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鋒劍幻化而出的酒神劍,似乎帶著來自鄉野的最原始韻味。但一柄劍的特色,卻絕不僅止於所謂的韻味而已,這劍所幻化出的劍勢、劍氣與可怕的鋒芒,才是真正的魅力所在。

“酒神劍,到底輸給六合劍哪一點……”祝雲滄望了一眼郜飛手中的劍,又望了一眼南宮鴻手中的酒神劍,二者都帶著別樣的魄力——這個問題他當然不能問出口。

祝雲滄忽然覺得,事實上,《千劍譜》上的一切,總帶著片麵之感,卻不知每年的《千劍譜》到底是否都是由淒燈老人編排,更不知,那第一份《千劍譜》是如何編排而來的。事實上,《千劍譜》上這一千柄劍,各有特色,各有性格,便如這世間的芸芸眾生一般,或許並無優劣之分。

而麵前的這一柄酒神劍,如今,已要開始展現他的威能。

“哼,縱然我們進不了林子,也須讓你醉死其中!”南宮鴻大喝一聲,酒神劍一抖,翻身向前,一劍劈出,轉而又將那長劍拋向空中,念動咒訣,頓時,那酒神劍自行在空中劃了一個圓,那圓形,將無數劍影練成了一片,變作一環光暈。

南宮鴻又將那酒葫蘆拋向空中,酒葫蘆浮空倒轉,美酒自行從葫蘆口流淌而下,南宮鴻仰頭張口,令那酒完全流入口中,待到眼花耳熱之際,南宮鴻的周身,竟開始燃燒出帶著陣陣酒香的真力。

這真力,竟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種別樣的靈力場。

“天釀神訣!”慕容長風讚歎道,“我隻道南宮兄喝酒乃是癖好,卻不想他已練成這般神功,著實叫人敬佩!”

“掌門,這功法,乃是傳自何處?”祝雲滄不禁問道。

“此功法,乃是塞外流傳多年的一套神玄之術,雖然口訣、咒語十分簡單,但卻需要耐心參悟,小心翼翼,又必須有極好的酒量。以此法入道的,多半走火入魔,或是力量反噬而死,不過,今日我觀南宮兄運用此術,卻是流暢自然,真氣蘊藉於內,靈力釋放於外,相得益彰,可謂是已臻化境!”慕容長風解釋道。

祝雲滄望著天空之中的南宮鴻,心下暗暗揣度著他的修為境界——以南宮鴻此時施咒之狀況來看,他至少已然到了歸元之境,甚至可能更高。

就在這時,南宮鴻已然出手,卻見他無論神色還是身形,都已帶了幾分醉態,動作看似綿軟無力,指尖拳峰散發的靈力卻內勁十足,那一股力量,迅速衝入天空中的光暈之間,待酒神劍回到南宮鴻手中之時,南宮鴻隻是輕輕向前一點,空中的一圈光暈,頓時散出一道道特殊的銘文,形成圓形的法陣向前推取,一波一波、一層一層,聲勢浩大,如同洪波湧起。

“哼,你以為,這樣便能嚇到我?!”那高台之上的頎長之人,令旗揮舞如風,四道龍卷,在那高台的四方接天而起,林中的樹葉、枝幹,所有的一切都被席卷如那龍卷之中。

“散!”見那酒神劍之劍氣層層推進而來,頎長男子亦不示弱,令旗一指,那四道龍卷迅速向前方推動,不時有尖銳的風刃,從那龍卷之中散出,祝雲滄等人不得不揮劍抵擋。

那股劍氣,在虛空之中與龍卷相撞,一瞬間竟相融在了一起,攪動起陣陣難以抗拒的力量。那釋放完天釀神訣的南宮鴻,在這一刻,卻似乎脫盡了酒氣,突然精神振奮起來,將雙手向兩旁一闊,招起一道巨大的法陣,這法陣與那無相化法金輪所形成的陣法恰有幾分相似之處。這法陣在他身前旋轉,輕柔地接下來那龍卷風與劍氣相撞反噬而回的力量。

片刻之後,那被攪亂的雲氣,漸漸恢複了平靜。

南宮鴻落回到原地,神色不變,掣回慕容長風身旁。

“南宮兄,你此招是何用意?”兩人看似恢弘非常的一場對決,似乎沒有任何結果,南宮鴻便退卻下來,這並不符合他的性格,連慕容長風也不禁疑惑問道。

“我已然勝了。”南宮鴻淡然一笑,笑得十分輕鬆,這些天來,他幾乎沒有如此輕鬆笑過。

“恕貧道愚魯不明,南宮兄,如何便算勝了?”慕容長風問道。

南宮鴻道:“你且看罷!”

