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孤天溟的房中出來,伊采薇等人也已進入了客店。

這小鎮上來往之人並不多,故而客房亦是十分之空,待安頓好一切,祝雨愁與饕餮各自回房。

祝雲滄卻對伊采薇言說道:“我有話對你講。”

二人便留在了客棧廳堂之內。

小二不知二人想要做什麽,卻也不敢多問,遂為他們點了一盞燈,徑自睡去了。

祝雲滄坐在簡陋的木桌旁,歎了口氣,道:“我有事問你。”

伊采薇亦坐下來,疑惑道:“問吧,有什麽事?”

祝雲滄道:“我心中一直十分疑惑,為何你與饕餮此番會到得如此之晚。”

“晚?”伊采薇一驚。

祝雲滄道:“不錯,我們方自到那明覺寺中,便向玉玦峰昆侖門說明了萬魔血幡重現神州一事,按理來說,此物應該是半日或一日內便可到達昆侖山,即便加上你們行路的時間,也不過兩日,而你們卻在大戰之後才姍姍來遲。”

“等等,你是說,你們在三日之前,便向玉玦峰昆侖門發出了傳音紙鶴?”伊采薇問道。

祝雲滄道:“不錯,難道有什麽不對麽?”

“若這樣算來,慕容掌門將傳音紙鶴之事告知我們的時候,應該是你們發傳音紙鶴的兩天後了。”伊采薇道,“我們是聽聞消息後便即刻前來的,我對天發誓。”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我並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之事,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若非我們的紙鶴被人截獲,那……莫非慕容掌門由於太過忙碌,竟沒來得及看?”

“這不可能。”伊采薇道,“任何人見到傳音紙鶴,第一反應便是打開看看到底在說些什麽。怎麽可能有人接到紙鶴之後置於一邊而不理?”

祝雲滄道:“那便是有人截獲了紙鶴,想要置我們於死地。”

伊采薇搖了搖頭,道:“玉玦峰昆侖門上,有誰會做這等事……”

祝雲滄一手撫著下巴,道:“我端的想不明白,到底有誰會這麽做。”

“那便不要想了吧。”伊采薇道,“如今還好,萬魔血幡已然取得,就如你所言,一切皆是天意,縱然我們來早一些,我想,也不見得能救下那位方丈與祝前輩。”

祝雲滄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或許正是如此吧……不過……孤天溟的情況,也著實令我擔憂。他似乎深陷報仇的囹圄之中,不能自拔,我說什麽他也聽不見去。”

伊采薇笑著搖了搖頭,道:“那卻能怎樣,你的那位孤天溟朋友,至今看我如同看仇人一般,對待饕餮妹子亦是如此,有時候,我真的弄不明白,在他眼中,妖魔與人的分別果真這麽明顯麽?我們這一路走來,到底是妖魔害我們多一些,還是人類害我們多一些?”

“他就是這般個性,在他眼中,認定的事情,對便是對,錯便是錯,他人再怎麽勸解,都是無用。”祝雲滄道,“不過……我看得出來,饕餮對他,哎……”

“饕餮雖然活了數千年,但在人間的閱曆不過數年十數年,無論樣貌和心智,都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伊采薇道,“她這等人,若認定孤天溟,一定會十分之癡情,哎……”

兩人皆是一聲歎息,卻當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言說至此,祝雲滄忽然開口道:“你說得如此頭頭是道,似乎閱人不少,而你自己呢,難道還如那時對我說得一樣,至今不知何謂愛慕麽?”

伊采薇道:“在江湖之數年,我看過幾對癡男怨女,有我的朋友,亦有旁的人,更聽過不少傳說故事,自然是知道一些。然而,我至今根本不知何謂愛慕……更不曾愛慕過任何人。”

祝雲滄笑了笑,道:“哎,不與你言說這些無聊之事,我先回屋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嗯……”伊采薇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祝雲滄走上樓梯的片刻,忽然,在他身旁,廳堂的窗子外,竟閃過一縷妖光。妖光照地,顯得詭異非常,祝雲滄警覺地急忙飛身落回廳堂之中,道:“糟糕,似乎有妖類在這附近。”

伊采薇道:“看來今晚是睡不了了。”說罷掣出一張靈符,以劍引之,那靈符飛騰半空之上,旋轉聚氣,片刻之後,落回到伊采薇手中。

伊采薇神色凝重,歎了口氣,道:“這妖力,應是魔君無疑。”

“看來魔君是發現萬魔血幡有假了。”祝雲滄道,“我們本不該在此小鎮逡巡,這下麻煩了。”

伊采薇道:“要去叫醒樓上那幾人麽?”

