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落幕之際,夜叉王、邪侍、邪臣三人半跪於地。

他們從未如此狼狽過。

“最後……竟還是未能成功……”邪臣咬著牙,神情恍惚,口鼻流血,命在旦夕。

眾修道者圍將上來,三名魔君,已然再無反抗之力。

慕容長風長劍一指,頂在邪臣胸口,道:“一帶魔君,便要就此隕落了。”

邪臣陰笑一聲,道:“你可斬我肉身,但我的魔靈,亦會墮入混沌之中,吸收靈氣,生化千年。總有一天,我還會回到人間來。”

“你太天真了。”慕容長風嚴厲道,“你以為我們會讓你的魔靈再禍害人間麽?”他回身一指,道,“縛魂銘文就在此處,你的靈魂,將永囚於這銘文之中!”

“卑鄙……”邪臣咬牙切齒道。

慕容長風道:“魔族亂我神州,殺我同胞,不將你打成魂飛魄散,已是仁慈非常!”

邪臣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亂神州、殺人類,可笑,我們能殺多少人類?我們若是當真想要屠滅人類,根本無需大費周章,揮手便可毀掉千百城池!但我們並未如此作為。為何?”

慕容長風蹙眉。

邪臣道:“哈哈哈哈,即便我們不出手,你們人類,一樣要自相殘殺,自取滅亡!”

慕容長風冷笑一聲,道:“死到臨頭,竟還如此張狂!”

邪臣道:“你自可殺我,不過,你們終有一天,也將魂歸地府,被你們的所謂同胞殺滅!”

慕容長風提起手中長劍,就要一劍劃下:“簡直一派胡言!”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青黑的光芒從空中落下,“叮”得一聲,長劍飛脫出了慕容長風的手掌。慕容長風隻覺渾身一震酸麻,竟連續退了數步。幾名玉玦峰昆侖門弟子急忙上前,想要扶住慕容長風:“掌門!你!你怎麽了?!”

“何人施為?!”南宮鴻警覺地環視四周,大聲問道,“何不出來一見,何必藏頭露尾。”

“藏頭露尾?”陰沉但曠遠的聲音在天空中響起,“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吧?”

原本平靜安寧的空中妖光大現,陡然間落下數滴黑雨。

“君上!”夜叉王率先失聲叫道。

“你們真是令我失望。”空中的聲音繼續響起,“我對你們說的,似乎是不可戀戰,盡量守護魔界之門即可,你們卻大費周章,大動幹戈,著實令人費解。如此不懂戰術戰法,如何能當大任?”

“君上恕罪!”邪侍急忙道。

“與人類拚鬥,鬥的並非光是力量。”那聲音繼續道。

“君上,屬下……”邪侍還想說話。

那聲音卻道:“不必說了,東海歸墟,異界門戶已成,你們即刻回去吧!”那空中的黑雨,滴在邪侍、邪臣、冰夷、夜叉王身上,幾人的身影竟在同一時刻消失,地麵上的眾修道者毫無辦法,連那饕餮也有些驚恐之色。

天空中的影子漸漸明晰,巨大的蛇首率先出現——六江聖帝!

蛇首之上,黑袍男子傲然而立,竟將這太古魔神,作為坐騎使用。而那黑袍男子的身旁,據比屍神與窮奇飛浮於兩側,仿佛永不離去的忠實守衛。

“人類。”黑袍男子朗聲道,“你們的確讓我感到吃驚,我們沒有想到你們有這等力量,竟也能將魔族逼上絕路……不過,饕餮,魍魎王……”他又搖了搖頭,道,“你們二人,還有那九海夜魔,也的確讓我十分吃驚。”

他頓了頓道:“東海歸墟門戶已開,你們,不跟我們一道走麽?”

