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鳳鳴之丘不過一日時間,祝雲滄雖受到不少艱難險阻,但總算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任務。踏入酆都客棧大門的一刻,已是入夜時分,眾人早在廳堂內等候。吳逸荻率先走上前來,問道:“如何,東西找回來了麽?”

祝雲滄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早已包好的靈陽草,遞給吳逸荻。

“恩,不錯。”吳逸荻檢視辨別之後,道,“不錯,就是此物。”

“雲滄,這一路上,可還安好?”孤天溟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但卻開口關心祝雲滄道。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我有事要告訴大家。”

所有人都望著祝雲滄。

祝雲滄道:“鳳鳴之丘上空,此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黑洞,洞內吞雲吐霧,似是與妖界魔神有關。那黑洞中所低落的雨滴,已然將沙漠之中生存的巨蟲盡皆妖魔化。我正是從那巨蟲口下逃脫而出。”

“竟有此事。”慕容長風蹙眉道。

“不錯,掌門。”祝雲滄拱手道,“此事若不盡快解決,恐怕要未及周圍百姓,乃至影響整個神州大地人於妖鬥爭之戰局。”

“就算無法補好那天空中的黑洞,至少該遏製那些蟲族踏出沙漠,戕害生靈。”吳逸荻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須得帶門派弟子連夜趕回昆侖山。”慕容長風道,“此處,尚留有數名慕容長風的親信弟子,而昆侖山玉玦峰此刻則由幾名長老代理執掌。他們想來是還不知道此事,否則早已發出傳音紙鶴了。”

“即便發出了,也還需數日方可到達酆都地界,我看慕容掌門還是先行回去為好。”吳逸荻正色道,“與妖族之戰爭非同小可,其中利害老夫也是了解一二,這九天之上忽然洞開出口,很可能是妖族早已打算好的詭計。”

慕容長風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那貧道這便去準備動身。”說罷,回身向客棧之後走去。

“師尊,那我等……”孤天溟望著慕容長風的背影,上前一步,拱手道。

慕容長風回身道:“你暫且與隱流的部分弟子留在此處休養,待傷好之後,在於大家一道返回玉玦峰。”

“弟子遵命。”孤天溟拜道。

慕容長風離開之後,虺良對伊采薇道:“采薇姑娘,你身上還有傷,不如先回屋歇息吧。”

伊采薇搖了搖頭,道:“不礙事。”隨即麵對祝雲滄,問道:“你呢?此去有沒有受傷?”

“托您老人家的福,沒事。”祝雲滄調侃道。

“這天下就沒有能好好教訓教訓你的人了?”伊采薇雙手抱在胸前,繞著祝雲滄轉了一圈,道。

見此情狀,孤天溟不禁失笑,虺良卻一臉的不屑,用那口並不純正的漢話道:“自高自大,早晚被人給打死!”

“好了,都少說兩句。”這時,參商老人發話,道,“大家都累了吧,還有些人身上有傷,都回去吧,別杵在這廳堂中。”慕容長風離開,他儼然便成了此處的主導者。吳逸荻雖然年紀也不小,但畢竟相貌年輕,而且是個外人,對於他們的決定,亦不好插話。

眾人先後離開,廳堂之中,很快便剩下了祝雲滄與吳逸荻二人。

“此處方便說話麽?”吳逸荻環顧四周,待一切寂靜之後,方在祝雲滄身旁坐下——廳堂內的陳設已經翻新了,但還是透露出些許簡陋樸素之感。畢竟,在酆都這樣的小城之中,能找到一間客棧已是十分萬幸。江湖上有一句話言說:酆都住著的死人遠比活人多。

祝雲滄警覺地瞪著眼,道:“前輩如何知道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不必多問,有話直說。”吳逸荻有些不耐煩,道。

祝雲滄道:“想來前輩應該能猜到,此番我在大漠上所見到的那黑洞是何物吧?”

吳逸荻道:“魔界之門。”

“不錯。”祝雲滄道,“正與朝天峽出現的魔界之門一模一樣。”

“隻是這一次,這魔門似乎剛剛被打開,方自出現時,還卷起了巨大的沙暴。”祝雲滄道。

吳逸荻道:“魔門從剛剛打開到完全形成需要十五日至三十日,完全形成後到卻隻需三日時間便可至一方生靈塗炭,倘若魔軍行動快一些,或許根本不必那麽長時間。”

“如此,卻當如何是好?”祝雲滄問道。

“此事,單憑你的力量亦無法扭轉,如今各路修仙門派各懷鬼胎,根本不會通力合作。”吳逸荻道,“如今這情狀,怕是隻有遭遇巨大逆變之時才會有所改觀了。”

“前輩的意思是放任不管?”祝雲滄問道。

吳逸荻道:“祝雲滄,你似乎很愛管閑事。”

