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孤天溟忽然說出的一席話令他大惑不解。

孤天溟似乎看出了祝雲滄的疑惑,道:“若我所猜無錯,這位姑娘,乃是這世間最‘離經叛道’的萬秀山莊如今的主人,亦是唯一一位修得‘碧玉流光’功法的女子,我隻是沒有想到,你竟會如此年輕。”

“嗬嗬,碧玉流光功法博大精深,自幼修煉,到如今也不過才到凝氣期而已。”伊采薇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倒是與祝雲滄公子有幾分相似。”她亦在二人對麵坐下,雖然在江湖混跡多年,這少女卻依然帶著大家閨秀的氣質,豪邁之中帶著的並非粗野,而是一種雍容氣度。

“據我所知……”孤天溟道,“請原諒,我這人有時心直口快,我記得,萬秀山莊,在六年前……已經……”

“不錯,萬秀山莊在六年前慘遭滅門,凶手就在江湖之中,隻是至今尚未查明真相。”伊采薇平靜道,“我自那時起便離開舊家,用家族繼續建立了這山中莊園,雖然簡陋,倒也清新自然。”

“我見這莊園各處,無論景致還是建築,都依據自然之形設立,未經任何雕琢。”孤天溟道,“並非簡陋,而是簡約,足見風雅。這些,莫非都是姑娘你所設計?”

“萬秀山莊的設計,我搬了一小部分來此處而已。”伊采薇笑道,“請了幾個普通工匠,搭蓋幾間小屋,做了圍牆,僅此而已。”

“師法自然,道不失為一種與眾不同的上選,隻是江湖中人——哪怕是修仙人士,亦未必能想到。”孤天溟道。

伊采薇依然保持著微笑,道:“你方才也說過,我們萬秀山莊乃是世間最‘離經叛道’的地方,我們先前幾乎從不插手江湖事宜,甚至不與外界來往,自然受到約束也少一些,也就崇尚起這天道自然來。隻可惜,世間似乎根本容不下異端。”

伊采薇顯然是話裏有話,孤天溟笑著點了點頭,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這時,祝雲滄接口道:“方才姑娘言說,你與我經曆相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卻是怎麽回事?”

“你身負毀殤真力,因此遭人追殺。而我何嚐不是如此。”伊采薇道。

孤天溟微低著頭,道:“看來這九玄宮,似乎對門派諸人限製很多啊……祝雲滄兄弟,鴻蒙穀一別十年有餘,你對江湖之事竟還是如此不了解?”

“我在九玄宮修煉,幾乎沒有機會涉足江湖。”祝雲滄坦言,“若非此次變故,恐怕永遠都不會有機會。”

“江湖險惡,若不知其格局,難免要遭人陷害。你之所以對九州霹靂堂眾人手下留情,而遭致禍患,我想就是這一原因。”伊采薇道,“對待那種門派的人,根本不必講仁慈。”

祝雲滄微微一怔。

孤天溟道:“既然已是江湖中人,就該了解江湖的局勢……天下的局勢。你可知道,當日封神台一役的結果?”

祝雲滄搖了搖頭。

孤天溟道:“由於妖族的進攻與毀殤劍之變故。那場集會不了了之,最終江湖各派隻是選出了臨時的主事者。而且,神州各修仙門派,多半是不服的。”

“主事者是誰?”

“就是那日你所見到的,端木藥仙。”孤天溟道。

“居然是那個家夥。”祝雲滄憤恨道。

孤天溟完全能夠理解祝雲滄的憎恨,在他的心中,仇恨之火不知要比祝雲滄強烈多少百倍,甚至千倍。但誰也不知道他為何能如此不動聲色。

“不錯,但包括九州霹靂堂、九頂山重雲門,以及你們九玄宮、雲崖宮等有超過十個門派,是根本不服這一決定的。”孤天溟道,“如今,世間依然形成不了一股統一的抗擊妖界之力量,妖族卻早已開始日夜襲擾神州各地的人類。”

祝雲滄無奈而又憤怒地搖了搖頭。

孤天溟繼續道:“說了這麽多,還是讓我來為你解答方才你提出的疑問吧……采薇姑娘為何會與你命運相似……”他又轉而看了看采薇,道,“姑娘,恕我冒昧,見著老友總想多說幾句。若有不對之處,還望盡快指正。”

伊采薇隻是笑了笑。

孤天溟道:“祝雲滄,你可知江湖上的‘劍器’與‘法寶’排名?”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雖了解的不甚詳細,但卻聽鏡修老頭……掌門說起過。”

“不錯,隻要是有人的地方,便會分出三六九等。江湖上的‘劍器’與‘法寶’排名雖然並無定論,但卻有一部分是公認的存在。如近幾年來好事者所為的《千劍譜》與《萬靈聚寶圖》便是較有權威的江湖排名憑證。”孤天溟道,“你可知神州十劍?”

