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滄心念已定,仿佛竟覺得釋然了許多。離開玉玦峰昆侖門之日,他未與任何人道別,僅僅隻是告知了慕容長風一人而已。如今,玉玦峰昆侖門需要極大的助力,來幫助守護門派。而且,祝雲滄也不想再因自己的關係牽連他人。

他禦氣而飛,很快,便將整個昆侖山拋在了背後,此刻,他已然暗暗下定決心,既然玉玦峰昆侖門身為大門大派,不好以名門的身份公然搶奪毀殤碎片,那他便已個人的方法,去取得那一切。

他始終忘不了當日吳逸荻的那句話:“江湖已經藥石罔效。”

不錯,這神州,這江湖上的各門各派,已經潰爛腐朽,無藥可救。祝雲滄此刻更是再次被人當做公敵。他所能做的,唯有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下去。

祝雲滄首先想到的,自是巴蜀劍盟,這根本幾乎不在同一座山頭的極大門派聯合一氣,吞並、毀滅無數小派,必然已經拿到了不少毀殤之碎片。然而,巴蜀劍盟此刻力量畢竟強大,祝雲滄就算想要下手亦是不太可能。

“該怎麽辦?”他問自己,“首先,該從什麽地方入手……”

“不如便從那源頭查起。”祝雲滄心下暗道,“當日毀殤劍碎片紛紛墜於岐山山穀之內,那麽,此刻岐山山穀之中,說不定還有參與之碎片。”

岐山……

祝雲滄歎了口氣,當日封神台之戰至今,恍然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但那一切卻曆曆在目。

他甩了甩頭,似乎要甩開這些毫無用處的記憶與憂愁。轉而,雙腳向身後雲氣一蹬,朝岐山的方向禦風飛去。

岐山附近,隻有一處較大的鎮子,名喚柏鑒鎮,乃是取當日岐山封神之時,舉幡引靈的黃帝手下大將,清福神柏鑒之名,想來,乃是想要為這鎮子帶來福泰安康。這座小鎮,總體來說亦算寧靜,但卻並不富裕。街道不寬敞、房屋不高大富麗、行人身上的衣著也甚是樸素。

事實上,祝雲滄十分喜歡這樣的小鎮,他一直以為,這才是所謂的世外桃源。

隻是,當他看見那小鎮街上奔跑過的幾匹快馬,天空中忽然飛過的幾個身影之時,他明白,這裏早已也成了戰場了。

岐山方圓百裏之內,隻有這一處鎮子,那些前來岐山尋找毀殤碎片的所謂俠士與道長們,自然隻能在此處歇腳。這裏便儼然成了一個小小的江湖。

祝雲滄此刻已換上了深色鬥篷,雙劍藏於身後。對於別人來說,這隻是一名不願暴露身份的江湖人士而已。江湖中人,實際上很少人願意惹上麻煩,因此也絕對不會過多的去在意這身披鬥篷的祝雲滄。換言之,隻要他不露出麵容,便絕不會有任何危險。

祝雲滄推開了客棧的大門,客棧內的人並不多,但那五六人之中,有四人負著劍。祝雲滄方自進門,便感到一股幽微的靈力氣息,在四周緩緩飄蕩。

“喲!客官,您是住店還是打尖?”小二非常熱情,見祝雲滄進來,趕緊上前,關上了店門,道,“街上風大,您瞧瞧您都穿得這麽厚實了。要不,我給您燙一壺熱酒,本店的酒……”

祝雲滄伸出右手,製住了店小二的喋喋不休,道:“一間上房,酒食暫且不必,我若想要,會換您上來。”

“好嘞!”小二接過祝雲滄遞出的銀兩,急忙引祝雲滄上樓。

店內的幾名江湖人士,在祝雲滄關上門的片刻,不約而同的朝二樓客房悄悄一望。

“有多一個來搶生意的。”一位滿麵虯髯的粗壯大漢道。

“生意本就不好做。”他對麵的男子道,“沒聽說麽,半個月前霸王門與靈璧劍派還因為生意做不好而被滅派呢。”

虯髯大漢喝了一口烈酒,噴著酒氣,道:“掌門在上麵翻雲覆雨,讓我們來這裏受罪。”

“嗬嗬,入得岐山,就和入得戰場一樣。”他對麵的男子道,“誰知道這裏有些什麽人,不過要我說,若是……”他壓低聲音,道,“若是讓我們得了魔器,或是毀殤真力,那我還怕他們麽?掌門也得讓我們幾分。”

“嗬嗬,那倒是,嗬嗬……”

房間內,祝雲滄並未休息,他站在床邊,望著街道上的行人,心下有些沉重。

日前他聽過孤天溟對這岐山附近的敘述,當時隻覺得的確可怕,倒也並未感同身受。如今來到這裏,僅僅是入得這小鎮的客棧,便已似乎聞到了血腥之氣息。

這便是所謂江湖。

正在沉思之際,忽然之間,他竟被數聲刀兵相擊之聲所驚擾。祝雲滄戴上鬥篷,拔步衝出房門,卻見那店小二迎麵走來,大聲道:“出事了出事了,又是門派鬥爭,客官您快進去避一避。”

“怎麽?門派鬥爭?”

