕警官跑了進來。

“頭兒,出事了!”

為了防止我跑路,傅警官拿手銬把我跟他銬在了一起。

“不是,你這兒也有出警,指不定是什麽大事呢對吧!你這把我個無辜群眾帶去算怎麽回事?!”

“你無辜?我呸!你是嫌疑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六道交換所的了?我告訴你啊,這裏頭要是有你們什麽事,我肯定不會饒了你們老板!”

想起老板,我心頭就一陣的鬱悶。

傅警官見我不說話,覺得我八成是被他給唬住了。二話不說,一把把我塞進了警車。

到了地方,我一腳深一腳淺的跟著傅警官。周圍的幾個,都偷偷憋著笑,現場的幾個圍觀群眾不明所以。

“怎麽才報警就抓著人了?”

“你懂什麽,這指不定是個連環殺人犯!”

“窮凶極惡,哎,好好的小姑娘,可惜了。”

“好好的小姑娘?那你是沒瞅見她半夜裏……”

“人都死了,你嘴裏積點德吧!”

一片輿論之中,我和傅警官進了一間出租屋。

屋子大概隻有二十個平方,門口放著一個簡易的鞋櫃。進去左手邊是廚房,水槽裏的碗已經發了黴。冰箱門開著,冷凍室的東西也融化了,一股子腥氣混著水流到地磚上。往裏走右手邊是廁所,馬桶水箱沒了蓋子看起來壞了,馬桶裏還有些汙物令人作嘔。走過狹小的走廊,在極其雜亂而曖mei的臥室裏,見到了死者。

死者是一名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孩,身上隻蓋著一層薄薄的紅紗。勘察員湊近屍體取樣拍照的時候,被那張柔軟的水床弄紅了耳朵。她的四肢被截斷,軀幹上留有一些乳白色可疑的**,脖子處有一道很細的裂痕。屋子裏紫紅色的燈光閃爍,牆上掛著很多刺眼的照片,甚至還有不少工具……床頭櫃抽屜裏,有大量的現金。

我移開視線,發現正對床的是一麵化妝鏡。鏡子上有一個黑色的掌印,像是……幹涸的血跡。

我看見東王公緩緩漂浮在窗外,他對著化妝鏡前一指。我順勢看過去,發現了一片指甲。

是一片美甲,透明磨砂的,裏麵還有些乳白鵝黃的小花。

我似乎……在那裏見過。沒等我想起來,傅警官就把它拿走了。

“這是證物,回頭印上你的指紋,你這手銬就別想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