那高台之上的頎長男子,此刻發出了幾聲大笑,道:“哈哈哈哈,牛鼻子你方才運的乃是什麽功?看起來如此厲害,怎地連我的皮毛也傷不了,就是帶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哈哈哈,你莫不單單是要請我飲酒?”

“貧道就是請你飲酒,這酒可香可醇?”南宮鴻笑道。

頎長男子似乎咬了咬牙,道:“死到臨頭,竟還嘴硬!這酒自是香醇,若是沾上爾等之鮮血,便更有一番滋味了!”說罷令旗橫豎打了一個十字,兩股勁風,銳利無比,由那林中刮將出來,從左右兩側朝那玉玦峰的隊伍突襲而至。

“禦風!”南宮鴻大聲命令,那兩翼的玉玦峰弟子急忙騰身而上,幾位跳地稍晚的弟子,卻被那勁風飛快地截成兩段,鮮血、髒腑,一並噴湧而出,慘不忍睹。

“哈哈哈!”那高台上的男子繼續大笑,“死吧,我看你們是沒有辦法了,都等死吧!都!呃……等死吧……呃!”

那男子,忽然像是醉酒一般,竟打了兩個酒嗝。

“他似乎越發興奮了。”郜飛道。

“非但興奮,身形似乎也有些不穩當。”祝雲滄笑了笑,說道。

“原來如此!”見此情景,慕容長風道,“南宮兄果然高明,這勁風縱然能吹散水火,卻怎麽也吹不散這四溢的酒氣,那一陣陣勁風融合上了你的酒香在林中飄蕩,風越大,隻會越發醉人!”

“哈哈哈哈!”這一回,輪到南宮鴻大笑了,道,“我便是贈他一壺這致命之酒,令他醉死林間!”

“你們……在說什麽鬼話……”那高台上的頎長男子,似乎有些無法控製自己,步履不穩,說話亦變得有些含混不清,“唔……呃……都,都去死吧……”他揮令旗,這一次,刮出的風卻微弱緩慢了許多,許多玉玦峰弟子輕易便躲閃了過去。

“去死……去死……”那頎長男子似乎開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揮舞令旗的姿勢變得混亂不堪,隨性非常,那原本銳利的風也變得溫和起來,甚至蒙上了一層暖意。

“哼……”南宮鴻道,“此刻,便是他的死期!”他再次跳將起來,酒神劍身酒氣漸漸蒸幹,而那柄劍,亦回歸到了原本青鋒劍的樣式,無甚特別之處。南宮鴻將那劍禦在手旁,伸出雙指,向前一點,青鋒劍頓時飛將出去,此招乃是天山玉玦峰中較為基本的一式劍法——合天劍。

天山玉玦峰中有著四式基本但卻威力強勁,十分有效的劍法:合道劍、合天劍、合地劍與合人劍。取天、地、人三才以及無上大道之義理,出劍技法簡單明快,毫不拖泥帶水,頗有“萬象歸一”之感。

這一劍擊出,那頎長身材的男子本能夠躲閃,奈何此際他已然變得醉酒熏熏,卻哪裏還有這般氣力。那一劍襲擊而至的時候,他甚至尚未酒醒,依然漫無目的得揮動著手中的令旗,左右招搖,動作有些滑稽,甚至臉龐上還帶著酒後特有的憨笑。

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劍是如何擊中他的脖頸,如何將他刺倒下去的。

當那劍穿過他的喉嚨,又一次飛回到南宮鴻手中之時,頎長男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瞳孔緊收,死死盯住南宮鴻,口中不斷發出嘎嘎的喉音,卻根本說不出一句話,隻是不斷淌出鮮血。喉頭的那一個血口成了他最後一個傷疤,也是永恒的傷疤。

“呃……”最後的一聲嘶叫,似還帶著一種不敢確信的訝異。

那頎長男子,連人帶著令旗一瞬間便從高台上跌將下去,墜落在那樹林之間,驚氣飛鳥無數。

南宮鴻順勢又會出兩劍,劍風宛若十字,將那不遠處的高台轟然切道,而高台倒下的一刻,岩石與那樹林一道,如玉石般碎裂而開,卻又如塵土一般灰飛煙滅,消散殆盡。

平曠的山穀通道之上,隻有那頎長男子的屍體,趴在地麵之上,身下的血已然在緩緩流淌,似乎還尚有餘溫。

介時,五行陣法已破金木水火四陣,唯剩土陣一門。

一旦土陣得破,麵對慕容長風、祝雲滄等人的,便是那滅道誅殺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