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滄袒露著上半身,任由鮮血從傷口滴落,天恒長劍指向魔君。

黑袍魔君道:“到底要多少次,你才會死心?”

祝雲滄道:“此刻,我不會再對你出手,你盡可以引導我去完成你的計劃,我這一劍,隻是要告訴你,你我之間,總有一天要決一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袍魔君冷冷道:“翹首以待!”轉而身形一動,竟化作一縷黑光,直貫入祝雲滄體內。

祝雲滄隻聽見身體內的悶響,道:“我就在你體內,跟隨隻因於你!”

話音猶在,祝雲滄那袒露的上身竟披上黑色的披風,裹緊了束身戰衣。

“此刻,魔界之內,你便是我,我便是你。”黑袍魔君的聲音再次響起,“當心魔纏身之際,這此後之路,你卻要怎麽走?”

祝雲滄一聲不吭,欠身落在了林界堅實的土地上,此刻他覺得渾身已無大礙,幾個時辰前得一戰傷勢奇跡般得突然痊愈。

他不知道已然過了多久,魔界的永夜,讓他什麽也看不清,辨不明。

黑袍魔君憑借魔力指引祝雲滄的心神,讓祝雲滄明白該如何前往天欺國。

祝雲滄穿過那越發高大的枯樹枝椏,終於進入了真正的森林之中,這或許是魔界難有的一片“淨土”,這裏的樹木不知已然經曆了多少年歲,直插雲霄,遮住了星鬥微末的光芒,祝雲滄站在樹林之前,仿佛眼前突兀地出現了一片混沌黑幕,一切都難以辨認。

祝雲滄方要舉火入林,心中卻響起了魔君的聲音:“此林乃是魔界漆黑幻葉林,林中的漆黑皆是家鄉,如得林中便可辨清一切,你若此刻舉火,隻怕要招來不少魔物。”

“當然,你若不怕麻煩,以你此刻的力量,倒也不足為懼。”黑袍魔君繼續在祝雲滄體內說道。

祝雲滄冷聲道:“穿過此林,便可到達天欺國?”

“若是不迷路,不用多久便可到達。”黑袍魔君道。

祝雲滄縱身躍入漆黑幻葉林內。

果然,一切正如黑袍魔君所言,這漆黑幻葉林中並不似外邊那般黑暗,甚至比夜空下的荒界更加明亮,林間的枝椏層葉之內,靈力所聚合的微光映下一縷清塵,正給了這林間幽寂的光明。

祝雲滄踩在鬆軟的落葉地麵之上,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或許那荒界的蒼涼的確太過深入骨髓,讓他竟渴望一抹綠色,即便這漆黑墨綠之間帶著森然魔氣。

未走幾步,祝雲滄便感到周邊有數雙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的方向,林間偶爾閃出的紅綠光點,仿佛就是這夜空中的殺機。

祝雲滄不得不將天恒長劍掣在手中,雖是防禦那些伺機而動的活物。

“你在害怕,我能感覺得到,人類果然便是如此膽小,對未知的事物總有特別的恐懼。”

祝雲滄不語,盡量不讓那個身體中的不速之客的聲音擾亂自己的心神,繼續向前。

四周的光點越聚越多,祝雲滄將自己隱藏在黑暗的戰袍之內,卻還是躲不過這群窮凶極惡魔族的追殺。

陡然之間,一聲嘶吼,一匹生著雙角的獵犬,忽然向祝雲滄頂將上來。

祝雲滄一驚,側身閃躲,那獵犬的雙角上,卻陡然轉起兩道紅光,向眉心一聚,突然噴湧而來。

“此乃血咒殘光。”心下,那黑袍魔君暗道,“若被擊中,肉體將腐蝕為膿血,你縱然有靈力護佑,隻是凡胎肉軀,還不快跑!”

祝雲滄雙腳在一旁的樹幹上一踏,向空中翻飛而去,隨著黑袍的律動,整個身影也變作一片漆黑,落下來的一刻長劍一劃,劍氣橫飛。

那頭獵犬立刻發出一聲慘痛哀嚎,反倒在地,再不動彈。

祝雲滄落地收勢,繼續向前疾竄了兩步,那林間紅綠的光點竟似被這突如其來的威懾力所震撼,竟紛紛散開,祝雲滄反手一個劍花,青藍的淡光暈開,那光芒的尾部卻帶著一縷橙紅。

劈啪一聲,一棵參天巨木向前倒將下去,那一大群潛伏的魔族被嚇得急忙退卻散開。

祝雲滄則繼續向前突進。

“哼,你不怕死?竟如此摧殘自己的肉體。你這樣驅動體內靈力,當我把這靈力被完全抽離之時,你的人類軀體會變得極為虛弱。”黑袍魔君的聲音再次響起,“介時你能不能承受那種衝擊,你想過沒有?!”

