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當真大膽,這股至陰之力在你體內流轉,雖給予帶來如泉湧般的靈力,但也在你體內埋下巨大的隱患。”六江聖帝緩緩扭動著身軀,那張蛇臉之上仿佛帶著一種詭譎的笑意,這種令人膽寒的笑讓祝雲滄脊背發涼,事實上,他並不知道這股至陰之力的“隱患”何在,同時他也根本不想知道。

“凡人,你既有此力量,何必有所保留,何不放手與我一戰!”六江聖帝大吼。

“我……”祝雲滄瞪大了雙眼,他還記得十年前,司空無方臨終前對自己說的話——根據司空無方所言,這股來自於毀殤之劍的至陰之力,隻是能夠讓他體內的陰陽五行更為平衡,修煉事半功倍,並不能讓他一步登天,獲得極強的力量。

“果然……哼哼,果然。”六江聖帝再次開口,道,“你們這些凡人端的是愚昧無知,為了所謂的大義、仁道而罔顧自身無盡的潛力。”

祝雲滄越發疑惑。

“嗬嗬,或許本座該欣賞那位膽敢與天下開玩笑的人。”六江聖帝忽然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這步險棋,不是造就大賢至聖,便是成就一代驚世妖魔……凡人,既然你身份特殊,本座今日便放你一馬!”

“你給我說清楚!大泥鰍!”祝雲滄指著六江聖帝,道,“你剛才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凡人,本座已經答應放過你,你卻為何依舊在此逡巡?”六江聖帝有些疑惑。

“我還放不過你!你還有很多話沒有說清楚,而且,讓你這龐然大物出去,豈非要顛覆了整座九玄宮,甚至整個蜀地!”祝雲滄道。

“凡人,你想要殺死本座?”六江聖帝聞言,仰頭大笑起來。

“要殺我,自有你殺我的機會,你放心,我在此地脈之下沉睡千年,被喚醒也非一日之功,要出去,我早晚會出去,沒有人擋得住我。”六江聖帝繼續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且速速離開,有朝一日,我們還會再見的!”說罷,一聲狂吼,“滾吧!”

“唔!等等!你說清楚!啊……”不容祝雲滄多言,一股難以想象的勁力直抵祝雲滄心胸,這股勁力並未撞擊他的身軀,反而像一隻手一般,將他托起向後拋飛出去,在撕裂般的風中,祝雲滄依稀聽見那個來自太古洪荒的聲音在得意地大聲呼喝。

“凡人,我能感受到,你雖表麵堅韌樂觀,心中,卻藏著無敵的深淵、無盡的仇恨,恨吧!恨吧!出去讓這個世界感受你的憤怒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唔!”祝雲滄隻覺得背部猛的碰撞在岩石上,隨即,身後的巨石完全碎裂,而他的身體依然沒有停止,繼續向後飛騰——他沒有選擇的機會,從進入地脈到看見六江聖帝,他整整用了兩個多時辰的時間,但離開地脈卻僅僅隻是一瞬。

他看見了亮光、聽見了嘈雜的喧鬧,有恐懼的驚呼、有疑惑的喊叫、有幸災樂禍的呐喊,他看見一張張臉,他們神情各異,但每一雙眼睛,都望向自己。

這時,他忽然感到一股溫暖的氣流將自己托住,他知道,那是掌門鏡修的靈力——不行,他不能讓別人來救護,他的地脈試練,決不能功虧一簣!

“掌門,無需幫我,我能站穩!”他強忍著渾身的劇痛,在空中翻滾扭動著身軀,最終,卻還是一個趔趄,跌坐在地麵上,祝雲滄知道,這動作狼狽已極,因為他已經聽到了身旁不少人嘲諷版的嗤笑聲。

“道直師兄!”第一個跑上來的竟是采遙,“道直師兄,你沒事吧?怎麽會傷成這樣?”

“不必管我!”祝雲滄以劍頓地,揮手道,“我沒事!”

“道直,你……”鏡修也感到極其疑惑。

“掌門,任務……任務……”他艱難的從懷中拿出那小瓶,窄口細頸小瓶中靈力充沛,“我已經完成任務……是否……是否超時?”

掌門鏡修望了一眼天空,道:“幸好,尚未超時。”

祝雲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淩煜,又望了望守在地脈門外的九玄宮眾弟子。這笑容,他不僅是笑給淩煜看的,也是笑給所有人看的,他是個樂觀的人,樂觀的人,必須笑到最後。

“道直,你為何花去那麽長時間,你難道不知,你大師兄道方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完成試練了嗎?”鏡明忽然開口道,神情嚴厲,不帶任何感情。

“大師兄,智勇雙全……修為過人……”祝雲滄咬了咬牙,依舊保持著微笑,道,“自然,自不是我這等人能比的。”

“哼,你知道就好。”鏡冷亦完全不留情麵,道。

祝雲滄對掌門與幾位長老拱手行禮,又緩步來到淩煜麵前,此時,淩煜的臉望向一邊,似乎不敢與祝雲滄對視:“大師兄,你我一同通過試練,真是可喜可賀。”

淩煜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轉過臉來,道:“修道之人,講究處事不驚,喜怒不形於色,我們不過是略有小成而已,有什麽可喜可賀的?”