祝雲滄不語。

“有些事情,並非你一人之力便能左右的。你一介江湖晚輩,何德何能?何況你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公敵!年輕人要學會韜光養晦,難道你從前的師父沒有教導過你麽?”吳逸荻道,此話雖是說教之言,但卻讓祝雲滄不由得想起了鏡修道人。思量之此,祝雲滄心下暗暗道:“或許我這麽長時間以來,雖是涉足江湖,增長了不少閱曆,但這毛病卻還是沒有改變——太多的放不下,太多的看不開。”

“此番魔界之門開啟,你既然已經告知了慕容長風,那必然有人會去解決。”吳逸荻繼續道,“一旦玉玦峰昆侖門與妖界在昆侖山麓開戰,關外諸派必然也會卷入戰鬥之中,介時尚未做好萬全準備的妖類必有退卻之意,即便是那上古十二魔君,也未必能同時麵對數個地仙境界以上的修道者。”

祝雲滄隻得點了點頭,轉而道:“還有一事,此番我前往大漠尋找靈陽草,又遭到了追殺。”

“是麽?你也真是遭人嫉恨。”吳逸荻笑道。

祝雲滄道:“乃是機關門的長老梁天督,不過,他依然被魔界之門吸入其中,怕是……”

“不是怕是,是絕對沒命了。”吳逸荻道,“據我所知,機關門之人沉溺於奇技**巧之中,雖不無實力強橫的俠客,但門派諸人盡皆沒有修為,這些人是絕對無法抵禦魔界之門內的湧動靈力的,還未入得中心,必然魂飛魄散!”雖是常年不過問江湖諸事,但鬼醫吳逸荻卻對這浩浩神州,茫茫江湖了如指掌。

祝雲滄想到那梁天督之時,心下不禁泛起一縷難以言表的複雜感情。不過,他很快便穩住了心神,道:“我前往鳳鳴之丘找尋靈陽草之事,不過就是此地的幾人知道,為何那機關門會盯上我?”

“嗬嗬,不言而喻。”吳逸荻道,“隱流眾人、慕容掌門與孤天溟,每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經過。幾乎沒有機會使用‘靈鶴傳音’之術。”

“那麽,傳音紙鶴隻可能是那黃袍道人……”祝雲滄將嗓音壓得更低,道。

吳逸荻道:“嗬嗬,就是你那‘朋友’的師尊吧,看來這江湖上對你的仇恨,短時間內是不會有所改觀的。”祝雲滄有些無奈,但他從不會因為無奈而苦惱,於是轉而道:“既然此事我們也改變不了,前輩不如告知我下一件至陽之物該到哪裏取得吧。”

“怎麽?你不打算休息了?”吳逸荻道,“如此奔波,你果真受得了麽?”

祝雲滄道:“無妨,此事本就宜早不宜遲,況且妖界之戰……”

“年輕人。”吳逸荻道,“方才說過你,又忘了?你果真以為這妖界之戰有沒有你的存在,狀況會很不一樣麽?”

祝雲滄一驚。

吳逸荻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掛心,如今,神州各修仙門派都處於觀望之態勢,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對手門派與妖界拚個兩敗俱傷,你死我活——他們更希望你在這場戰爭中元氣大傷,好乘機將你殺了取那毀殤之力。不過,這些情狀,總會有改變的時刻,你所要做的,當時在改變的那一刻把握時機,而非現在掛記甚多,徒增煩惱。”

“你看似灑脫,實則很多事都藏於心胸之中,少年人,這樣並不好。”

祝雲滄皺了皺眉,他並非不肯承認自己的弱點,隻是吳逸荻的話實在太過一針見血,令他有些難以承受罷了。但至少他明白,麵前這樣貌年輕的老者,是在提點自己,不論他最終又什麽目的,他此際所說的一席話並沒有錯。

“好了,此刻你須去好好休息,明早我自會告訴你,如何去尋其他幾樣至陽之物。”吳逸荻道。

祝雲滄隻得點了點頭。

就在祝雲滄正要踏入廳堂之後的臥房時,忽然,窗外一抹兩色閃過,赫然飛入一隻不停拍動翅膀的傳音紙鶴來。

祝雲滄頓住了腳步,輕盈一躍,接下紙鶴,回到吳逸荻身側。

“這種時候飛來的傳音紙鶴,必然不是好事。”吳逸荻站在一旁,臉上掛著一絲淡然的微笑,但祝雲滄卻完全笑不出來,他看清了那傳音紙鶴的顏色,亦看清楚了它折疊的方法。

這一切,實在太過熟悉了。

這枚傳音紙鶴,即便不拆開,祝雲滄也能判斷出它的來處。

九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