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醉問天,自阻止寒楓山道一役之後,一路向東,往巴蜀邊境一代大廳祝雲滄的下落。祝雲滄與伊采薇身上有傷,卻又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鎖定為追擊目標,哪裏有心逃離,當真好似案上魚肉般等人宰割。

清晨,當伊采薇與祝雲滄還在各自房中休息之時,那客棧的門,便已被人推開,白衣男子在寒風與露水之中踏入屋中,店小二忙不迭地關門迎接,白衣男子卻徑自在桌前坐下,道:“我隻要一壺酒。”

“這……天寒地凍的,客官您風塵仆仆,喝壺酒暖暖身子確是應該。”小二道,“隻是……一大早就空腹喝酒,這似乎不太好吧,不如再要幾個小菜下酒您看……”

白衣男子掏出銀子拍在桌上,道:“我隻要一壺酒。”

“好……好……”小二看出對方是個不容易打發的主顧,連忙收了銀子跑去準備,那白衣男子便在客廳之中,冷冷盯著二樓的走道,一言不發。

不多時,小二端上酒來,他便自斟自飲,依舊沉默。

酒喝得非常慢,他一點也不急,似乎根本就不是在趕路,又或者,他早已到達了目的地,且選好了目標。

房間之中,直到巳時,晨間的霜露之氣逐漸退卻,屋中逐漸暖和了一些,祝雲滄才睜開惺忪睡眼。這段時間他有些疲憊,總是睡到很晚,不過今日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當店小二為祝雲滄送去洗漱之水,進入祝雲滄房門之時,那廳堂中的白衣男子站了起來,仿佛在做著什麽準備。

祝雲滄穿戴整齊,店小二離開房間,他便徑自走出門去,本是想要稍稍呼吸呼吸新鮮之氣息。誰知,他方自來到那樓梯之時,便感到一股濃重的殺氣,正在周圍蔓延。祝雲滄猛然一驚,警覺之心大起,急忙翻上上樓,想要回到房中。誰知那白衣男子——醉問天眼疾手快,一劍已然刺出。

祝雲滄感到尖銳而迅猛的劍風在左臂旁劃過,瞬間,他的臂膀處已多了一條血口。

另一間房中的伊采薇聽到想到,開門就要出來。祝雲滄卻急忙一個飛身擋在她的房門之前,道:“身上有傷,別出來,若有不測,跳窗走!”

伊采薇神情焦急,祝雲滄的話語卻不容反駁,話剛落音,又是一道劍氣“噗”地直殺而來。祝雲滄翻身躲避,那劍氣落在牆上,隻刺出極小的裂口,可見出劍之快。

祝雲滄矮身躲回自己房中,急忙拿好包裹,掣出天恒雙劍,一個箭步殺下樓去。

醉問天早在廳堂內等候,快劍如風。祝雲滄旋身而至,一連串密集的乒乓撞擊之聲後,祝雲滄與醉問天已對麵而立。

“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祝雲滄,竟如此年輕。”醉問天道。

祝雲滄冷笑一聲,道:“你不認得我?嗬嗬,我真是出名,認不認得的,都想來與我過過招。”

醉問天道:“我原本不認得,不過剛才那幾劍試下來,倒是也感覺得到,你體內那隱含著的魔氣。”

“是麽?”祝雲滄道,“魔氣,我自己此刻都難以察覺,你竟還有此感,當真是世外高人。”

“好了,不廢話了。”醉問天道,“我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要你交出毀殤碎片與毀殤真力。”

“似乎所有人的目的都是這個,縱然我給你,你帶得走麽?”祝雲滄從容地走向門外,道,“屋子裏太窄,若是打壞了東西,我怕是賠付不起,我們外麵一敘。”

“你,想以整條街上的人作為人質?”醉問天冷冷道。

祝雲滄道:“閣下若是擔心,不如到天上來。”說罷飛身而起。

醉問天怔了怔,似乎有些不解,但最終還是跟將上去。

客棧在小鎮街角處,房中的伊采薇此時心中焦急,從窗戶上卻根本看不到祝雲滄的狀況,遂不顧那依舊略有些不適的肩膀,掣著靈秀雙劍從窗子上跳將出去。

空中,祝雲滄與醉問天已過了數招,由於祝雲滄身負毀殤之力,而且修為看起來並不明朗,因此醉問天一直在試探,根本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

“你為何不用全力。”祝雲滄與醉問天相拚一劍,兩人身體猛地彈開數丈距離。

醉問天道:“你豈非亦未用全力?”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他心下也已有些疑惑,此人與以往那搶奪毀殤之江湖人士有很大不同,卻又不知道對方是何用意。

“在下,無界沉淵出雲殿醉問天。”醉問天朗聲道。

“祝雲滄,小心!”伊采薇不知何時已來到二人下方,道,“那個人手中的劍乃是《千劍譜》排名第二的九歌!”

