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滄終於想明白了一切,所有的一切。

事實上,慕容長風早已有入主中原,統一天下之心,奈何玉玦峰數年來在江湖上所扮演的總是那調停的角色,而且力量不強,因此他不能太快介入江湖爭奪之中,更無法與那林立的大門大派抗衡。所以,慕容長風開始了他的布局,他的計劃。

靠著“先天諸寶大會”的契機,將祝雲滄與整個隱流收納門下,得到了在江湖中處於主導地位的資格。而後,買通血煞門——或許血煞門其實早已被慕容長風買通,從這地下密室中的珠寶來看,慕容長風必是已然斂財多年,而那端木藥仙根本是自作聰明——利用祝雲滄與端木藥仙的仇怨,算計百草宮,令其最終滅派,又利用祝雲滄身份的特殊,以保護祝雲滄為名,令江湖的極大門派對自己展開攻伐,一一滅之,卻又還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不至於受到天下輿論影響。

祝雲滄甚至可以斷定,這一年來,關於毀殤碎片的各種傳聞,也是有玉玦峰昆侖門發出,讓江湖各門各派互相進攻,互相吞噬,而他們坐收漁利——這是很有可能的,作為調停派的玉玦峰昆侖門,他們的弟子遍布神州各處,自然有無數的機會接觸江湖上各大門派,他們要引起江湖波瀾,隻需一條傳言,一條小道消息而已。

祝雲滄等人上蜀山接天境巴蜀劍盟總壇盜取那毀殤碎片之時,顯然,慕容長風一心在封印魔界之門上,因此還沒有足夠的力量與巴蜀劍盟開戰,因此,他絕對不能讓祝雲滄等人的行動成功。

伊采薇與郜飛得手後,慕容長風想要得到那七塊毀殤碎片,卻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到手,便想出了讓血煞門搶奪而去,再交還己手的毒計。血煞門做事認錢不認人,也不問緣由,所以很好控製。如此一來,所有責任落在了血煞門頭上,這樣既不會讓江湖中人對他慕容長風的人品有所懷疑,同時又讓那一心去奪取毀殤碎片的巴蜀劍盟,不至於貿然對自己發動進攻。

而當巴蜀劍盟與青冥劍閣一戰之後,慕容長風便發現時機越發成熟,他做事也便大手大腳起來。

鏡冷死去,巴蜀劍盟分裂,慕容長風收納了淩煜與鏡光二人,故意挑起事端,與巴蜀劍盟開戰,當時的巴蜀劍盟——也就是重雲門聯盟,不得不與之交戰,最終落得失敗的慘局。

當然,那時候,伊采薇已然開始懷疑慕容長風,祝雲滄心下也有所疑慮,因此這慕容長風,便又想出了一個辦法,那便是利用血煞門,嫁禍淩煜與鏡光通敵,最終讓大家的視線都轉移到他們二人身上。

這最後的一步棋,便是假意進攻血煞門,讓那七塊碎片得來的順理成章。

說謊一次,便要以無數個謊言來彌補這曾經的一次謊話。

慕容長風精心布局,環環相扣,順理成章的成了修道者之主,但這個主人的身份,似乎對他來說並不夠,從他狠心派出血煞門之人誅殺蝶語夫人便可看出,他一定還沒有打算露出本來麵目。但時機一旦成熟,他必然會變得目空一切,他的目的並非一個名義上的主人,而絕對是這天下至強。

這密室之中慢慢的珠寶金銀與仙道法寶便是最好的例證。

祝雲滄想明白了,祝雲滄想明白了一切!這一切,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一陣陣不寒而栗之感襲遍全身,祝雲滄急忙飛身離開了密室,他知道,當他想明白這一切的時候,便是災難降臨的一刻,人總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祝雲滄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從這一刻開始,甚至從他踏入那七巧門的一刻開始,這天下再次成了他的敵人,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族,無論是名門正派還是妖邪惡教,都是如此。

祝雲滄此刻隻想見到一個人——他飛身離開了丹房,施法收了靈力,將那地下的一切再次掩藏在石門之後。他離開了深雪穀,快速潛入到弟子房之內,這次出海之人雖然不多,但跟去東海之濱的人卻著實不少,因此門派內部唯有一些低等弟子還在,唯有的幾個凝神境界左右的弟子,則在正廳內處理門派每日事務。祝雲滄在弟子房中找到了祝雨愁的屋子,敲開了那一扇門。

祝雨愁訝異道:“哥?你怎麽回來了?”

祝雲滄急忙堵住了她的嘴,道:“別說話,我們即刻便走,你快收拾收拾!”

祝雨愁驚愕道:“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不要嚇我!”