祝雲滄道:“這無須你管,你隻需指引我前往天欺國便好。”

“哼哼,好,我便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黑袍魔君道。

祝雲滄向前直衝,麵前閃現的魔靈紛紛避讓,無人敢出手阻擋,不時有些不怕死的魔靈衝將出來,祝雲滄隻是揮手一道黑氣,便將之擊散殆盡。

祝雲滄跟隨黑袍魔君的指引,在林中自如行動,不受任何阻礙,直至麵前陡然間砸下兩團若流星般得黑色火球。

火焰灰黑,煙霧亦是灰黑,那黑色火球之中,孕育出一雙漂浮半空的魔物。

這兩物沒有麵目,卻生著手腳,一對輕薄巨翅微微浮動,不時散出冷冽的光芒,那光芒之下乃是一層捉摸不透的陰影。

“影翼魔……哼哼,這下你慘了。”黑袍魔君幸災樂禍一般,道,“看來我們踏入天欺國的地界了,影翼魔乃是天欺國的衛隊。”

話音猶在祝雲滄心間飄忽,那一對影翼魔已然拍動翅膀,振出兩道旋風,旋風交疊向祝雲滄襲來。

祝雲滄急忙一劍刺在地麵之上,劍底得靈氣將四周引出一陣陣如幕氣浪,那氣浪一瞬間便將兩股旋風卷起的氣流變得紛亂不堪,祝雲滄將四周的氣流聚集手中,一並推出。

麵前的兩名影翼魔,亦在此刻被擊退數丈之遙,勉強站定。

祝雲滄一劍追將上去,一式寒山遮月,半月的光芒,帶著慘淡黑光向那兩名影翼魔襲去。

影翼魔發出一聲尖嘯,雙翅撲扇。

一瞬間,那地麵竟陡然生出了如尖牙一般的岩石,直插天空,將那祝雲滄所發出的劍氣盡數擊散。

“這……這是……”

“垂天千障!”黑袍魔君的聲音再次響起,“防禦招式而已,你何必如此驚惶。”

祝雲滄一咬牙,橫身旋轉而去,眼看著那數道劍氣就要將影翼魔盡數殺裂,隻聽得數聲金屬撞響,祝雲滄的軀體一陣,竟被擋飛出去,翻身落在地麵。

半空之上,又有兩個黑影落將下來。

兩人盡皆身著黑袍,麵目冷峻,看到祝雲滄之時,嘴角一勾,其中一名負劍之人道:“看看,這家夥,到底是祝雲滄,還是我們的第一魔君閣下。”

“邪臣……”祝雲滄蹙眉道。

“邪侍,邪臣,你們二人果然已來此處!”這時,一個聲音竟從祝雲滄的身體中發出,仿佛腹語一般。

“君上。”二人行禮,繼而,邪臣嘲諷般道,“君山,你怎會淪落到寄宿於這凡人軀體之中的地步?”

祝雲滄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那黑袍魔君的聲音再次從他體內響起,道:“我自有我的計劃,你們二人若還當我是你們的君上,便立刻停止此際的行動,關閉魔門,莫要以魔界的安危來做賭注。”

邪臣笑了笑,道:“君上,我們雖然敬你,但此事卻斷然不能再聽你的了。”

黑袍魔君一聲冷笑,道:“哼哼,果然如此,你們已然執意要背叛於我,那也便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不過,你當真以為,你們能敗我?”

“我們或許敗不了你。”邪侍道,“不過天欺國的十萬魔族,卻不見得還不能敗你。”

“天欺國?!你們……”黑袍魔君此刻的聲音完全變了,祝雲滄卻成了一個聆聽者,藏在鬥篷下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們隻消向人類透露一點關於萬魔血幡與天欺國軍隊的消息,他們便會集結一處,牽製天欺國軍隊,天欺國軍隊在荒界受到後土魔殿與人類的兩麵牽製,自然無法快速返回天欺國魔都。”

“哼,果然是一條毒計,看來人類的貪婪,真是被你們發覺利用得淋漓盡致。”黑袍魔君道。

“君上過獎。”邪臣道,“君上,聽屬下一言,與我們一道,重整旗鼓,屠滅人類,殺上天界,莫要再逡巡猶豫,婦人之仁,甚至為了一個女人而壞了大事!”

黑袍魔君再次一聲冷笑,祝雲滄覺得,對方在掌控自己的身體,他不由自主得舉起右手,掌中若漩渦一般的黑色魔光開始顯現,“我反複說過,人族隻可遏製,不可盡數屠滅,你們還要我解釋多少遍?”

“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邪臣將手一招,那兩名影翼魔迅速退去,“如今天欺國都城已被我十二魔君所控禦,隻要取得萬魔血幡,魔界的一切,便會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介時天地之內,無人還能與我等對抗!”邪臣單膝跪地,道,“無論如何,君上,你永遠都是我等之君上,無論你何時願意回來,我們都必奉你為王!”

邪侍以跪地拱手,道:“君上,三思!”

黑袍魔君的麵容,幾乎與祝雲滄的麵容融合在一起,大笑幾聲,道:“你們有此心意,本尊甚是欣慰,隻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等既已背叛於我,那我豈能容你二人?”說罷,祝雲滄的身體已然一個翻身,三道黑光化作劍影,在靜謐的樹林中發出一聲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