“第二……”祝雲滄笑了笑,道,“能與你決鬥,也算是一種榮幸了。”

醉問天道:“彼此彼此!”說罷又是一劍擊出,這一回,他沒有再手下留情,“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一聲糾葛吟誦,一道劍氣如虹。祝雲滄的一式“靈聚霄頂”,與醉問天的劍招相撞。

轟然之劍,兩劍劍端相觸,兩股靈力湧動而開。

祝雲滄騰地飛將出去,翻身勉強站定身形。另一麵,那醉問天卻隻是退出丈餘,將劍揮向一邊,疑惑道:“你受了傷?”

祝雲滄道:“這似乎並非你該關心之事。”反身之下,又是一式寒山遮月,劍氣化作半月,向對方襲去。

醉問天側身躲避,以長劍縱橫揮破那劍氣散開的餘光,道,“你為何不跑?你明知,我是來取你性命。”

祝雲滄笑了笑,道:“你既然打定主意取我性命,豈非無論如何都會來取?我跑到任何地方,都隻會連累他人。”

醉問天又是一驚。訝異之餘,伊采薇也騰身飛到了祝雲滄身旁。

“伊采薇,你離開,身上有傷,不要逞強!”祝雲滄道。

伊采薇笑了笑,道:“你別說我,自己一樣有傷在身。既然一個傷者打不過他,兩人合力總行了。”

祝雲滄道:“他既是來找我,你又何必……”

“好了,不必說了!”伊采薇向前禦氣,望著那略顯踟躕的醉問天,道,“我聽聞出雲殿的醉問天,乃是江湖義士,平日裏出雲殿不涉足江湖俗務,但一旦神州有難,便會出手。今日看來,你卻也是個乘人之危,急功近利的卑鄙小人而已。”

“我並非乘人之危。”醉問天蹙眉道,“我來之前,並不知道閣下已然受傷。”

祝雲滄道:“人未死,劍尚在,受不受傷又如何,你若想要毀殤之力,這便來取!”

醉問天的神情越發得遲疑起來,手中握著的劍竟也有些猶豫。

“你在猶疑什麽?”祝雲滄道。

伊采薇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忽然道:“閣下莫不是聽信了讒言,被人利用,才追殺來此處的吧?”

醉問天搖了搖頭,望著祝雲滄,道:“你豈非便是祝雲滄。”

“是。”

“你豈非擁有毀殤之力?”

“是。”

“你豈非擁有毀殤碎片?”

“原本有,不過現在身上沒有。”祝雲滄道。

“此話何意?”醉問天一驚。

未及祝雲滄開口,一旁的伊采薇卻忽然笑了起來,道:“哈哈,我似乎聽出來了,這位俠士,現在自己也想不清楚那腦袋中的矛盾了。”

“姑娘是什麽意思?”醉問天道。

伊采薇道:“閣下當真是涉世未深,甚至對這毀殤妖劍的了解亦是不足。近十年來,為了毀殤碎片與各種魔器,江湖早已大亂,如今人心向背,各大門派互相傾軋排擠,甚至征討殺伐,根本不顧妖族入侵之事。”

醉問天蹙眉不語。

“在這般的時代裏,擁有毀殤真力的祝雲滄,當然會成為眾矢之的。你放從無界沉淵出來,對江湖諸事不甚了解,聽信一家之言,當然會將祝雲滄當做最大的敵人。”伊采薇道,“閣下靜心想想,難道不覺得奇怪?祝雲滄既然擁有了毀殤真力,人劍合一,卻為何還要去找毀殤碎片?你或許不知,毀殤劍一旦重塑,便會對毀殤真力起到極大的吸收與吞噬作用,介時非但無法給予祝雲滄多大助力,還很有可能令他痛苦而亡。這等賠本買賣,若是有人去做,原因怕是隻有兩個,第一便是此人瘋了,第二,便是此人有更大的目的。”

“這……”醉問天依舊猶豫不決。

“那些江湖人士,豈非是對你說,祝雲滄搶奪碎片與毀殤之力,是為了一己私欲,提升自己的修為?”伊采薇道。

“不……不錯。”

“如此言說,你竟會相信。”伊采薇歎了口氣,道。

醉問天咬了咬牙,道:“那……我也不能信你們的一麵之詞。況且巴蜀劍盟言之鑿鑿,祝雲滄搶奪碎片,甚至還誅殺了劍盟之內數十名守衛弟子。”

“巴蜀劍盟?!”祝雲滄驚愕地望了伊采薇一眼,低聲到,“你們殺了人?”

伊采薇搖了搖頭,道:“沒有,未傷任何一人。”

祝雲滄雙目逼視向醉問天,道:“他們當真這麽說?”

“不錯!”醉問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