祝雲滄道:“我並沒有嚇你,這裏,你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祝雨愁不明就裏,卻也不能不聽自己兄長的話,急忙打點好了行囊,戰戰兢兢地跟上了祝雲滄,祝雲滄帶著祝雨愁,避開門派內眾弟子的視線,找到一處僻靜之所,禦風而飛。

“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裏?”祝雨愁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就不能先告訴我嗎?”

祝雲滄道:“我隻能告訴你,慕容長風不是好人,他一直在欺騙我們,欺騙了我們所有人,毀殤碎片他已經全部拿到手,但為了增加自己在江湖中的聲譽與威望,卻拐彎抹角,製造假象,這次前去攻伐血煞門也是一場假象而已!去那瀛洲島上之人,不知道有幾人能夠回來,我若非被那蝶語夫人救了,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切!”

“什麽?你……居然……怎麽會是這樣?”祝雨愁失聲道。

就在這時,半空之中,忽然飄來一個聲音,道:“真聰明,可惜,你知道得端的太多,我豈能留你?”

祝雲滄一驚,他沒想到追兵這麽快便已殺到,可見那慕容長風料事如神,幾乎對他的動向了如指掌。

眼前,幻影一閃,一個身披東瀛黑色鑲邊鎧甲,不露臉龐,但有黑色披風飄揚的高大男子陡然現身,道:“祝雲滄,你跑不了了,血煞門三長老之一,天葬甲在此!”

祝雲滄驚呼:“又是血煞門,你們真是無處不在!”說罷對祝雨愁低聲道,“你快化出八九玄功,走!”

“我……我不能走!”祝雨愁道。

祝雲滄道:“少廢話,聽哥哥的,走!”

祝雨愁隻得點頭,急忙想要變身,然而,那天葬甲卻突然橫空一刀劈來,刀鋒如血,帶著一聲怪嘯。

祝雲滄急忙掣天恒長劍架在那刀鋒之上。

“啊!”祝雲滄咬著牙,這一刀來得太過迅猛,祝雲滄始料未及,那手中的天恒長劍險些被人打落,他又轉過臉,吼道:“等什麽?!走!”

祝雲滄顯然被嚇懵了,急忙再次念咒,這才化作了一隻麻雀,向遠處飛馳。

“哈哈!麻雀!”生硬的喊話從那口中迸出,天葬甲忽然一揮手,那鐵甲之下竟灑出巨網,很快便將祝雨愁所化地麻雀網縛其中。

麻雀發出聲聲哀鳴。

“雨愁!”祝雲滄大聲喊道,“可恨!”說罷一式靈聚霄頂,朝那天葬甲胸膛襲去。

天葬甲亮出胸膛,毫不躲閃,祝雲滄一劍擊上,砰的一聲,那天葬甲毫發無損,那東瀛鐵甲之上,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刮痕都不曾有。

祝雲滄吃驚退後,天藏劍手中那赤紅的東瀛刀,已一刀向網中的麻雀削去,道:“哈哈,先殺了你妹妹,再殺你!”

麻雀身形輕盈,連續躲避幾次,卻也雀翎飄落。

祝雲滄見對方分明是在折磨玩弄自己的妹妹,憤聲大吼,雙臂猛地震出一道黑光,融於現形的天恒長劍之上,當空劈將過去。

“唔?!”天葬甲顯然沒想到祝雲滄竟忽然揮出如此恢弘的一擊,也是吃了一驚,但很快,他便發出一聲怪異的獰笑,將那網縛的麻雀舉過頭頂,道,“劈呀,劈死你的妹妹!”

祝雲滄大吃一驚,急忙停下了劍招。

然而這一停,天葬甲卻一刀向祝雲滄胸口襲來。

祝雲滄哪裏還有力氣躲閃,這一道,正對著他的心脈,眼看祝雲滄便要一命嗚呼。

就在這時,一聲爆吼,半空中,紅色的光芒轟然落下,天葬甲手中的東瀛刀刀勢向前,卻沒有在意到上空的襲擊,刀身一陣,竟脫手掉落下去,那天葬甲一心要去接刀,祝雲滄急忙一個閃身,揮劍割破他左手的巨網,祝雨愁順勢飛將出來。

“跑!”祝雲滄道。

那受驚的小麻雀亦是無奈,隻得快速飛行,與此同時,半空中那紅光的主人,狼王血瞳,飛身落下,正落在祝雲滄身旁。

“血瞳?!”祝雲滄驚愕道。

“不錯,正是我,不過,也不止是我!”血瞳道。

祝雲滄又是一陣驚愕,這才發現,那血瞳的頭頂,竟還坐著一個人,一個矮小的身影。

“哼哼,好久不見,祝雲滄,你可還記得我麽?”那個矮小身影淡淡一笑,雙手一合,竟劈出一道極其剛猛的紅色血光,朝那天葬甲襲去。天葬甲方自接住那柄東瀛刀,揮刀相抗,砰然一聲,整個人後撤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