“有所耳聞。”祝雲滄道,“你指的就是千劍譜上排名前十的劍器吧。”

“不錯,雖然排名每年都會有細微變動,但這十劍,在近十幾年來,位置卻是穩如泰山。”孤天溟道,“正因為這樣的原因,這十把劍,也成了天下人爭奪的對象。”

“這我清楚。”祝雲滄道,“掌門所贈卷軸中曾摘錄部分《千劍譜》與《萬靈聚寶圖》之排名,我手中的八卦劍在《千劍譜》中排名二十四,而無相化法金輪在《萬靈聚寶圖》中排名不過三百之後,九玄宮至寶九玄天印排名也不過五十有餘而已……至於毀殤,根本未出現在《千劍譜》內。”

孤天溟點了點頭,道:“《千劍譜》隻記錄在神州大陸上使用過的劍器,毀殤之間雖然凶煞,但乃是上古之物,封印後幾乎從未出世,自是不好排序……”

“不過,這些與伊采薇姑娘有何關係?”祝雲滄問道。

孤天溟笑了笑,道:“我若沒猜錯,伊采薇姑娘承襲萬秀山莊衣缽,必然也擁有了十劍中的一把……或說一對神劍——靈秀雙劍,可是這樣?”

伊采薇微微一笑,揮手一招,至於壁上的劍器“呼”地落在她的手中。

“不是對劍麽,這隻是一把?”祝雲滄有些疑惑。

孤天溟道:“這便是靈秀雙劍的妙處所在,合可為一,分可為二,行雲流水。”卻見伊采薇優雅地取出一柄長劍,口念咒訣,輕輕一彈,那劍竟真的分左兩並稍細一些的長劍。此二劍與八卦劍相似,但劍格處鑲有晶瑩翠鑽,鑽內靈力流轉,舞之有清脆吟響,且帶出一段清雅流光。

“此劍身中鑲有兩顆翠鑽,采山間特定時刻的靈氣凝練而成,使用者會不斷吸收那純清之氣,實戰中功力比原本功力高出數倍。正因為此,這一對靈秀雙劍在《千劍譜》中排名第八。”伊采薇道,“這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麽說……”祝雲滄似乎聯想到了什麽,卻並未說出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些年來,我也不得不往那方麵追查,因此才浪跡江湖。”不言而喻,伊采薇亦明白祝雲滄所想之事——既然如今尚有如此之多人爭搶靈秀雙劍,那麽很有可能當年萬秀山莊滅門血案也是由於此劍,“想來此劍至今在我手中,實屬是萬幸了……對了,說不定,我還應該謝謝你,自從毀殤真力出世,那些急功近利的家夥,似乎很少再來打擾我了。”伊采薇調皮一笑,雖是大家閨秀,卻也不失那不過十九歲青春年華的可愛。

祝雲滄無奈苦笑,道:“想不到,這世上與我同一路的人到還是有的……”轉而望向孤天溟,事實上,他非常想問對方這十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又經曆了什麽。然而,對麵而坐之際,卻又一時語塞,隻開口道,“這一切,天溟你又是如何得知?”

孤天溟道:“玉玦峰昆侖派,在江湖上一向是以平衡天下事宜、調停天下紛爭、一致降妖除魔為己任,所以弟子多半行走江湖,做一些和解調停之事。自然,我們對江湖形勢,比之其他修道門派,也了解得多一些。”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我看,這為世間劍器、法寶排名之人,看起來也並非善類,他無非是想要讓天下人都因此而互相爭奪,引出一片血雨腥風罷了。”

“的確如此。”伊采薇點了點頭,道,“據我所知,前幾日北方又有一個家族遭到修道門派九頂山重雲門的襲擊,隻是重雲門眾人沒有拿到任何好處,便被那家族的陣法擊退了。”

“哦?此事我卻不知……”孤天溟道。

“我也是道聽途說——那受襲擊的乃是西周後裔,軒轅一脈的郜家。”伊采薇道。

“看來這靈霄子拿了他哥哥的天重雲劍,還不滿足,又開始覬覦《千劍譜》上排名第四的六合劍了。”孤天溟冷笑一聲,道。

“我看道不止是六合劍,和可能還有郜家的‘百轉擒龍壺’。”伊采薇道,“江湖人士就是如此,無論是修道之人,還是外功門派,見了對自己有利的好物,便會出手爭上一爭。那郜家自西周滅亡之後便隱居塞外,不問關內之事,這一遭可謂是無妄之災。”

孤天溟望了一眼祝雲滄,意味深長道:“這江湖諸事,還是要有力量的人才能說話……根本找不到一個商談合作的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