“除了雨愁,應該都不用叫了……”祝雲滄道,“那兩人對妖魔之氣的敏感度,比我們強多了。”

話音猶在,已見兩個身影從房門內竄出,迅速落在大廳之中。孤天溟與饕餮站在伊采薇、祝雲滄麵前。

“是十巫。”未等眾人開口,饕餮率先開口道,“若我沒猜錯,應是巫即與巫謝。”

“你既然能判斷他們的身份,可否判斷他們的目的?”孤天溟問道,此刻,他的上衣已然沾著水跡,顯然是洗晾未幹,便已穿了出來。

“不清楚,不過我很清楚他們的能力。”饕餮道。

祝雲滄無心聽他們言說,飛身來到二樓,不多時,便把睡眼惺忪的祝雨愁從房中拉了出來。

“唔……幹什麽啊,三更半夜的拉我出來……唔,哥,你發癔症了麽……”祝雨愁一麵揉著眼睛,一麵開口道。

祝雲滄道:“魔君降臨,你再不出來就死了!”

“啊!”祝雨愁的夢似乎醒了大半,急忙道,“在哪兒?!”

“噓!”祝雲滄捂住她的嘴,將她帶至廳堂,道,“小聲點,就在外頭。”

饕餮道:“巫即和巫謝,單打的話,都不是我的對手,但二人一旦聯手,力量十分可怕。”

“繼續說。”孤天溟毫不客氣。

饕餮此刻也無心與他計較,道:“巫即的法寶乃是‘古妖壺’。能煉化世間所有下級妖物,或化作元丹,或融合成難以想象的怪物,皆有可能。而巫謝的法寶乃是‘陰聲鈴’,在那種鈴聲的控製之下,妖類會變得異常強大,且橫衝直撞,根本不怕死。若是二人合力,無異於將組成一支極其可怕的妖魔軍隊,莫說是我,縱然我們所有人合力,亦不是對手。”

“寂滅劍帶來了麽?”孤天溟似乎根本不聽饕餮的言語,問道。

饕餮歎了口氣,將手一招,黑光乍現,寂滅劍閃在手中:“孤天溟,你不會打算硬拚吧?”

“你有沒有腦子!”已然完全清醒的祝雨愁道,“方才饕餮不是說了麽?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你竟……”

“我有無鋒之劍,祝雲滄有天恒劍與毀殤之力,饕餮可用寂滅之劍,伊采薇有《千劍譜》排名第八的靈秀雙劍,如此力量,難道還用十分擔憂麽?”孤天溟道,“我看最該擔憂的就是你吧?你除了那一套不生不熟的八九玄功,到底還會什麽?”

“你!”祝雨愁憤怒起來。

祝雲滄一擺手,道:“如今不是抬杠的時候,我看,我們還是先走為上。”轉而麵向饕餮,道,“有勞你,使用魔族空間之術,帶我們離開,我們的術法恐怕很難與十巫相比。”

饕餮點了點頭。

孤天溟接著道:“若是十巫的目標果真是我們,我們怕是跑也跑不掉吧?我看,先離開此鎮子,免得讓十巫對這小鎮下手。”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正有此意。”

幾道光芒從客棧中飛竄而出,那半空上的兩名看不清麵目的寬袍巫師頓時警覺起來。

他們並不言語,其中一巫師將手在空中一劃,半空之中,瞬間竟多了一個豁口,猶如在天空開了一扇窗戶一般,隻聽一聲徹天狂吼,那吼聲震得地麵上的木質房屋搖搖欲墜。一股濃重的黑煙,從那被打開的“天窗”之中噴湧而出,朝祝雲滄與孤天溟等人奔逃的方向飛去。

一刹那間,那幾道飛騰的光芒,仿佛在墨黑色的驚濤駭浪中乘風破浪。

與此同時,詭異的鈴音在天空之中響起,擴散,如同引魂攝命一般,而那黑煙之中扭動身軀的怪物,卻在這鈴聲之下,忽然變得更加瘋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