祝雲滄輕笑一聲,道:“大師兄人中龍鳳,自然感受不到我這等小人物披荊斬棘、劫後餘生的快樂。”說罷,竟仰頭放聲大笑起來。

“放肆!”鏡明嚴厲地喝止了祝雲滄的笑聲。

“這道直也太不像話了!”“就是,成何體統……”“太得意了,不就是經過試練而已麽,得意什麽?”人群之中,謾罵與譏諷之聲不斷傳來。

祝雲滄感到自己的胸中有一團怒火在燃燒,仿佛今天所受之羞辱,甚至比二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好了!”鏡修仿佛看出了端倪,一揮拂塵,道:“試練結束,道方、道直兩人同時通過地脈試練,獲得繼續修行之資格。今後,將由鏡明長老傳授二人更高深的心法!”說完麵對淩煜及祝雲滄道,“你們兩位,還不來拜見鏡明長老!”

“拜見鏡明長老!”二人隻得聽命,跪地叩首。而鏡明,卻隻是冷冷瞥了祝雲滄一眼。

“道直!”行禮畢,鏡修開口道,“你到丹方來,我為你療傷。”

“掌門,不必……”

“來!”鏡修不容對方推辭,正色道。

丹方之內,藥香浸滿乾坤,中間的巨大煉丹爐中燃著青藍色的火焰,丹爐四周的木架上,擺著無數道家典籍,木架之間的案幾上則放置著煉丹之器皿與大小瓶罐。再向外,漢白玉做塑之牆壁與地板上,精致的雕刻呼之欲出,栩栩如生,祝雲滄還記得,十年前他第一次來這裏聽“丹道”之時的情景,那時候,鏡修為他講解過這些圖案所記錄的一切——鯤鵬道祖、太上真君、以及九玄宮那幾位白日飛升的神仙道人……隻是,直到今日,祝雲滄依舊對這些人物印象不深。

“你坐下。”鏡修對跟在身後的祝雲滄道。

祝雲滄坐在煉丹爐之前,麵對著鏡修。鏡修拂塵一揮,丹方七尺高的石門隨著靈力的湧動完全關閉。

“道直,你對我說實話,今日在洞中,你看見了什麽?”鏡修問道。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沒什麽?”鏡修冷笑一聲,道,“對我也要有所隱瞞嗎?”

祝雲滄緩緩站起身來,神情忽然變得極其輕鬆,道:“老頭,你不是要來幫我療傷的嗎?一來就問東問西是什麽意思?”

鏡修雙眼一翻,道:“今日你這臭小子不跟我說明白,你就死在這兒吧!”

“我諒你也不敢,這破屋子裏全是你的寶貝,什麽瓶瓶罐罐、古老典籍,我要死在這兒,給你弄一屋子屍臭,我看你還怎麽敢進來!”祝雲滄笑道。

“我呸!”鏡修道,“你這死小子沒什麽本事,就知道給我討價還價,有本事,你找鏡明鏡冷他們給你療傷去!”

“喂,你一代掌門,若教外人看見你與我對話時的這般情狀、這般言語,我看你必是要身敗名裂!”祝雲滄竟站起身來,站在鏡修身旁,猛地一拍他的肩膀。

鏡修向前一傾,厲聲道:“輕點,死小鬼毛手毛腳,我一把老骨頭經不起你幾下拍!”說罷回過身,這一次,神情真的嚴肅了許多,道,“我見你傷的不輕,以你的靈力與修為,異蛇絕不可能把你傷成這樣——此事非同小可,今日,你必須對我說清楚!”

調侃歸調侃,祝雲滄亦知道利害,正色道:“不錯,地脈之內的確有蹊蹺,而且絕非小事。”

“你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鏡修亦與祝雲滄一同坐下來,抬起右手,氣流緩緩凝聚,溫柔地拂向祝雲滄,“你一麵說,我一麵為你療傷。”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我進入洞中之後,發現洞內水源有枯竭之狀,而且異蛇成群,卻沒有旋龜。”

“此乃水土失衡之象。”鏡修瞪大了眼睛,道,“溫良盡喪,邪佞成群,看來,地脈要出大事了。”

“不僅僅是這麽簡單。”祝雲滄道,“這地脈之中,盤踞著一條比其他異蛇不知大多少倍的巨型蛇妖,它通識人語,力量極其強橫,我險些命喪在他的蛇口之下!”

“哦?竟有此事?!”鏡修驚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