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死亡旋律(下)

雖然在絕望中,我們會祈禱,不過有些時候祈禱的效果來得很晚。

法醫辦公室裏出現第五具屍體,那張CD像是累了,安靜的躺在證物箱內。第五名死者,是在橫穿馬路的時候被車撞倒,車輪碾壓過脖子當場死亡。而他的上衣口袋中,同樣找到了沾滿血汙的CD。

傅警官陷入原地自閉模式,其他的警察也一籌莫展。

這兩天,因為他頻繁的上門,千燈幹脆讓我在警局駐場了。我帶著橡膠手套,用食指沾了CD上的血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似乎越來越厚實了。因為……殺的人多了麽?

世間萬物都有一個起因,如同這張CD、如同這些死去的人,這樣的殺戮總該有個動機。

動機,是什麽呢?

“這張CD的信息還是一無所獲嘛?”

“我就差把地球翻過來找了,真的什麽都沒有…”

“也許,該求助一下廣大網友了。”

“不不不!這案子要是發到網上,那上頭坐鎮的幾個老頭子還不得噴死我?再說了,除了製造無謂的恐慌,根本什麽用都沒有。”

“隻談CD的事,不牽扯案子就行了。這件事交給我吧,別小看廣大網友的能力。”

“行吧,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登陸了百度貼吧,將CD的事藏頭去尾發布到帖子上。為了增加細節,更是放上了對應的照片。很快,這個帖子的點擊率就如火箭一樣上竄。幾千個跟帖之中,隻有一個引起了我的注意。

‘白……這首曲子不該存在於世,它會帶來死亡,建議樓主銷毀。’

“馬上追查這個灰燼的IP地址,今天晚上十二點之前,我要知道這個人姓誰名誰,家住哪裏!”

傅警官的一聲號令之下,技術組的人就開始瘋狂敲鍵盤。聽著這劈裏啪啦的聲音,我不由的掏了掏耳朵。一時半會看來也不會有結果,我拿著CD到走廊去清淨清淨。

‘像是雪…純白……心冰封。你回頭的瞬間,天開始下雪。’

我一愣,轉頭看了看走廊兩端。

白熾燈的照射下,走廊裏一清二楚。白色的燈光,配著若隱若現的歌聲,讓人覺得有些冷。我伸手摸著牆壁,卻發現我的手失去了觸覺,就像是在寒冷冬季被凍到麻木一樣。左側走廊的盡頭,樓梯上傳來了一些響聲。

我鼓起勇氣,循著聲音挪了過去。

那是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的聲音,而那個聲音合著歌聲,每一下都踩在節奏點上。在我距離樓梯四五米的時候,轉角處的牆壁上多出了一隻手。因為燈光的關係,那個轉角就像是異度的空間,帶著令人不安慌亂的黑色。那隻手的手背上,有很多痕跡,像是被火燒過。皮膚整片通紅,斑駁不堪。那隻手,一點點探了出來。就像是蜘蛛一樣,攀附在牆上。那種燃燒後的紅,跟牆麵的慘白形成了一種別樣可怕的對比。

一個女人的聲音,哼著曲子,那手的指尖靈巧的跳動起來。

手、手腕、小臂、手肘……我的呼吸跟著越來越急促。

“謝秋!幹嘛呢?”

我被人一拍嚇了一跳,再回頭,牆還是那堵牆,明亮的燈光之下哪有什麽手。那歌聲也隨即消失不見,就好像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我心髒差點就停跳了,心有餘悸的摸了一把額頭冷汗。

“查到了?”

“恩,跟我走一趟。”

“好。”

我看著手上的CD,還是將它留在了證物箱裏。這東西有一種陰冷的感覺,讓人非常不舒服。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什麽奇怪的畫麵。最重要的是,開車的人是傅警官。如果是他看見什麽……那百分之兩千,我們能車毀人亡。

技術組給出的地址,在城郊。我和傅警官一路馬不停蹄,快淩晨才趕到。這是一個快要拆遷的小區,頭上的電線拉的就像是蛛網,小區綠化帶沒有一絲綠,全都是各種垃圾。車橫七豎八的停著,門前有人為了停車位爭執,花園也有為了男人撒潑的婦女。

亂,就一個字啊。

七十九號,四樓,零四室。開門的,是一個有著成熟風韻的女人。卷曲的栗色長發,一身粉色的珊瑚絨睡衣,她的臉上還貼著黑色的麵膜,冷不丁嚇人一跳。她見了我們有些驚訝,看了傅警官的證件還是請我們進去了。側身而過的瞬間,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我是警察,這是我的證件,我們在調查……”

“白…是吧。想知道什麽?”