“不錯,自今年春天來,這小鎮上就忽然多了許多江湖人士,來來往往,我們這小店原本清淡的生意,也忽然好了起來。”那店小二道,“這原本該是天大的喜事,誰曾料想,也是災禍的開端。”

他頓了頓,道:“你瞧瞧,下麵那些桌椅,是不是都是嶄新的。我告訴您,我們這桌椅已經不知道被打壞了多少,牆也不知修補了多少次,就差來個修為高的,把這整個房子都拆了。”

“這些人爭鬥,所為何事?”祝雲滄故意問道。

“所為何事?”小二道,“爺,恕我不敬,我看你也是江湖人士,你跟他們的目的應該差不多吧?其實我們鎮上人都知道,那岐山裏頭有寶貝,江湖上的人都是過來挖寶貝的……”這話多的小二,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些,急忙道,“哎呀,爺,您看我,這跟您有什麽關係。我是特意上來問問您有沒有什麽吃食要準備的。誰料想剛到樓梯上,下麵吃飯喝酒的那幾位就拔劍衝了出去,現在正在街上鬥著呢。”

祝雲滄心下明白,這些所謂江湖人士、修道之人,雖然看似一言不合而發生爭鬥,但事實上卻是早已計劃好。他們定然是想要在進入岐山之前,便先除去一部分對手。

由此想來,祝雲滄覺得,他自己也逃不過此劫。

“好了,小二,我沒有什麽需要的,你快離開避一避吧。”祝雲滄急忙道,思量之此,唯恐殃及無辜。

“哎!好!我就先到夥房去了,哎,你瞧這事兒……”小二急忙離開,對他來說,這些江湖人士的殺傷爭鬥似乎早已是司空見慣,可見這小鎮,這一年來是有多麽不太平。

祝雲滄剛要返回屋中,瞥見窗戶未關,急忙退了一步,站在門口。

“遭了……”祝雲滄心下暗道,“這小二,這麽多話,怕是被人買通了。”心念方動,祝雲滄一個踏步,並不進入房間,而是飛身而上,朝那門框之上的房梁處襲去。

“叮、叮!”

兩聲镔鐵撞擊之聲,房梁上,一位紫衣人飛身落下。

“兄弟好敏銳的觀察力!”那紫衣人三十歲上下,站在祝雲滄麵前,步履穩當,手中握著一對峨眉刺,兵器上閃著幽幽的藍紫色光芒,顯然並非一般的武道中人。

“閣下是何方神聖,又為何算計與我?”祝雲滄蹙眉道。

“嗬嗬,都來到這裏了,何必裝腔作勢?”那紫衣人笑道,“我乃蒼鬱島白海鯊門下弟子,至於為何要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

“你也是為了那毀殤碎片?”祝雲滄沉聲道,他從那人的舉手投足已經大概能夠判斷,對方乃是化神期的修道者,那一對峨眉刺既是他的兵器,亦是其修煉之法器。

“哈哈哈哈!今日這客棧中就住著三人,兩男一女,樓下喝酒的還有六人,隻不過他們已經火並的兩敗俱傷了……我先解決你,再去殺了那個女的,此番入岐山,便五人與我爭搶了!”

“你們從數月之前便開始入岐山尋找毀殤碎片,時至今日竟還未找全。”祝雲滄道。

“此言差矣,毀殤碎片隻有那麽幾塊,當日全被那祝雲滄扔在了岐山崖下。如今巴蜀劍盟得了四塊,玉玦峰昆侖門得了兩塊,有一塊在霸王門殘餘勢力的手上,其他的,還未找到。若江湖傳聞無錯的話,那岐山山穀內,應是還有十塊左右毀殤碎片而已,你說,這隻有不到十塊而已了,豈能讓那麽多人與我爭搶?”紫衣人道。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利欲熏心,縱然得了碎片又如何,毀殤之力還在祝雲滄身上,你縱然有了碎片亦是枉然。”

“哈哈哈哈。”紫衣人大笑起來,從一開始,他便覺得眼前這對手修為不高,自己勝算很大,因此便狂妄起來,無所顧忌,道,“兄弟,你什麽都不知道,竟還敢來岐山?我告訴你,這毀殤碎片,本就並非凡鐵,乃是魔界之物,能以一塊碎片鑄劍、抑或加持在自己的佩劍之上,練功便可事半功倍,若是有幸殺了那祝雲滄,奪了毀殤真力,那便更是無人能敵。這等好處,我為何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