饕餮,卻以一記突如其來的襲擊回應了黑袍男子,寂滅劍劍光穿過法陣,轟然直上,奪生魔陣的力量洶湧激射向那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冷冷一笑,揮動廣袖,隻在一擊之下,便將那奪生魔陣所激發的力量徹底擋下。

“我勸你不要再妄用此陣了。”黑袍男子道,“用這些東西,對我們魔類的損耗實在太大,對你的身體也沒有任何好處。”

說罷,他再次揮手,竟又是在一瞬之間,便將那奪生魔陣擊作碎片,三魔器如同毫無力量的凡鐵一般,飄然落地。

“你看吧,你的陣,已然是強弩之末,甚至連我的一擊都不能抵擋。”黑袍男子道。

饕餮大口喘著氣,顯然已經疲憊不堪,道:“即便……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與你回去……”

“念及我們也算曾經的戰友,我並不為難你們。”黑袍男子道,“此次在人間,我們戲也算已然做足,就不人類玩太久了。”說罷,寬袍一展,那三魔器瞬間已變作三道光芒,被他收入袖中。

“魔器!”饕餮失聲道。

“這些東西,留給你們亦是無用。”黑袍男子道,“另外,待那魍魎王醒來,幫我轉告她一聲,我們並未違背她的初衷,隻是做法不甚相同而已。毀殤、寂滅二劍,待同時重現於世之時,我自會來取。”

說罷,黑袍男子五指張開,勁風下壓,地麵上的人便已完全抬不起頭來,連修為高深如慕容長風與南宮鴻,亦根本是動彈不得,黑袍人不再言語,幾名魔君身形漸散。

“等等!”饕餮飛身而起,道,“把魔器留下!”

然而,她在空中,所握住的卻隻是一團飄散雲氣而已,那魔君早已不見了蹤影。

“可恨!”饕餮惱怒道,卻急忙落下身去,來到孤天溟身邊,對醉問天道,“怎麽樣,孤天溟他怎麽樣?”

“方才那魔君施為,我運氣中斷……恐怕。”醉問天焦急道。

慕容長風卻飄然而至,道:“無妨,他與祝雲滄一樣,體內寒氣太重,即刻到山下營中,我與南宮掌門為他們療傷。”

“我!我來背他們!”饕餮道,“我可以兩個一起背下去,快一些!”

眾人雖然稍有些哭笑不得,卻也同意了饕餮的意見,祝雲滄與孤天溟被她帶走,慕容長風道:“大家,快速收揀同門的屍身,回山下營中,再做計議。”

“是!”眾人拱手道。

九玄宮匯泉峰一戰,無法判斷誰勝誰負,原本的優勢,卻因那神秘魔君的突然出現被完全打破。魔君此番雖然看似元氣大傷,但那魔君似乎對這一切都不以為意。沒有人知道他們還有著怎樣的計劃,更沒有人知道那位神秘的黑袍男子所說那番話得含義。

沒有人清楚他口中所說:“在人間的戲已然做足,代表的是什麽。”

如今的江湖已然混亂不堪,此番九玄宮一戰,沒有任何門派支援玉玦峰,孤軍奮戰的天山與昆侖山兩派,可謂折損大半,對江湖上很多宵小之輩來說,這倒是一件好事。畢竟,他們不想看到任何門派強大起來,尤其是那些做事端正的門派。

或許此戰唯一的功績便在於成功擊潰了九玄宮上方的魔界之門,也是神州諸多魔界之門中目前情況最為嚴重的一個。

時至今日,神州洞開的魔界之門便隻剩下四五處而已,隻是,慕容長風與南宮鴻等人,十分在意那魔君所說的“東海歸墟”門戶,就連饕餮也不甚了解他們所說的是什麽,或許一切便隻有等待魍魎王醒來,才能清楚了。

孤天溟與祝雲滄受了冰帝的那一擊後,渾身的血液幾乎被完全封凍,祝雲滄尚有神功護體,情況比孤天溟要好一些,但他卻因耗費過多的毀殤之力,讓體內氣息極其不穩,一直無法轉醒,無奈之下,慕容長風隻得向遊曆在外的吳逸荻發出傳音紙鶴。

當日吳逸荻離開玉玦峰昆侖門之時,亦在門中留下刻印,言說“隻要今後有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定然萬死不辭。”這句話聽起來甚為客套,因此慕容長風在率領眾弟子封印另外幾處魔界之門——甚至包括九玄宮魔界之門時——都不曾向他傳信,此番若非是實在沒了辦法,也絕不會麻煩到他。

另一方麵,九玄宮魔門雖滅,妖族亦折損大半,但依舊是妖類盤踞之所,那群伏魔穀中放出的妖類,憑借著易守難攻的地形,雄踞一方,卻也並不襲擾周邊居民,故而玉玦峰眾人沒有繼續注意此處,而是準備在門派內休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