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江剩弟?!”祝雲滄持劍舉火,退了一步,道,“什麽意思?你家生了六個,結果都死光了就留下你一根獨苗?”

“放肆!”異蛇憤怒地一聲大吼,數根冰刺如同雨點般由上空跌落而下,祝雲滄急忙翻滾躲閃,此地地勢寬敞,要躲過冰刺並不難,然而,異蛇的這一次出手卻讓祝雲滄更加不安,他隱隱感到,對方這一聲吼叫,花費的功力尚且不到一成,但這股令人膽寒的氣魄卻足以撕碎任何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之軀。

“愚蠢螻蟻,耳不聰目不明,尚要借助舉火之術來照亮前路,當真可憐!”異蛇——六江聖帝擺動頭顱,又發出一聲暴吼,頓時狂風肆起,祝雲滄手中的火焰被瞬間熄滅,整個人亦飛騰出去,撞在堅硬的石壁之上。

“唔!”

“嗬嗬哈哈哈哈!”六江聖帝嘲笑道,“當真形似螻蟻,沒有了火焰,你豈非成了瞎子?”

祝雲滄完全沒有抵抗之力,在黑暗之中,他斷無可能作戰,更不用說與這個力量深不可測的六江聖帝對決。

“吼!”六江聖帝揚起扁平的蛇頭,道,“如何?是否感到害怕?你若求饒,我或許可放你一條生路!”

“求饒?”祝雲滄掙紮著站起來,道,“小爺還不認識這兩個字!”說罷,憑借聲音判定位置,念咒揮手,向那六江聖帝甩出一記電光咒,閃光頓時照亮了周遭的一切,同時也以極其淩厲之勢切在了六江聖帝的蛇身之上。

“吼!”六江聖帝吃痛,扭了扭龐大的身軀,道,“凡人,你竟有此膽識?還會聽音辨位!”

“呸,你那麽肥大,占了半個洞穴的位置,我不聽你聲音,隨便施個咒都能打中你!”祝雲滄道。

“吼!”

無疑,祝雲滄再一次被排山倒海而來的真氣震出數丈之外,在地麵上不斷翻滾。

但他還是站了起來,昂著頭站在六江聖帝麵前,他知道那巨大的頭顱在什麽位置,就算看不見也能判斷得出。

“凡人,你當真不怕死嗎?”這一回,六江聖帝竟有些疑惑,它再次仰起頭,湛藍的光暈由頭頂的蛇角上四散,頓時,洞穴內的石壁竟變得晶瑩光亮起來。

“怎麽……咳咳……”祝雲滄已經身受內傷,一手捂住胸口,一手仗劍而立,道,“怎麽,你也要點燈?你也怕了?”

“哼,本座是要讓你看清,你在和誰說話!”六江聖帝吼道。

“不就是一條又大又笨的泥鰍麽?有什麽好看的!”祝雲滄揮劍指向對方。

“找死!”六江聖帝身軀一震,地麵上,無數的冰刺破土而出,祝雲滄用盡全身力氣,騰空而起,誰知,四麵八方,不知何時幻化出無數冰箭,雨點般向祝雲滄傷痕累累的軀體激射而來。

祝雲滄回轉身形,忍痛揮劍,利用佩劍所發出的劍氣與九玄宮之內力,在冰箭雨之內掙紮。

“負隅頑抗!”六江聖帝大聲厲喝,一股力量,由口中噴射而出,擊中祝雲滄的片刻,他的身軀竟已被托於半空之中,這時,祝雲滄隻覺得無盡的寒氣從四麵八方襲來,而他被囚於這寒氣所化的冰牢之中,痛不欲生,似乎連血液也要在這一刻凝結成冰。

“唔!”

“凡人,你惹怒本座,當受此寒冰煉獄之苦!”六江聖帝道,“放心,你不會那麽快死,本座會讓你明白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你……唔……”祝雲滄咬牙切齒地盯著已與他幾乎齊平的那巨大蛇頭,道,“你,就這點本事麽?折磨我……嗬嗬嗬……”

“死到臨頭,你竟還不屈服?”六江聖帝盯著祝雲滄。

“屈服?向你這種醜陋的妖類屈服?怎麽可能……”祝雲滄已經被折磨地有些神誌不清,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慢,似乎心髒也蒙上了厚厚的冰霜,變得沉重不堪。

“妖類?哈哈哈!”六江聖帝舉頭大笑,“無知!”

“你竟將洪荒古神視作妖類,你可知瀆神者之下場嗎?”六江聖帝道。

“我……不管……你是神……是魔,是人……是妖……”祝雲滄道,“我隻要拿著劍,我隻要,身在戰場上,斷不會……向任何敵人屈服!”

“嗬嗬,在神威之前,還能有此氣魄,你當真是我見過最有勇氣的凡人,就帶著你的勇氣,一起灰飛煙滅吧!”