傅警官真是想問的太多,一時居然不知道怎麽開口,還是我搶了先。

“這張專輯,為什麽沒有發行?”

這個女人給自己點了支煙,坐在那裏,滿臉倦色。她訴說起一個故事,一個十年沒人聽過的故事。

——

白,是溫雅作詞作曲的。原本,是作為組合出道曲,而誕生的。

是,別看我現在這樣,以前也是個能出道的唱跳歌手。

隻可惜,這張專輯還沒有發布,我們這個組合就解散了。解散的原因,是因為一場大火。當時依琳她們都在錄音室,而溫雅自己一個人在練功房練舞。因為線路短路,練功房裏的布簾最先燒起來。而溫雅當時帶著耳機,沉靜在音樂裏……

她被發現的時候,已經燒得不成人形。

脖子…整個斷了,她原本是多麽漂亮耀眼的人,卻……

——

說道這裏,她揭下麵膜,眼角似乎有淚滴。

——

溫雅的性格張揚,直來直去。你知道的,這樣的人情商都不夠高。組合裏其他三個女生跟她不對付,時常排擠她。隻有我,跟她關係還算過得去。原本我們這個組合裏,依琳是領舞主唱。可溫雅的刻苦、拚命,讓她很快爬上了領舞主唱的位置。那是她的實力,是她付出的汗水換來的。

可依琳和另外兩個女生並不這麽想…

娛樂圈,有多亂?亂的十萬字也寫不清。

依琳她們認為,溫雅……和經紀人…不清不楚。憑借她那張妖豔的臉,和那副性感的身子。所以,才爬上了領舞主唱。她們將這件事說的有鼻子有眼,當時經紀公司很多人都相信了。大家明裏暗裏對溫雅指指點點,甚至說些很難聽的話來諷刺她。

我以為,溫雅會哭。

可我錯了,她本就不是那麽柔弱的人。

溫雅完全無視了這些惡心的人,專心練舞,還開始試著自己作詞作曲。

有些天賦,是天生的。

溫雅的天賦,令人眼紅、令人……嫉妒。

女人之間可怕的嫉妒,很快就成了恨。

依琳她們開始對溫雅做各種惡作劇,剪壞她的舞蹈服,讓她出醜。用剪刀剪掉她的長發,羞辱她。甚至,在她淋浴時偷走她的衣服,將她鎖在門外。

這一切的一切,溫雅都咬牙熬過來了。

而我,因為看不慣依琳她們的做法,也被排擠了。

我沒有溫雅的堅強,在忍受了幾次後,我退出了這個組合。

在我走的那天,溫雅的嗓子……被毀了。

依琳她們在她喝的蜂蜜水裏,加了東西。在溫雅無法說話,修養的幾天裏,那幾個人將白這首曲子,變成了她們的所有物。

再後來,那場大火,溫雅被活活燒死。之後的三年內,依琳她們接連死去。雖然警方的結論是意外,可隻有我知道,是溫雅……是溫雅的複仇。

依琳把自己切的支離破碎,像是被剪碎的衣服。另外兩個女生,一個用剪刀剪斷了自己的脖子,一個自己喝下了硫酸。

隻後,那唯一一張專輯的樣稿就消失了。

經紀公司將這件事徹底封鎖,這個組合、溫雅、白這張專輯,一切都被塵封被人遺忘。

——

她說完這些,像是長長的鬆了口氣。她撣了撣已經斷掉的煙灰,打開了窗簾。外麵的天已經魚白,月亮和初升的太陽並肩。她的側臉,在光線下,帶著一種柔和而傷感的美。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這張專輯裏……有溫雅的愛、恨、怨。既然你們是警方,那麽一定是出事了。也許,將CD再一次燒毀,一切……就結束了。就像溫雅,當時死於那場大火一樣。”

我們離開趕回警局,在技術組專用的容器裏,燒毀了這張專輯。

當CD變黑,碎裂的時候。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女人的歌聲……

‘像是雪…純白……心冰封。你回頭的瞬間,天開始下雪。’

傅警官嚇得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的肉差點被他揪下來。火漸漸變小,CD也早已變黑變形。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可突然一雙手……攀附在了我的後背。

傅警官瞪大了眼睛,下巴幾乎是脫臼一樣的指著我的後背。而其他人更是像見鬼一樣,躲得老遠……

等等…見鬼一樣…我渾身的汗毛直豎,溫雅……在我背上!!

“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 急急如律令!”

一陣刺眼的白光之後,我跌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