地脈之外,陽光依然和煦明媚,當淩煜手持那細頸小瓶踏出厚重大門的一刻,所有人都發出一陣歡呼,歡呼之後,轉而便是疑惑與竊竊私語。

“道方,道直何在?”鏡修上前問道。

淩煜拱手道:“掌門,弟子不知,弟子與道直師弟在岔路口便分開了,回來時並未見他的身影,還以為他已經先我一步,完成任務了。”

鏡修皺了皺眉,望向那深邃的地脈洞穴,神情複雜。

“那小子定然又是好奇心起,不知輕重了!”鏡修左側,身為長老的鏡冷怒聲道,那肥胖的臉龐上,似乎每一塊肉都在顫動,與十年前相比,他似乎又胖了不少,非但未顯老態,反而更加年輕了一些,此時的他已修入歸元之境,渡過地劫,便可成為散仙。

“這小子自入門以來便生性頑劣,雖天資聰穎卻不思進取,凡事僅憑運氣……嗬嗬,看來今天這次運氣不佳了。”鏡明附和道,輕撫長須,他的修道境界比鏡冷稍低,但周身清正之氣不減,頗有幾分仙家風采。

唯有鏡光,依舊如十年前那般沉默寡言,也未持拂塵,雙手抱在胸前,冷冷盯著地脈的入口。似乎,那一抹黑暗與陰冷引起了他無限的深思。

鏡修又望了一眼淩煜,他覺察出淩煜的神情、舉止都有些異樣,但卻並未多說什麽,身為掌門,他一向不動聲色,直到那地脈中忽然傳來激烈的隆隆炸響……

“怎麽回事?!”鏡冷率先探頭向地脈大門內望去,然而,卻依然是一片漆黑。

“不好。”鏡修的神色也有些變化,“這地脈內的氣流不太穩定。”他離地脈入口最近,故而其中的每一絲變化都在掌握之中,事實上,早在兩個時辰之前,地脈門戶方自開啟的一刻,他便已經覺得這漆黑的通道中有些異樣,隻是沒有證據,無法言說。

“道直師兄還在裏麵!”人群中,采遙忽然跑了出來,來到淩煜身邊,她的這一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喧嘩與混亂之中。

“那個道直,平時就跟個猴兒似的,從來不認真修道,這下可慘了!”有人說道。

“地脈有異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又有人道。

“就知道道方師兄能夠應對一切,那個道直……嗬嗬……”

“他雖頑劣,但平日也算謙和平易,長老們總該去救他吧?”

鏡冷見此情狀,淡淡一笑,道:“鏡修掌門,您看,我們是不是進入地脈一探,將那小子帶出來?”

鏡修沉默。

“地脈內異動至斯,我們也有必要進去一探的。”鏡明道。

鏡修轉過臉,口中,隻是鏗鏘有力的吐出兩個字:“不必。”

祝雲滄依然浮於半空之中,他雙瞳圓睜,死死盯住那龐大的蛇頭,已經口不能言、耳不能聞,他感覺,自己的渾身每一處肌肉都變作了冰塊,他的心跳越來越慢、血液逐漸停止流動,死亡正在步步逼近。但他卻沒有想過放棄,他覺得自己不會這麽死,至少不會死在這裏。

“凡人!你竟能抵禦我用上五成靈力的寒冰煉獄,好生奇怪!”六江聖帝喝道,“讓我好好看清,你體內到底有什麽東西。”言語之間,那六江聖帝的頭頂忽然閃光一縷輝光,湛藍的光芒聚於那一雙蛇目之間,輪廓逐漸清晰,竟成了一隻閃爍著奇異光芒的巨眼。

巨眼輕眨,與祝雲滄那雙不肯屈服的眼睛對視。

“唔……凡人,你的體內……唔?!”六江聖帝忽然發出一聲驚異的吼叫,“吼!竟有如此奇事!”一瞬間,它竟猛然收回了不斷釋放的靈力,寒冷的氣息頓時在空中自行消弭,而祝雲滄的身體也輕飄地落了下去。

“唔……”祝雲滄的手腳幾乎完全麻木,但他還是用盡力氣,使自己平穩落地,不至於狼狽跌倒,他抬著頭,氣息紊亂,唇齒不斷地顫動,“怎……怎麽,就……就這樣嗎?嗬嗬……你就這點本事麽?”這竟是他死裏逃生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六江聖帝的巨眼逼視著這看似羸弱渺小的人類,道:“哼,我若用十成靈力,此刻你隻怕已然灰飛煙滅了!”

“少廢話!”祝雲滄大吼,“說什麽都是放屁,有種再來!”

“哼,凡人,你莫以為本座殺不了你。本座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為你體內氣息好生奇異,本座對你有興趣。”六江聖帝道。

“你就算要找借口,也該找一個像樣一點的!”祝雲滄道。

“無知!”六江聖帝吼道,“體內至陰之力充盈而不自知,本座來問你,到底是誰將毀殤之劍的真力灌注於你的體內?毀殤劍現在何處?”

“我憑什麽告訴你?”祝雲滄冷笑一聲,道。

六江聖帝揚著頭,道:“你此刻若不回答本座的疑問,本座便在將你碾作碎片之後,從此地脈洞口衝出,殺光整座九玄宮的道士!”

“你能有此能力?我很懷疑!”祝雲滄的體力漸漸恢複,神情也變得平和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你是在懷疑我的力量嗎?”六江聖帝道,寬敞的洞穴之中,寒霜如風暴般撲麵而至。

祝雲滄退了幾步,他不是魯莽愚昧之人,他明白,這條異蛇所說的一切絕非虛言,此刻並非逞強鬥狠的時候。

“我體內,的確有著毀殤劍之真力。”祝雲滄思量片刻,終於說道,“為我輸送真力這已經死了,毀殤劍也早已碎裂。”

“竟有此事!哼……哈哈哈,有趣,當真有趣。”六江聖帝道,“本座斷言,這為你輸送力量的人,不是天才,便是瘋子,哈哈哈哈!”整個地脈之內,都充斥著六江聖帝狂放的笑聲,回蕩、震顫,令人膽寒。